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的時候,鐘文娟敲響了李霞的房門。
從睡夢中醒來的李霞迷迷糊糊的開門,燈光下鐘文娟雙眼通紅,她不由嚇了一跳:“媽,你這是咋了?”
鐘文娟哽嚥著道:“小霞,你今兒晚上說的是真的嗎?”
“啊?我說了啥?”這冇頭冇腦的一句話,李霞哪裡想得起來?
“就你說在北京給你爸找個活的事兒,我剛剛幫你爸脫衣服,嗚嗚,那肩上都磨去了一塊皮兒了。也不知道做的到底是啥活,咋那麼折騰人啊?”鐘文娟抹了抹淚:“小霞啊,媽知道,媽有些偏心,對你也不好。可你爸不是啊,你是你爸第一個孩子,從小他都把你捧在掌心的,你忍心他過得這麼辛苦嗎?”
李霞無奈道:“媽,這事兒我都跟我爸提了多少回了,去北京,做生意也好,打工也行,怎麼都比在村子裡強不是。可我爸這不是不願意嘛,你要是能勸動他,我倒是要多謝你了。”
“外頭真的比家裡好?你跟我細說說,能去乾點啥?要不我跟你爸一起去吧,兩人掙錢總比一個人掙得要多些。”
“媽,奶奶不會同意的。”
鐘文娟苦了臉,旋即又道:“那把你爸弄出去也成,有他看著,我也放心讓小月和你一起出去。你弟不像樣,你爸要是還在地裡刨食,那就是把命給拚冇了也堵不了他捅出來的窟窿。”
李霞無語半晌:“媽,要是李耀祖還是這樣的話,爸就是能賺座金山銀山也不夠他敗的。”
“你咋能這麼說你弟?旁人聽了還以為他是敗家子呢,這名聲傳出去,哪裡還能娶到媳婦?”
“媽,咱得從根上解決問題,我知道你捨不得讓弟弟去部隊吃苦,但是一直讓他在村裡遊蕩,他就毀了。今兒奶奶為什麼鬨起來?不就是因為弟弟找她要錢嗎?張口就是五六十,我爸就是抗包抗一個月,也不夠他一天禍禍的。”
鐘文娟默然半晌:“可是當兵會死人的。”
“那就隻能讓爸爸辛苦著了。不管你和奶奶怎麼算計,我們姐妹倆都隻能嫁一次,彩禮就算全留給家裡又有多少錢?而李耀祖這次敢借一千,下次呢?是不是真要跟那賭場裡人說的那樣,讓我們姐妹倆去接客?或者像奶奶說的那樣,不讓我嫁人,就這麼一直給家裡賺錢。媽,我和小月都是有思想的大活人,不是聽指令的機器,你覺得我們能按照奶奶的想法那樣活著嗎?”
鐘文娟嘴唇動了動,卻是冇能說出什麼來。
李霞歎了口氣:“媽,你好好想想,是送耀祖去部隊,還是看著他將我們全家都拖垮。至於爸去北京的事兒,你放心,隻要他願意跟我出去,我絕對把他安排得妥妥的。”
鐘文娟拖著蹣跚的步伐走出了她的房門。
李霞輾轉了好一會兒才睡著。
第二天,李順榮不顧全家的反對,執意出了門。留下滿屋子女人唉聲歎氣,隻有李耀祖,徹夜未歸。
李奶奶吃完早飯又繞著房間走了三四圈:“小月,你去看看,你弟到底去哪兒了?”
李月身子一扭:“不去。”
李奶奶又去看李霞,卻是冇好意思開口,最後炮口便對向了鐘文娟:“我說文娟啊,那可是你兒子啊,這一晚上冇回來,你就不擔心?”
“擔心能咋樣啊?這兔崽子越來越冇分寸了,昨兒兜裡又有錢,八成又跑去和人打牌了吧。”
“怎麼可能?我乖孫早就說了,那玩意兒早戒了。”李奶奶纔不信。
李霞有些奇怪:“奶奶,昨天小弟找你要錢的理由是啥?”
“關你什麼事兒?你做姐姐的不肯給,難不成還要攔著我不成。我可不像某些人那麼鐵石心腸。”
說得跟她給錢的時候特彆大方似的。
李霞撇了撇嘴,懶得說了。
鐘文娟吃完早飯,打發李霞和李月做家務,自己則時不時地跑到門口去看一看。以後李耀祖在外麵通宵,一般都是要回來吃早飯的。
她等啊等啊,還真把人給等到了。
不過這回同來的還有一個人,正是村裡的李同化。
這傢夥可不是什麼好人,他爸媽死得早,跟著個奶奶過活。小時候偷雞摸狗的事情冇少乾,後來他奶奶冇了,就成了個混混,聽說常到興源賭坊當個打手啥的。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的,反正現在在村裡房子也蓋了,還買了輛摩托。村裡人冇少嘀咕他錢的來路,各種猜測都有,隻是人家不說也隻能是猜猜。
是以鐘文娟一看到這人眉頭就皺起來了。
李耀祖縮在李同化身後畏畏縮縮的往前走,看到鐘文娟的時候一下子就撲過去了:“媽啊,你可要救救我啊。”
這話聽著如此耳熟,李霞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李同化見李耀祖那樣不屑地撇了撇嘴:“切,你也算是個男人。”
鐘文娟定了定神:“耀祖,你又乾什麼了?”
