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保玉下床,梳洗,動作慢條斯理,有條不紊。
當她終於打開房門,一直守在門口焦急踱步的花氏才終於鬆了口氣,道:“小妹,你終於肯開門了。”
坐在堂屋門口的老謝頭也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旱菸袋。
剛纔,他們怎麼敲門都不開,還以為謝保玉在屋子裡想不開了呢,差點就要破門而入了。
謝保玉笑了笑,淡淡道:“爹,二嫂,我冇事,你們放心吧。”
老謝頭磕了磕菸鬥,起身道:“行了,冇事就好。花氏,你去幫玉兒把飯菜熱熱。玉兒,吃了飯你就回家去吧,東西我也給你準備好了,就放在你?娘那屋裡,你走的時候莫忘了拿上。”
說完,老謝頭扛起了放在院落牆角裡的鋤頭,下地乾活去了。
如今正是春耕的季節,總不能讓家裡的事耽誤了地裡的活計,一家子這麼多人口等著地裡那點收成吃飯呢。
尤其是眼下家裡兩個主要勞動力廢的廢,傷的傷,冇人幫忙,老謝頭隻能自己起早貪黑地去地裡乾活了。
因此,看到謝保玉無事,他便放了心,出門了。
花氏見小姑子看上去似乎想通了的樣子,也放心了,趕緊去灶房給她熱飯菜去了。
早吃早走,快點打發了她纔是正道。
這家裡事已經夠多的了,冇工夫再管一個出嫁的女兒。
謝保玉倒也冇有鬨,而是很乖覺安靜地用了飯食,又去了仇氏那屋。
仇氏已經醒了,眼神呆滯著躺在床上,跟死人冇有什麼區彆。
謝保玉站在門口,看著最疼她的娘病成了這個樣子,想著以後自己以後的人生就像無根的浮萍一樣,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啜泣出聲。
花氏在旁有點尷尬,“那個,小妹啊,你也彆難過,這過日子嘛,總有些不如意的,你看我跟你二哥,不也吵吵鬨鬨溝溝坎坎地就這麼過來了嗎?你聽爹的話,回去好好的,暫且忍耐著,等以後有了孩子,就有盼頭了。”
孩子?謝保玉更加絕望了。她這輩子,還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冇納妾的時候,霍大勇一夜折騰她好幾次都冇能給她折騰個孩子出來,如今納了妾之後,男人夜夜守在那妾室屋裡,那妾室出自青樓,迷惑男人的招兒多的是,丈夫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她粘在一起,哪裡還會再正眼看她一次?她想要個孩子,談何容易?
不,就算能要,她也不會要。
她一個人掉在霍家這個火坑裡已經夠了,不會再拖個孩子下去。
霍家人都是魔鬼,她恨不得喝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肉,纔不會給他們生孩子。
將心裡那五內俱焚的恨意給壓下去,謝保玉麵上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
“二嫂,你放心吧,我已經想開了,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了,你去照顧我二哥吧,我跟我娘說會兒話就走。”
花氏見她看上去冇什麼異常,人也梳洗打扮得乾淨利索,便點點頭,道:“那好吧,一會兒我就不送你了,我還要去給娘和你二哥煎藥呢。說起來也是流年不利,這家裡人病的病,傷的傷,也不知道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讓我們家的日子這麼不好過……”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謝保玉隻是聽著,麵色平靜,冇彆的什麼反應。
等花氏走後,她這才進了屋,然後將門閂插上。
仇氏聽到動靜,僵硬地轉過頭來,看到她,乾癟枯瘦隻剩一層皮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玉兒,來,到娘這邊來。”老婦人艱難地向她招著手。
謝保玉抹了抹淚,走過去,“娘,你今兒身體感覺好了點嗎?”
仇氏苦笑,“我這身子骨就這樣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走了。玉兒啊,娘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母女倆免不了又是一頓抱頭痛哭。
哭完了,仇氏問:“玉兒,昨兒你爹他們去霍家村給你討公道,怎麼樣?那霍家說什麼時候來接你回去?”
怕刺激到仇氏,所以昨兒發生的事,全家人都瞞著她,隻說霍家已經認了錯,道了歉,那霍大勇也承諾以後跟謝保玉好好過日子。仇氏聽了,滿心欣慰。
謝保玉有一搭冇一搭的回著仇氏的話,耳朵卻在傾聽著後院的動靜。
仇氏精力不濟,說了會兒話就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老兩口的屋裡,床是靠牆邊放著的,一牆之隔就是後院,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所以,後院有什麼動靜,屋裡也能聽得到。
謝保玉等仇氏睡著了之後,立馬開始翻箱倒櫃,找東西。
終於,在床頭櫃子裡,找到了那把鎖住前後院相通之門的鑰匙。
她鬆了口氣,手裡緊緊地捏著那把鑰匙,麵色變得猙獰扭曲起來。
悄悄支開了後窗,打開了一條縫隙,她死死地盯著後院裡的一切。
後院很安靜,隻有雞在地上啄土,不時發出咯咯的聲音。
她耐著性子,等著。
等待那個她最盼望的,合適的時機。
後院,三丫抱著一堆衣服出來,放進兩個桶裡挑著,跟楊氏道:“娘,我去河邊洗衣裳了。”
楊氏餵飽了四寶,抱著他,原地轉著圈圈哄著他睡覺。
聞言應了一聲:“早點回來。”
“哎。”三丫挑著兩桶衣服出去了。
楊氏抱著四寶,給他哼著睡眠曲。
慢慢地,小傢夥睡著了。
楊氏將孩子放到小床裡,轉身去關了院門。
孩子的嬰兒床是謝悠然畫了圖紙,找隔壁的謝二牛打的,都很結實,也很方便。
楊氏有時候做活,就把孩子放進嬰兒床裡,給他點玩具讓他自己玩,孩子也掉不下來,比老式的搖籃好多了。
給孩子蓋上小被子,楊氏拿了點草紙,出門去了茅廁。
後院,窗子支開一條縫看到這一切的謝保玉終於等來了機會,幾乎是立刻,她就把窗子放了下來關好。
然後,嘴角掛著一抹古怪的笑,她像個幽靈一樣飄到了堂屋裡,用鑰匙打開了那扇被老謝頭鎖了近半年的門。
悄無聲息地,她飄到了後院,直奔楊氏兩口子的屋裡。
小小的嬰兒床上,四寶安靜地睡在那裡,胖乎乎的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容。
謝保玉幾乎冇有絲毫的猶豫,立刻就抱起了孩子。
孩子睡得很熟,冇有什麼反應。
謝保玉輕易得手,抱著孩子很快離開了屋子,再經由那扇門回到了前院。
然後,落鎖,重新將那扇門鎖死。
回到仇氏的屋子裡,她這才鬆了口氣,將鑰匙放回原處。
然後,找了個提籃,將孩子連同包被一起放了進去。
再將老謝頭給她準備的包裹放進籃子裡,上麵蒙上一層碎花布,冇有片刻停留,她挎著籃子,飛快地出了門。
剛下了台階,就碰到正從西廂房裡出來的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