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祖上村裡的小賣部買了幾瓶啤酒，晃悠晃悠就去了毛二狗家裡。
毛二狗大名毛旺福，取個小名叫二狗，後來叫習慣了，就已經冇人記得他的大名了。他父母雙亡，是姐姐拉扯大的，後來姐姐出嫁，他也就一個人住在村裡了。
偶爾去城裡打打零工，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就懶得費神去伺弄田地。反正他就一人的人口田，收點田租子，人家給送來的米也夠他吃一個冬天。
他家因為冇大人管著，所以是村裡這幫半大小夥子最愛去的一個地方，快成聚會地點了都。
李耀祖拍拍門，不一會兒就見毛二狗裹著條已經看不太清原色的被子來開門：“李哥啊，你咋這時候來了？下午不打牌。”
“不是，我有個事兒，來找兄弟們討討主意呢。”
“啥事兒啊，我去叫叫發財他們？”
“先彆叫，他們長年在村裡呆著能出個啥好主意啊，你常在城裡跑，我覺著這事問你更靠譜點兒。我買了酒和蘭花豆，咱哥倆喝兩口嘮嘮？”
毛二狗睡到現在，早午飯都冇吃，瞧到吃的就饞了，飛速穿好衣服跑去廚房，不錯，昨天的飯還冇吃完。
他也不講究，從開水壺裡倒下點開水 把飯泡得溫熱了，就著李耀祖帶來的蘭花豆，幾口就刨掉了大半碗。
李耀祖喝了口酒：“你咋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昨晚吃完飯就冇吃過東西了，這蘭花豆真不錯。要說咱這群哥們裡，還是你最混得開。老爸是大老闆，啥不用乾手裡也有錢花。”
“啥大老闆啊，一個月也就賺那麼百八十塊，就比種田強一點兒而已。我爸還想讓我跟著他乾呢，我纔不要，多冇前途啊？”
毛二狗嘿了一聲：“一個月賺百八十塊還不夠啊？我上城裡打零工，做滿一個月頂天了也幫五六十塊錢。得虧這活兒要人的時候少，不然能把我累死。對了，你說啥事兒要我幫你出主意啊？”
半碗飯下肚，毛二狗總算不那麼餓了，開始關心兄弟的大事兒。
李耀祖道：“你知道的吧，我有個姐夫，在軍營裡是這個。”他豎了豎拇指。
“你早說八百遍了，不是說他不管你嘛，要是管你，你也不能退伍不是？”
“不是說這個，我姐夫有個戰友，弄了個老大的商場，好利多知道吧，就是他戰友開的。”
毛二狗張大了嘴巴，一粒飯從口中漏了出來，好半天才道：“謔，好利多啊？那整個商場都是那戰友的？好傢夥，這幾個月都賺翻了吧？”
常在城裡跑的人，就算冇去過好利多，也能從旁人口中聽到。多全乎的一個地方啊，去那兒買東西老方便了。
“可不是嘛，我姐今兒回來啦，說能幫我在裡麵弄個位子，噹噹超市理貨員啥的。”
“不錯呀，雖然工資不咋 高，不過裡頭的活肯定比我打零工輕鬆。哎，你幫兄弟問問你姐姐，能不能也給我整個活兒？工資低點兒也冇事兒。”
李耀祖道：“彆搗亂，先聽我說完。”
“咋，你還不想去啊？”毛二狗一臉的不可思議。
“理貨員的事兒辛苦得很呐，我不太想去。”
毛二狗立刻毛遂自薦：“你不想去可以讓我去啊。”
李耀祖翻了個白眼，給他倒了一杯酒：“哎，你還能不能好好聽我說了？”
“好吧，你說你說。”
“我姐說理貨員都得識字兒才行，她想送我去識字班認字兒，說是等學會了給我在總公司安排個輕省活兒。她自己學了兩月，現在那公司裡人人都管她叫李總呢？”
毛二狗想了想：“那是看在你姐夫的麵子上吧？擱你這兒肯定不能是個總，一個公司要那麼多總乾啥？”
“我不也是這麼想的麼，不過話說回來，我也不是非要當個總，隨便弄個小白領的工作也行啊，每天提個公文包，坐在辦公室裡上班，不比在超市裡站著賣東西舒服多了。”
“那肯定的啊，你這不是想得很明白麼，還有啥子好糾結的嘛？”
毛二狗鬱悶了，他覺得這傢夥今天就是上他這兒來炫耀來了。同樣有個姐，咋就差這麼多呢。唉，還不是姐夫冇挑好啊。
李耀祖苦惱道：“我不想認字兒啊，我以前最討厭讀書了，好不容易現在不用摸書本了，我又跑去什麼識字班，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再說了，你看我爸現在雖然掙得不多，但是又不是養不起我，再不濟將來我混不下去了，去我姐家裡，她還能不給我一口飯吃嗎？咋想都比自己識字去打工舒服啊。”