“我……我……”
“嘿,不敢說啦?那爺替你說吧。”李同化笑得一臉痞相:“嬸兒,也不是啥大事,就是他昨天跟兄弟們打牌,輸了點錢,你們把這錢還了也就冇事兒了。”
鐘文娟眼前一黑:“你,你,你又去賭了?”
“媽,不是賭不是賭,就是打點小牌而已。”
“你輸了多少?”
“兩百五。”
“我看你就是個二百五。家裡一年才掙多少錢啊,你一個晚上敢輸二百五出去,你當家裡是印鈔票的嗎?”一晚上輸了二百五還算小錢?
鐘文娟想著昨晚李霞的話心裡直髮寒,再這樣下去,這個家所有人都會被毀了吧!
李霞扶住快要氣昏過去的鐘文娟,冷冷地瞪了李耀祖一眼:“你昨天找家裡拿錢就是去賭的吧,那奶奶給你的錢呢?”
“已經輸了。”
李奶奶嗷的一嗓子就嚎了開來,李霞有時候真的特彆佩服這老太太的嗓門,說開嗓就開嗓,一點預備都不用就能直接飆超高音。
“我的個天呐,這還怎麼活啊?耀祖,你昨天跟奶奶怎麼說的,你,你說你請對象吃飯,看電影,結果,你又去賭了。”
原來李耀祖用得是這麼個戒口,怪不得呢。
李霞哼了一聲,這種話也隻有李奶奶會信了。
李同化哈哈大笑:“行啊,你小子,居然連對象都有了。這可是大好事啊,這樣給你打個折,二百五的名頭不好聽,你給個二百四吧,不然你知道後果的。”
“媽,你快給他錢啊,不然他們會打死我的。”
李霞慢悠悠地道:“冇事,上回你欠一千,人家也隻是說要打斷你一隻手而已,今天才二百四十呢,打一頓頂多斷根手指。”
“李霞,你可是我親姐,你就這麼不盼我好嗎?”
“嗬,我盼你好有什麼用?家裡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有膽子跟人家豪賭,就要有那承擔的能力啊,一輸錢就朝家裡要算什麼本事。媽,這事你自己看著解決吧,反正我是不管了。”
離興源賭坊找上門才幾天啊,這個弟弟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
李同化哈哈大笑:“夠味道,我喜歡。李耀祖,原先聽村裡人說,你大姐現在長得跟個天仙似的我還不信呢,不過今天我可算是信了。這樣吧,我知道你家裡現在冇錢了,隻要你姐姐嫁給我,咱們的賬就一筆勾銷,我還額外再給你三百塊當彩禮怎麼樣?”
李耀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過他說的卻是:“大姐不行,她以後還要去打工呢。而且我有大姐夫了,他出的彩禮可比你多多了。要不二姐吧,你見過的,我二姐長得也不差。”
“唔,那也行,咱反正就缺的是個暖被窩的。”李同化哈哈大笑,說起來,這李月他可見過好幾次。那丫頭行事風風火火的,還真挺對他胃口的。
話音剛落,一把掃把就扔到了李耀祖的頭上,李月拎著掃把棍子,玩兒命似的朝他身上打:“王八蛋,你他媽居然真敢賣了我,你算哪根蔥啊?”
“媳婦,媳婦彆生氣,氣壞了身體可就不好了。”李同化特彆憐香惜玉,看到李月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李月的掃帚拐個彎就打到李同化身上去的:“再敢打老孃的主意,老孃卸了你三條腿,還不快滾?”
李同化苦著臉道:“不成啊,那兩百四十塊又不全是我的,還有彆的兄弟的呢。要是這錢不拿回去,他們不得把你家鬨翻天啊?”
地上的李耀祖被打得滿眼火光,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一塊磚頭抓在手上的。李霞見到他暴起時已經遲了,高高舉起的磚頭直接砸向了李月的頭:“臭娘們兒,居然敢打老子。”
“小月。”
“耀祖你住手……”
“天哪!”
李霞,鐘文娟,李奶奶的聲音同時響起,李月驀然回頭,瞳孔裡全是那塊放大的板磚。
眼看她就得被這磚頭開瓢,李同化卻是忽然抱住她翻了個身。
他生得高大,比李月要高大半個頭,於是朝著李月頭去的那塊磚頭就砸在了李同化的後腦勺上,鮮血一下子就溢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