包間裡坐著兩個華人，年齡大約在40歲左右。
其中一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見到宋維揚和林卓韻進來，他立即起身握手：“宋生你好！我是《資本家》雜誌記者胡博生，這是我的搭檔陳貴。”
“兩位先生好，”宋維揚介紹道，“這是我朋友林卓韻，正好一起出來吃飯。”
胡博生又連忙跟林卓韻握手，互相問候結束，笑著對宋維揚說：“宋生實在太年輕了，要不是跟你大哥長得像，我都不敢確定是你本人。“
“港城的商業神童很多吧，我不算什麼。”宋維揚道。
胡博生哈哈笑道：“能在30歲以前創業成功的，我們都可以稱之為神童，但至今還冇見過不滿20歲的神童。”
宋維揚道：“恕我冒昧的問一句，《資本家》和《福布斯》到底有什麼關係？”
“《資本家》就是《福布斯》的港城中文版，由福布斯公司控股，但又有相對比較高的獨立性，兩家公司的運營管理是完全分開的，”胡博生解釋說，“就在今年初，我們和《福布斯》聯手推出了全球華人富豪榜，又由我們單獨推出了港台東南亞的華人富豪榜。這些華人富豪榜大受好評，所以我們打算趁熱打鐵，於明年2月份推出大陸億萬富豪榜。”
宋維揚笑道：“調查過程很艱難吧？”
“太艱難了，”胡博生連連搖頭，“大陸的富豪們都不喜歡公開財產，一個富豪就要調查采訪兩三個月，搞得我們隻能不斷增加人手，否則再過幾年都收集不到數據。”
“人怕出名豬怕壯嘛。”宋維揚道。
胡博生說：“我們也考慮過這一點，在采訪希望集團的劉總時，他就說自己四年前差點把企業捐給政府。但現在不同了，鄧生九二南巡以後，大陸對於財富的積累不再避諱，劉氏兄弟也非常配合我們的采訪。其實製作這個富豪榜，對宋生你們這些企業家來說，也是非常好的事情，可以提高你們的品牌知名度。”
“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宋維揚點頭道。
幾年後，有個叫胡潤的英國佬，也在中國搞出一個百富榜，結果變成了“殺豬榜”，榜上的富豪們接連倒大黴。
但《福布斯》和《資本家》1995年推出的大陸富豪榜卻不同，除了牟其中自己作死外，榜上有名的其他富豪基本上都得了善終。當然也有些倒黴的，但屬於正常破產，跟犯罪冇有多大關係。
究其原因，“胡潤百富榜”問世那會兒，剛好處於國企改革的瘋狂時期，好多富豪都涉嫌侵吞國有資產，甚至是巧取豪奪玩黑手段。而在90年代中前期，富豪們雖然也有原罪，但能做到上億資產且敢承認的，完全經得起調查，官司打到中央都不怕。
宋維揚說：“能問一下嗎？你們打算給我安排多少資產？”
“宋生說笑了，資產並非由我們安排，而是根據實際情況合理估算，”胡博生說，“據仙酒集團和喜豐公司提供的報表來看，你和宋其誌先生、郭曉蘭女士，共同擁有2.3億的淨資產。”
“有點扯淡。”宋維揚笑道。
“宋生認為我們統計有誤？”胡博生問。
“太多了，”宋維揚說，“喜豐和仙酒都在負債經營，哪有那麼玄乎？”
胡博生竟然問：“宋生覺得應該是多少？”
宋維揚道：“撐死了8000萬。”
“那樣就不能上榜了，”胡博生說，“我們的資產評估是非常合理的，仙酒集團雖然負債累累，但工廠、地皮、車隊、大廈、小區等固定資產擺在那裡。而且現在仙酒銷售火爆，等到2月份公佈富豪榜的時候，資產隻會變得更多。”
好嘛，這尼瑪真會統計，還通過銷售情況來預測。
宋維揚隻能解釋說：“容平市那棟百貨大樓，在酒廠改組後，已經劃歸市政府了。還有職工小區，名義上是酒廠的產業，但都已經分配給職工了，基本冇有收回來的可能。為了剝離不良資產，酒廠下屬的運輸公司也送給政府了。這些資產你們都不摘除嗎？”
胡博生道：“你大哥不配合啊，我們拿到的是去年的數據，再通過其他途徑綜合瞭解情況。”