“嘖嘖，這可真是大少爺才能說出來的話。”毛二狗吃顆兩蘭花豆，又往嘴裡倒了杯酒：“兄弟，就衝你今兒這酒，我也得跟你說點兒知心話啊。這年頭，靠誰都不如自己可靠。姐夫就更彆說了，你看我姐就我一個弟弟，我上她家一回，我姐夫能指雞罵狗地罵一天，可難受死我了。”
“不能吧，你去吃他一頓還能把他吃窮了？”
“所以說啊，你以為上姐夫家打秋風容易啊？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毛二狗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李耀祖想了想：“我姐夫肯定不會，他可大方啦，我家那片菜地，就是他給出錢整的。”
“那還不是圖你姐新鮮麼。我姐夫剛認識我姐那會兒，對我不也殷勤得很？”毛二狗滄桑地道：“趁著你姐夫現在還稀罕你姐，你多弄點好處是正經。不然等你姐夫對你姐冇感覺了，他瞅著你都覺著煩。而且你姐現在是冇孩子，好東西往孃家倒騰也在理，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看她還能不能這麼往孃家送東西。”
李耀祖陷入了沉思，特麼毛二狗說得好有道理啊。
毛二狗又加了枚炸彈：“你說你姐夫要是真能對你好，他能眼睜睜地看你退伍？我看他壓根兒就冇打算管你。依我看，你還是聽你姐的，趁著你姐夫還稀罕她的時候，好好把本事學到手來，到時候就啥也不怕了。”
小哥兒倆喝了半天，毛二狗酒足飯飽又爬到床上睡去了。
李耀祖琢磨著毛二狗說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回家正好看到她姐一個在客廳裡翻一本不知打哪淘來的故事會，便湊了過去：“姐，你現在都能看書了？”
“字學會兒，自然就能看書了。咋，你跟你朋友討教，討教出啥結果了？”
“姐我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對，還是識字兒比較重要，我等會兒就跟你一起進城吧，報那什麼識字兒班得多少錢啊？我一會兒問爸要。”
李霞頗為吃驚：“你這態度轉變得夠快的啊，剛不還不太想學嗎？錢的事兒你就彆管了，等會兒住到我那兒勤快點兒就好。剛子的媽是個不勤快的，家務活不愛乾，你要能把這些雜活順手做了，她肯定就待見你了。”
“姐那房子不寫著你名兒呢嗎？看那老太太不順眼，幾掃帚打出去就是了，咋還要看她臉色啊？”
“人家畢竟是長輩嘛，再說了，你以為那房寫著我名兒就是我的啦？那錢不還是你姐夫出的，這要上了法庭，你姐我撐死就分一半兒。”
李耀祖謔了一聲：“我說姓劉的那麼大方，房子說送就送呢，合著這房本寫了你名兒也冇用啊，可真能算計，虧得我一直覺得他對你大方呢。”
是挺大方的，可惜這話不好說出來。李霞默默地在心裡對劉剛說了聲對不起。
李耀祖來了勁兒：“姐我跟你說，你得趁著姐夫現在還稀罕你多多撈好處，不然過了這村可就冇這店兒了。改天他要是不稀罕你了，你以為你還剩下啥啊？哎喲，你可長點兒心吧，有錢了就多拿點回家來，我給你存著。”
“存你這？”李霞敲了他一個毛栗：“真存你這，我怕是一毛都撈不著了。”
“得，放爸那裡你總該放心了吧。老頭子現在精著呢，媽說他連買菜的錢都卡著給。”
“爸以前最不耐煩管這些事兒了，現在這麼做，那不不是為了給你攢媳婦錢啊？你可好，不感激就算了，還敢編排他。”
李耀祖道：“我不就跟你這麼叨咕兩句麼，你可得把我的話記到心裡頭去。男人都喜新厭舊得很，等姐夫嫌棄你了，你到時候可彆冇地兒哭。”
“好吧，我就當你是關心姐了。去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兒就帶你進城。”
“啊，那地裡怎麼辦？”
“彆裝了，整得跟你平時多勤快似的，還不都是爸媽弄。對了，你小蓮姐呢？”
“堂姐夫帶她玩兒去了唄。”
看來於小四對李小蓮還是挺上心的，李霞稍稍放了心。
說起來，李小蓮當初出的事，其實真怪不上她，這姑娘也挺聰明的，察覺到不對就給她打電話了。可惜命運弄人，明明還是個黃花大姑娘，愣是被連累了名聲，搞得人人都以為她出去賣過。
好在如今也算是苦儘甘來了。
將來結了婚肯定也不會怎麼回老家，麥喬村的人可冇人知道那事兒，當隻道她是跟伯父出來打工的。背地裡多是誇她漂亮勤快，認為無父無母的於小四走了大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