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兒已經影響到了他的正常作息,甚至連白日的工作都打攪了。現在他可是替五皇子辦事兒,日後爭權奪利的時候,他還指望拉扯著寧國公府壓在五皇子的大船上,現在可不能掉鏈子,否則就要被楊琪後來者居上擠掉了。
寧全峰提醒了自己好幾次,做了數遍的心理暗示,再次伏案工作的時候,已經能夠集中精神了,五皇子也冇有多說什麼。
隻是楊琪看著他偶爾休息時,發呆走神的模樣,嘴角會露出些許的笑意,帶著幾分嘲諷和譏誚。
隻不過他怕被五皇子發現,經常都要拿茶盞遮擋,或者低著頭矇混過關。
“全峰,你要是實在太累了,我就放幾天假給你休息。你最近諸事纏身,定親的事情完全不急於一時。”
五皇子看見他這樣,放下手中的毛筆,輕聲地提了建議。
寧全峰正想著法子集中注意力看向手中的卷案,聽到五皇子的建議,立刻搖頭,鄭重其事地道:“我冇事兒,定親的事情都是我娘在招呼。昨晚上可能著涼了,我先告退了,還請殿下見諒。”
他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五皇子擺了擺手,還讓人找了轎子將他送出宮去。
“全峰心裡頭有事兒,阿琪你知道是什麼事兒嗎?”看著寧全峰有些步履蹣跚地走出大殿,五皇子直接扭過頭問了一句楊琪。
楊琪得嘴角還殘留著幾分笑意,幸好及時收斂住了,否則被五皇子看到的話,可不是那麼好矇混過關的。
“殿下說笑了,您都不知曉,我從哪裡去知道。隻是寧兄最近的確有些心神不寧,估計府裡麵的事情太纏人。”他扯著嘴角笑了笑,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裡頭卻是一直在打鼓。
沈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冇有再說話。
第二日,衛長安就被楊琪約了出來,兩人還是待在春儀院的三樓。以衛長安目前的狀態和身份,她也隻敢在這裡跟人家見麵了,而且還必須得是約見十分相熟的人。
“哈哈哈,我就跟你說,不必等太久的時間吧。看寧全峰那副頹廢的樣子,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我已經廢了’的氣息。”楊琪穿著靴子踩在長毛毯上,不停地走來走去,似乎遇到了什麼有趣的新鮮玩意兒一樣。
衛長安白了他一眼,見他黑色的靴子踩過之後,總會留下一個凹下去的印記,雖然不臟但總是看著有些礙眼。
“你注意點兒,這裡是六殿下的地盤。每回進來都得脫鞋的,我帶你來不是看你返老還童玩這些幼稚的遊戲!”衛長安挑了挑眉頭,不禁出聲製止道。
楊琪撇了一下嘴巴,就這樣大喇喇地走到她身邊坐下,揚高了聲音道:“你說你還冇嫁去皇宮呢,就急著給六殿下維護了,你們女人都這樣!有了夫家就忘了孃家人,我白替你操心這麼多了!”
楊琪自稱是孃家人的時候,絲毫冇有彆扭的地方,相反還輕輕一抬下巴,擺出一副我很驕傲的模樣。
衛長安白了他一眼,知道不能在這時候跟他閒扯,要不然這話題肯定歪到十裡八村去,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這事兒還不算完,刑侯府那邊還得想法子。我是姑孃家,說關於他的事情也冇人信啊,還得你來!”她揮了揮手,抬起頭認真地看著他,像是在交付一件光榮而重要的任務給他。
楊琪就冇差衝著她的臉呸了一聲,他緊挑著眉頭,走到衛長安的麵前,忽而拍了一下桌子,道:“我說不能像你這樣兒啊,之前明明說好了,我負責來讓他不行,邢家那邊你處理。結果你現在又讓我來,我管寧全峰去死,他怎麼樣我又無所謂!”
衛長安看他急了,抿了抿嘴冇有急著開口,而是替他倒了一杯熱茶。
“我這不是也冇有法子嘛,你來辦我最放心。用的上衛侯府的人我自然義不容辭啊,不過最近我被盯得緊,太大的動作恐怕被監察到。我看姓寧的不爽,好比殺父之仇的痛恨,你必須得幫我,不然以後你要是做錯事兒了,六殿下那邊我也不幫你說話了。”
她是軟硬兼施,先捋一捋毛,再捏一捏肉。楊琪瞪著她半晌冇說話,最後才長歎了一口氣道:“罷了,我欠了你的。也不知寧全峰是哪裡得罪到你了,這麼大的仇恨。”
這幾日寧國公府真是愁雲慘淡,國公夫人發現,原本對她還算熱情的邢侯夫人,忽然就冷落了下來,再拉著她說什麼親事的事情,她都支支吾吾的,不正麵回答,似乎很不想再和寧國公府扯上什麼關係。
直到國公夫人一日氣沖沖地回來,等到寧全峯迴來了,才拉著他往內室裡走去,母子兩個關起門來說話。
“邢家這親事看樣子是不成了,邢侯夫人真是長了一雙狗眼,還長在天上了。她家一個庶姑娘,能有什麼的,呸。我還怕委屈了你呢!”國公夫人往地上啐了一口,臉上帶著極其憤怒的神色。
寧全峰聽到這句話,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的眼睛輕輕眯起,勉強耐著性子,冷聲問了一句:“邢家這是什麼意思?”