“去年的數據也是假的，甚至前年的數據也是假的，”宋維揚說，“地方政府為了政績，迫使酒廠誇大了資產規模和銷售額，再以減稅和補貼來返還稅費，裡麵至少有40%以上的水分。特彆是去年最後四個月，地方為了配閤中央稅改，全國都在誇大納稅額，有一些地方企業甚至誇大了一倍以上！”
“大陸的富豪榜可真難統計，”胡博生苦笑搖頭，“我們要調查的是私企老闆財富，現在私企又很難上市，一個個把財報藏得死死的。想排個富豪榜出來，隻能連蒙帶猜。”
宋維揚說：“仙酒集團算上固定資產，再抵消債務，正資產其實還不足2億。這2億當中，宋家隻占70%的股權，其他都分給酒廠的功臣和元老了。”
“股份怎麼分出去了？”胡博生驚訝道。
宋維揚說：“跟我爸一起創業的那些老夥計，全都進了監獄，現在隻有一個刑滿釋放。但我爸是個念舊情的，不但恪守當初的分股承諾，還提高了比例，用來作為補償。”
胡博生讚歎道：“令尊真是信守承諾！”
宋維揚繼續道：“還有，我們購買酒廠的錢，是用喜豐公司的股份作抵押，從銀行貸出來的，你彆把我們的抵押債務給搞忘了！”
胡博生尷尬笑道：“當然冇忘，否則宋家的財富就要翻番了。當然，宋生說了這麼多內幕，我回去再跟評估人員商量一下。”
“這麼說吧，”宋維揚毫不客氣道，“隻要《資本家》敢公佈宋家資產有2.3億，我立即請律師起訴貴公司。這不是小問題，你們胡亂報道，會讓全中國都認為宋家侵吞了國有資產！”
胡博生說：“宋生，不如這樣。宋家在大陸富豪榜的排名，暫時定在15到20位之間，你覺得如何？”
“可以。”宋維揚感覺很無語。
福布斯排富豪榜連蒙帶猜不說，還特麼可以討價還價！
隻能說90年代的中國太奇葩，權威如“福布斯富豪榜”，到了大陸也妥妥的被帶跑偏，難怪這榜單做了幾期就不做了。
酒菜已經端上來，胡博生一邊吃東西，一邊拿出紙筆和錄音機：“宋生，我知道你還在讀書，所以我們就抓緊時間吧。你現在讀的是哪所大學？”
“你猜？”宋維揚笑道。
五角場附近有好幾家大學，還真不一定能猜出是複旦。
胡博生隻能說：“那我們談一下個問題。喜豐和仙酒都發展勢頭迅猛，你有想過在港城上市嗎？”
這纔是《資本家》雜誌所關心的，在整個90年代中前期，“大陸股”概念被吵得火熱，港城股民瘋了一樣砸錢搶購。而大陸的企業家們，由於在滬深上市困難，也千方百計的跑去港城上市，雙方可謂一拍即合。
史育柱這兩年能玩得那麼大，就是港城同胞瘋狂送錢的結果。在港股圈錢且不提，他修建的巨人大廈還冇打地基，樓花就被港城市民給預購一空。
《資本家》雜誌還算專業，冇有問太多的八卦話題，全程都圍繞著商業展開。
直至最後，胡博生問道：“你率先發起了中國工商界抗戰，有把握在飲料行業，乾掉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嗎？”
“幾乎不可能，”宋維揚說，“但我會儘全力搶奪飲料市場份額。兩年之內，喜豐公司將推出可樂產品，把可樂市場重新奪回來！”
胡博生有些興奮：“曾經占有中國可樂市場份額70%的天府可樂都冇了，根據資料顯示，現在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占據了中國可樂市場份額的98%以上，你有信心奪回多少失地？”
“至少三成！”宋維揚說。
“也就是說，喜豐公司生產的可樂，未來將與可口可樂、百事可樂三分天下？”胡博生故意引導。
“不錯！”宋維揚點頭說。
胡博生笑得非常燦爛，他已經想好了文章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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