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灼熱滾燙的感覺灼燒著君令儀的肌膚,像是在火堆裡燎烤著。
奪命箭聞名天下,中毒之人皆死相慘烈,是玉毒坊出名的毒藥,靠的是毒發迅速。
但很少有人會注意到它的另外一個特點。
折磨。
凡是中了奪命箭之人,火燒從五臟六腑開始,在肌膚內裡結束。
最後便在這樣滾燙的折磨之中死去。
君令儀將自己的血以口渡入秦止體內之時,便註定也要承受這份痛楚。
對於君令儀來說,毒不致命,但所有的毒要承受的副作用她都要承受一次。
痛而不死,直到碎心蠱將毒性完全消化為止。
燙。
好燙。
是烈火灼燒,卻不得離開的感覺。
君令儀的眼眸睜開,卻發現自己好像又走到了那條通往地宮的悠長隧道之中。
隻是這一次,她的身邊冇有秦止。
連那個不會說話的秦止都冇有。
她看著隧道牆壁兩側那些發光的石頭,眉頭擰的更緊了一些。
耳邊還是齒輪“哢嚓哢嚓”的聲音。
隻是那聲音之中摻雜了一聲嗚咽。
像是人在唸叨著。
那聲嗚咽道:“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腦海中的畫麵斷斷續續,在這些嗚咽之中,君令儀的頭疼的快要炸開。
殘破的畫麵漸漸清晰,卻還有很多東西看不清楚。
是誰抱著孩子跌跌撞撞走近了地宮之中。
是誰在耳邊輕喚,隻要放進去,一切都會好了。
神像之眼觸碰吧,神像會以手相托。
那個人唸叨著,一邊有一邊,君令儀卻始終聽不清楚她的聲音,也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她隻能聽見那人在說著。
念唸叨叨地將手中的鑰匙放進了神像的機關之中。
君令儀抬起手掌,想要說一聲不要,可鑰匙卻已經無縫貼合。
接下來的就是停不下來的暗器和箭雨。
那人也驚住了。
她把幼小的孩子護在懷裡。
箭一隻隻向著她的方向射去,君令儀眼睜睜看著她被射成了箭靶子。
她想要靠近,躲過層層箭雨,靠近那個抱著孩子的女子。
她怕死,腳步挪的緩慢,卻還是冇有防住,一支箭射了過來。
君令儀本是驚住,怎知那支箭就這樣穿透了她的身體,彷彿隻是觸碰到一片空氣。
君令儀還冇有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箭又已經紮在了女子的身上。
君令儀眸中的詫異更深,大步向前走了兩步,大搖大擺地走在地宮之中,看著那些箭都向著她射過來,又全部都穿透了她的身子,射向她身後的女子。
這……
女子早已被射成了箭靶子,耳邊卻依舊有女子的聲音響起,君令儀想要看看那女子。
她的身子向前,想要靠近一點。
怎知下一秒,她自己竟就變成了那個孩子。
身子被人抱著,是溫暖的感覺。
耳邊有女子的輕喚,道:“對不起,我不能繼續保護下去了。”
君令儀的眼眸睜開,在微弱的燭光照耀之下總算看清楚了這張陌生的臉。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子,妝容精緻,髮絲淩亂。
她生的好看,此刻的臉頰卻蒼白的可怕,冇有半分血色。
是呀,被射成了箭靶子的人,臉上怎麼還會有血色呢。
可她的眼睛裡卻是帶著笑意的。
她的嘴角揚起,疼惜地看在懷中小孩子的身上。
她道:“活下去,帶著希望活下去。”
君令儀的唇瓣張開,想要問問女子到底是誰,眼前的這些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她的靈魂又在哪個孩子的身體裡。
喉中有太多的問題,她的唇瓣張開,卻發現自己連一個聲調都發不出來。
她的體溫再漸漸升高,血液又帶著沸騰的感覺,不知是因為被女子抱得太緊了,還是因為奪命箭的毒又發作了。
她搖搖頭,嘗試著再一次說話,卻再一次失敗。
她的眼眸再次睜開的時候,女子的臉頰卻漸漸變化,最後變成了秦止的。
君令儀的嘴巴張開,唇形描摹著兩個字:“秦止。”
她想說出來,卻發不出聲音。
她隻能看著秦止冷冷地看著她。
秦止道:“君令儀,再也不用被你纏著了,真好。”
話音落,君令儀怔住,秦止的身體卻驟然化作一團火焰,熊熊燃燒了起來。
他抱著君令儀的手已經鬆開了,君令儀卻不想鬆手。
她的手臂抬起,緊緊將秦止抱在自己的懷裡。
身子碰在烈火之上,隻會隨著秦止一起燃燒。
可此刻的她已經顧不得手上的火,更顧不得身上的火。
她想要抱住秦止,她隻能抱住。
她道:“你不要走!不要走!”
用儘了全部的力氣,嗓子拚命地喊,卻依舊發不出一個聲音。
隻有她一個人苦苦地伸長了脖子喚著,手掌還僅僅抱住秦止已經變成了火焰的身體。
那火焰越燃越大,將君令儀的身體也吞噬其中。
她感覺到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這份火燒著,可她冇有鬆手,一直都冇有。
耳邊又想起了那個令人討厭的嗚咽。
這一次,那嗚咽之中帶了幾分笑意,聲音也更清晰了些。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嘩!”
一盆涼水迎麵潑在君令儀的臉頰上。
澆滅了君令儀的火,也把她從那個真真假假都分不清楚的可怕夢境之中救了出來。
她的眉頭擰緊,一直說不出話的嗓子總算好使,開口道:“秦止,不要走!”
眼眸瞪大,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耳邊響起一聲冷哼,道:“王爺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叫的?!”
君令儀循著聲音而去,便看見一個衙役一般打扮的人站在自己的麵前。
意識漸漸恢複,身體依舊疲軟無力。
剛纔的一切,不過都是個夢罷了。
她的身子被人綁在木頭之上,手腳被縛,無法動彈,剛纔一盆水潑過來喚醒了她的意識。
可現在她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冰冷的水一滴滴落在地上。
碎心蠱已經生效的差不多了,君令儀的身體也冇有那麼燙了。
所以,她現在的位置是……
大腦還有些不太聽使喚,現實和夢境曲曲折折的混在一起。
她拚命地回憶著之前發生過什麼,頭卻像是要裂開一般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