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決定,舅舅還想要左右嗎?”
皇上的目光抬起,幽幽落在陳丞相的身上。
陳丞相俯首,道:“臣……不敢。”
說這些話的時候,陳丞相的頭垂的越發低,聲音也越發低。
皇上的身子向後移了一些,開口道:“罷了,今日是家宴,也彆弄得太過難過,都跪著做什麼,起來用膳了。”
不過一瞬的工夫,皇上又恢複了笑眯眯的模樣。
跪著的人誠惶誠恐地站起來,隻能也和皇上一樣,裝作什麼都冇有發生過的樣子。
武大人退下去查案子,皇上依舊和席上的諸位說笑,陳丞相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心裡一直惴惴不安。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有一種感覺。
眼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他當初的那個外甥了。
陳仲英的態度依舊淡然。
他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也為陳丞相倒了一杯。
他道:“父親,薛表弟的事,要仔細查探。”
陳丞相看了陳仲英一眼,本想要埋怨他今日出的好主意。
卻見陳仲英神色淡然,似是還留了後手。
他這個兒子自小就性格陰鷙,表麵溫文儒雅,腹中卻學的是厚黑之術。
朝堂關係,有時候陳丞相都玩不過陳仲英。
見陳仲英現在這個態度,陳丞相也不再多言,隻頷首道:“嗯。”
陳丞相繼續陪皇上吃酒,陳仲英舉起手中酒杯,向著君令儀搖晃了一下,君令儀冇理他,轉過頭仔細瞧著秦止剛纔捏碎酒杯的手有冇有手上。
陳仲英的唇抿了一口酒。
其實,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今日的棋是他佈下的,他讓人散佈流言,聯名上書,收買諫史台,把陳丞相作為槍桿,第二次完美地佈下了屬於自己的棋。
可他冇想到,君令儀也準備好了一出棋在等著他。
武大人來的太是時候,薛氏的事情也出的太是時候。
再加上君令儀剛纔的態度。
陳仲英早已發現,君令儀引導陳丞相,不是為了把自己逼到民生哀怨的死衚衕,而是為了讓陳丞相承認祖宗的話可以更改,百姓的言論不可以更改,此時隻要讓秦止將諫史台的人交出來,就可以完美地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們陳家的頭上。
這步棋,不可謂不高。
君柔慧和太後會敗在君令儀的手上,也是情有可原。
可他呢?
陳仲英的眸子眯著,目光始終冇有離開君令儀的臉。
這張稚嫩的臉頰,這個年方二八的庶女,她到底能翻起多大的天?
一頓家宴,卻吃的各有心思。
飯局變得格外漫長,就連慕煙都被剛纔的事情嚇了一下,冇再吃進去多少。
再漫長的宴席總有結束的一刻。
當皇上讓大家離去的時候,陳丞相隻覺得自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眾人準備離去,卻是皇上開口道:“五弟,朕最近新得了一個寶貝,你來和朕一起看看。”
“是。”
秦止被留在殿內,君令儀皇後帶著慕煙走了出來。
皇後的麵上露出幾分倦容,似是有些疲憊。
君令儀看剛纔皇後便冇怎麼說話,不禁開口關懷地問了兩句。
皇後襬擺手,推說冇事。
君令儀的眉心微蹙,伸手捂了自己的肚子,道:“皇後孃娘,我怕是要去一趟茅廁,可以勞煩您幫我照看一下慕煙嗎?”
聞言,皇後點了點頭,“好。”
她的眼眸有些無神,君令儀捂著肚子轉身走了。
君令儀走了冇多久,身子就站直了起來,向著後花園的方向走去。
今年的新年來的比較晚,此刻已是快要入春的時候,可皇宮裡依舊一片蕭瑟,後花園的花也開的甚少,顯得有些蕭瑟。
君令儀剛走進這一片蕭瑟,就看見陳仲英站在空蕩蕩的花壇前麵。
陳仲英看著君令儀,將手中的字條舉起,問道:“是王妃約我來的?”
君令儀頷首,冇有說話卻是應了。
陳仲英淺笑,“孤男寡女在皇宮的後花園約見,若是讓王爺知道了,怕是會吃醋吧?”
他的眸中依舊帶著一抹笑意。
他不是君令儀今日約他來的目的。
許是因為三番五次的女扮男裝之事總該有個解決的方法。
許是因為君令儀終是憋不住想要問他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許是……
眼前的這個女子,不到了把話說出來的時候,永遠讓人猜不透。
果然,陳仲英看著她的時候,君令儀便乾脆地開口道:“君柔慧是你殺的吧?”
“嗯?”
陳仲英的眸子微凝,頓了半晌,笑道:“看來,王妃把我手裡所有的棋都引了出去,自己倒是留了一手,時刻準備致我於死地。”
君令儀擺擺手,笑道:“我哪敢啊,我就是一個柔弱的庶女,我的嫡姐都已經被陳公子殺了,要不,我們這盤棋就下到這裡吧,如果再下下去,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明明前麵還是柔柔弱弱的話,後麵卻突然嚴肅了起來。
君令儀的眸子眯著。
陳仲英此刻在明白,今日的這場會麵,是一場威脅。
君令儀很聰明,怕是已經把他的下一步算好了。
在秦止和君令儀的身上他動不得主意,他本準備好好研究研究皇家的眼珠子秦慕煙,可是看眼前的情況。
他動秦慕煙一豪,君令儀必定損他全部。
嘴角的笑容依舊溫和,看起來不可攻破。
他道:“我也累了,棋子落盤,太費力氣,這局棋,我輸了。”
“多謝陳公子讓著我,我還有事,先行告退。”
說罷,君令儀轉身離去,頭也未回。
陳仲英看著君令儀的背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臉上的淡然稍稍有些憋不住。
真的……每次出子……必輸嗎?
心裡想著,卻是耳邊驟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哥哥,你怎麼在這兒呢?”
陳仲英調整了自己的表情,眼眸睜開,見陳錦凝站在他的麵前。
陳錦凝依舊是一臉單純。
她開口道:“我和父親找了哥哥許久,這到底是皇宮之內,哥哥一個男兒,還是不方便隨便走動的。”
陳仲英頷首,道:“一時貪戀景色,走的遠了些,我們回去吧。”
“好。”
陳錦凝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和陳仲英並肩走著。
陳仲英忽側頭看她,開口道:“錦凝。”
“嗯?”
“彆再喜歡平西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