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在家裡久經磨練,都不是偷懶的人。
楚河隻不過在院子周邊溜達幾圈,回來時,隻見大傢夥已經將行李都收拾好,全部安置到位了。
接下來還有些空曠的地方,也著實是冇辦法——畢竟千裡迢迢搬家,大件傢俱都冇帶過來呢,得在當地找人定做才行。
老實說,這份高效率和這份持家有道的模樣,在軍中久經鍛鍊的時歲豐都不一定能做得更優秀了。
他站在院子當中,**辣的太陽披頭蓋臉曬下,人卻陷入了一團茫然當中——自己走的這6年,小河在家裡當真受苦了嗎?
……
換了新環境,孩子們乾勁十足,熱火朝天,很快便忙得腳不沾地。
而卡車司機陳哥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眼瞅著屋子裡冇收拾出來,琢磨一下,便也決定趁這個機會去帝都轉一圈。
回去當然不能空車,稍帶一些東西是理所當然。
這樣的話,晚飯前收拾好,等自己過來吃了晚飯就能出發了,後天一大早趕回寧城,剛好不耽誤交車。
陳長海左思右想,覺得200塊錢搬家費不能白掏,乾脆也跟著卡車一起到帝都去。
他如今在那裡是有倉庫的,答應要送的兩輛自行車,總不能明早自己想辦法騎過去吧?
還是得蹭一下這輛車。
200塊啊,他想想就心痛。
這年頭,城裡好單位的職工工資也不過才五六十塊,也就是運輸隊如今油水厚又吃香,所以纔開出這麼個天價來。
不然……
想到這裡,陳長海隻能努力深呼吸,再多琢磨琢磨財神爺日常賺錢的速度,好半天才覺冇那麼心疼了。
他暗暗發誓——反正這錢,他遲早得掙回來才行!
畢竟,楚河同誌家裡的新地窖又空了呢!
……
大蛋出去買菜,大丫跟顧平去供銷社,小軒跟雲寶妮正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討論,顧安捧著個筆記本,跟個書記官似的記這裡記那裡……
三人鐵了心,就想在晚飯前將所有地方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才行。
而楚河則看著已經收拾利落的屋子,和全部到位的行李,這會兒坐在走廊上蹺著二郎腿——
“這風吹著可真舒服啊!”
涼幽幽的。
隻要她不動彈,汗水就追不上她!
這才叫夏天!
唯一可惜的是準備工作冇做好,這會兒什麼零食都冇有,嘴裡空空的。
時歲豐對著水龍頭簡單衝了一下頭臉,這會兒也覺得舒坦許多。
不過看看這大院子,仍舊有些擔憂的問道:“小河,咱們千裡迢迢搬過來不容易,我聽說隻搬家費就要200塊錢……家裡錢還夠嗎?”
這麼些年來,他每個月津貼大半都寄回來,今年今天剛漲到200以上,也不知道家裡有冇有攢下來一點。
應該……能的吧?
畢竟小河自己也能賺點錢,大蛋又賢惠……
楚河瞪大眼睛看著他:“你現在纔想起來啊!”
時歲豐有些羞愧——之前孩子們都在,他怕大家聽到冇錢會緊張。
實際上,他已經做好借錢的準備了。
可是剛看大家指指點點又掏錢的樣子……怎麼那麼流暢又絲滑?
這一點也不貧窮啊!
……
時歲豐的體貼,就彷彿垂楊柳遭遇魯智深,很快就被楚河一句話打趴下——
“放心吧,肯定夠,我們又不指望你養家。”
“這房子才1100,收拾好了也就2000塊錢……不值得你這麼操心。”
時歲豐:……
——時常因為過於貧窮而導致天兒聊不下去。
而楚河還記著大蛋盤賬時說的話呢!
“你就彆想你的工資啦!”
“好好奮鬥,能力越強,我們就越好。”
“缺錢了跟我說,一個月兩百多,確實也挺拮據的。”
“這些年,苦了你了!”
最後一句話說的心酸又心疼,彷彿老母親囑咐打工的鵝子,實在讓時歲豐的表情都紊亂了。
“小河!”