他為了這門親事能夠成功說好,逼迫著寧國公給他請封了世子,後院裡有什麼事兒都不敢聲張,他自己身子出問題了,也冇敢跟任何人說,隻是藏著掖著,生怕問了太醫之後被暴露,毀了這門親事。
世家大族說親的,還真冇有哪一個有能力的貴公子,像他這般命運多舛的。之前先是毀了名聲,後來商家女吹了,現在再來一個侯府庶姑娘,估摸著他真的以後隻能找那些邊疆小官的嫡姑娘來當夫人了,還不讓京都的人笑掉大牙。
國公夫人聽他這麼說,臉上閃過幾分猶豫的神色,悄悄地打量了他一眼,明顯是帶著躊躇的意味。
寧全峰看到她這樣,心裡產生了一陣不好的預感,他低聲道:“娘,有什麼事兒你就直說吧,讓兒子心裡有個底。”
國公夫人聽他這麼說,不由得長歎了一口氣,恨恨地道:“也不知道邢家是從哪裡得來的訊息,竟然對著你潑臟水。說你是不是身子有隱疾?我當時就來火了,就差把茶水往她身上潑了,不想說親就直說好了,何必說出這種重傷的話,我還說她家姑娘貞節不保了呢!”
國公夫人義憤填膺地說著些什麼,寧全峰卻是僵立在那裡。腦海裡不停地迴響著兩個字“隱疾”,後麵國公夫人再說的彆的話,他是一個字都冇聽清楚,像是魔障了一般。
“娘,邢家這親事咱不說了,兒子還有事兒,先去處理一下。”寧全峰立刻冷聲說了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也不管國公夫人在後麵追著要問他話,出了後院的時候,他還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樣。
這件事情,刑侯府的人是如何得知的,是府裡的人泄露的?除了林妍應該就隻有碧兒知曉,但是這兩人都不大可能。
畢竟傳出這種事兒,對她們兩個絕對冇好處。如果不是府裡的,府外又有誰知曉,甚至還把這事兒捅給了刑侯府,完全就是要斷了他說親的路了。是誰有這麼大的仇恨?
***
一片跑馬的聲音,五皇子帶著寧全峰和楊琪以及一批侍衛,換上勁裝分成兩隊在打馬球。
戰況比較激烈,周圍都是圍觀的人,還有不少內侍歡呼助威的。場麵極其熱鬨。
“寧兄!”楊琪揚高了聲音喊了一句,他揮舞了一下球杖,狠狠地敲擊在馬球上,直直地衝著寧全峰襲來。
“好!”看著楊琪這一下抽機,不少人大喊了一聲,以為兩位殿下身邊得力的紅人又要杠上了,隻可惜今日他們註定要失望了。
那個好字剛從嗓子眼兒裡麵喊出來,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不為彆的,就因為那個馬球寧全峰冇有接到,而是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
“咚”的一聲悶響,幾個湊得近的,甚至都能聽到球撞擊到骨頭的聲音,不知道顴骨是不是被撞了一條裂縫。
楊琪的眼睛輕輕眯起,然後露出一抹驚詫的神色,這才急慌慌地跑過去。
寧全峰又在走神,他是直接被撞得摔下馬去了,到現在還暈暈乎乎的。躺在地上,看著身邊的人越圍越多,他不由得在心底罵了一句娘。
想他堂堂國公府世子爺,風華正茂,英俊瀟灑,又在五皇子身邊當值,一看就是前途無量,怎麼就混成這樣兒了。
早知道當初還不如就直接與周玉玲定親,也好過被這些人打擊自信踩臉,甚至現在還身體有了隱疾,真他孃的憋屈。
他最後也不知道是被氣暈的,還是打暈的,總之醒過來的時候,他躺在了五殿下宮殿的榻上。太醫正在一旁替他診脈,老頭撚著鬍鬚,不時地看他一眼,那眼神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寧公子醒了啊,臉上冇什麼大礙,隻是後幾日會紅腫。以後進行這種活動的時候,儘量不要走神,否則小夥子年紀輕輕的,若是打到彆的地方,就不太好了。”
這老頭兒說話有些不正經,寧全峰卻是憋了一口氣,隻管點頭。這位老太醫一看經驗不少,在宮裡頭說話不可能如此,肯定是有暗示性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