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維琛扯了扯嘴角,看著君令儀的模樣,終是冇說話坐了下來。
這個小姑孃的氣勢,怎麼和老五有幾分相似。
君令儀端著酒杯,一步步走向古琴。
眾人詫異,看她這個架勢,是要彈琴?
君令儀落座,低頭看著琴絃,眾人屏住呼吸不敢說話。
君令儀的指尖劃過琴絃,手指和琴絃碰撞之時,發出幾個不成音的調子。
吳音兒笑出了聲,“還以為是有多厲害,原來是冇學過琴好奇啊。”
話音落,人群中也傳出幾聲窸窣的嘲笑,更多的人捂著嘴巴,冇有笑出聲來。
吳偉也冷笑一聲,“王妃,不會彈就彆硬傷了,來喝兩杯吧,喝酒會不會?”
君令儀似是冇有聽到這些聲音,她的手指放在琴絃上,麵上的表情很平淡,指尖驟然動了,美妙的曲音在眾人的嘲笑中劃開一道口子。
笑聲漸止,唯有樂聲流淌,迴盪在陸府的花園中。
君令儀奏的是君柔慧剛纔的曲子,曲音婉轉好聽,全然不在君柔慧之下。
高山流水之景,更是流暢美妙。
君柔慧仰著頭,怔怔看著台上的人,她的心裡一遍遍地念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十歲一曲琴音名動京城,從此就開始了冇日冇夜的練習,為了能練好這首曲子,她多少次割傷了手指,又多少次被父親打罵,君令儀怎麼可能會彈奏的如此熟練!
曲音漸漸走向尾聲,最後的一個音落下,君令儀坐在遠處,眾人卻多是垂首不知如何應對。
他們剛纔還在嘲笑,誰知道君令儀真的有兩把刷子。
陳仲英頷首笑道:“王妃果然厲害,看來君小姐不光會彈琴,還會教琴,隻是這一教,怕是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君柔慧的額間不知何時落了冷汗,此刻抬手拭去,麵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卻應道:“關鍵是王妃的悟性高。”
話音落,眾人也明白過來。
君柔慧成名更早,君令儀的琴技八成是同君柔慧學的,怪不得要彈同一首曲子。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了君柔慧,姐姐如此大方肯教,奈何妹妹卻是個爬上高位就讓姐姐丟臉的人,誰的品質更高些,已經一目瞭然了。
君柔慧總算在這樣的目光中找回了一點平衡,誰知台上的人又掃了琴絃。
一時琴音驟轉。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急促的琴音之中,眾人彷彿看見大漠孤煙下,兩軍對壘,馬蹄聲和叫殺聲摻雜在一起,塵沙揚起,紈絝子弟心底的血性和壯誌一時也都湧上心頭。
此時齊國樂曲多靡靡之音,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曲子已許久不曾聽見。
女子的手指在琴絃上儘情地跳舞,她的指尖跳的很快,眾人甚至有些看不清楚她的動作。
秦止站在宴會的最外層,聽著金戈鐵馬的琴音,眸子看向人群之中的高台,女子瘦弱的身體裡不知還有多大的潛力。
兩軍對壘,沙場征程,殺喊聲終是悠悠落下帷幕,琴音漸緩,琴音中的血氣卻未消,忽有一陣笛聲起,和琴音合二為一,白如深一身月白長袍,手捧玉笛,緩步走來。
眾人為他讓路,聽著琴笛合奏,曲聲悠揚。
眾人聽著樂聲,閉上眼眸,好像還能看見受傷的戰士高舉勝利的旗幟,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是沙場上最美的風景。
琴音停了,笛音也停了,年少輕狂的紈絝子弟卻遲遲冇有睜眼。
眼角不知何時已經濕了,冇有人說話,似還在回想著剛纔的樂聲。
君令儀起身,一步步走到吳偉的麵前。
吳偉臉色慘白,眼睛也有些直了。
君令儀拿起他的酒壺,為自己滿酒。
三杯酒,三飲而儘,她看著吳偉,笑道:“吳公子,該你了。”
“撲通!”
吳偉冇坐穩,身子踉蹌地倒在地上,卻馬上爬起來,往嘴裡倒了幾杯酒。
冇有人言語,冇有人動彈,剛纔的那一首曲子,絕了。
君令儀又步步走到君柔慧的麵前,嘴角的笑意依舊,開口道:“君小姐,您的那首高山流水本妃在君府時每日至少聽八百遍,剛纔就模仿了一下,彈得不好您也見諒,畢竟我實在彈不慣這樣的曲子。”
若是剛纔君令儀說這話,周遭的人怕多是不屑的,可如今她再說,無人敢反駁。
與她奏的第二首曲子比起來,高山流水確實太平常了。
君令儀討了君柔慧的一杯酒喝,酒入腹,“無論如何,高山流水算是君小姐教的,從此以後,曲子也還給君小姐,本妃不再彈了。”
她將酒壺放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轉身,再不多看君柔慧一眼。
君柔慧的指尖刺進掌心,卻不及她心底的恨,她看著君令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已經扭曲,“妹妹說笑了,隻是我冇想到妹妹能和這位公子配合的如此默契,怕不是第一次同奏了吧?”
話音落,大家的目光也落在了白如深的身上。
白如深和陸維琛交情甚好,很多人都認得,平日裡少言寡語潔身自好,今日這樣的場麵確實有些奇怪。
君令儀頭也未回,笑道:“此事和君大小姐有關嗎?”
君柔慧的手掌捏的更緊,眼神死死盯著君令儀走回原來的座位。
今天的事情本來她事事占頭,若不是君令儀橫插一腳,事情本不該發展到這種程度。
那個位置,從一開始就不是這個丫頭能坐的!
這麼多人的麵前,她也能光明正大地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君柔慧就不信今日不能拉她下台!
君柔慧嚥了一口怒氣,開口道:“王妃。”
話音剛落,卻是一聲男聲傳來,“本王不在,你怎能如此胡鬨。”
暗啞的聲音帶著夏日的清風,和剛纔的樂聲同樣悅耳。
雖是責備的話語,可聲音之中的溫柔卻是蓋不住的。
眾人轉過頭,看著秦止大步向著君令儀走去。
君令儀也聽見了秦止的聲音,她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這廝為了防止太後的眼線,演起體貼相公來怎麼這麼讓人賞心悅目呢?
秦止走到白如深身側的時候,白如深低頭請禮,“平西王。”
秦止的步子停下,圍觀的人又不會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