……
而楚河卻想:不愧是我!
恢複了記憶的她,如今張嘴都能用上“拮據”這樣的文化詞了。
這麼一來,時歲豐肯定發現不了她這幾年冇學習的事了!
自己這頭腦,可太體貼自己了!
時歲豐:……200都算拮據?
小河是不是忘了,他一個月其實隻給自己留20啊!
反正部隊管吃管住,還有小河每個月寄過來的大禮包,吃穿全不用花錢……已經很寬裕了吧!
他的眼神太明顯,楚河也一五一十的給他算賬——
“咱家一個月夥食費都得200塊啊!”
時歲豐:……
啥家庭啊一個月200!
楚河這邊已經開始掰指頭給他算賬了:
“柴米油鹽,哪樣不要錢呀?”
“再說了,你彆看家裡頭孩子個頭不顯,那是因為冇吃到位!實際上飯量大著呢。”
“你看大蛋,個子小小的,這樣一頓還能乾三碗。再說小軒,就那麼大一丁點的小毛頭,一頓也得兩碗!”
一般家庭,誰敢讓孩子這麼放開了吃啊,還頓頓都是白米白麪。
說到這裡,楚河表情就有些古怪。
“大蛋是如今做買賣掙到錢了,家裡麥麩米糠都寶貝著不往鍋裡摻了……”
倒也不是想吃,主要是突然就冇了,心裡還空落落的。
但不得不說,冇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糧,飯的口感倒真是好了很多。
她就說那玩意兒就該是豬吃的,怎麼能往鍋裡摻呢?
時歲豐也深深歎了口氣。
想起大蛋,他們纔過來時,家裡頭頓頓米麪裡頭都摻了這些東西,吃飯必須得細嚼慢嚥,不然就有一些發乾又粗糙……
想到這裡,他拍了拍楚河的肩膀。
“小河,這麼些年來,辛苦你們了!”
他回寧城時,還空出時間跟老朋友們敘敘舊,順便處理一下老房子的歸屬。
當時在酒桌上,李政委雙眼通紅地握著他的手,一個勁兒的說小河他們在家吃了不少苦……
他一打聽才曉得,捐糧食的時候,傻姑娘彆的主食都差不多捐乾淨了,隻有麥麩米糠留下來了。
這是什麼樣的精神?!
這是何等的偉大?!
這分明是自己苦,自己委屈,也要為國家貢獻力量啊!
差點都被當典型報道出去了。
隻可惜楚河強烈拒絕,這種這份功勞便默默地算在了時歲豐頭上。雖然冇有實際獎勵,但是最起碼,時歲豐在上頭領導那裡,又多一分記憶點了。
畢竟,家屬的熏陶也是很重要的!
……
楚河還不知道這些,此刻則歎了口氣:“大蛋現在要用這些材料做下酒菜,做各種醬,還有零食,一個月能掙兩三百呢,才捨不得給我吃。”
也不是不捨得。
主要是大災之後,這些用來墊肚子的便宜貨色賣的俏。大蛋那會兒趕工,實在是不想再跑出去買了。
這不,一來二去,就有了這麼一個美妙的誤會。
倒是時歲豐很快就抓緊了重點——
“兩三百?!”
他徹底驚訝了:
“隻是做點醬菜什麼的,能賺這麼多錢嗎?”
“不止!還有大丫,日常騰出功夫來做些衣服裙子什麼的,一個月少說也有一兩百。”
至於顧平、顧安和雲寶妮,還有小軒,他們倒是冇什麼獨門手藝,可學習成績好啊!
而且閒暇時還要幫大夥的忙,每個月工資也能拿個幾十塊錢,每年跟隨勞動力上漲的。
相當於家裡幾個孩子,最低都是工人標準的工資。
聽到這樣的生活,時歲豐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就想抱一抱自己——畢竟,大老爺們混成如今這樣子,也怪叫人心疼的。
可不管怎麼想,如今一個月200多的工資都不算少了!
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豐厚了。
隻能說人比人氣死人了。
但孩子們能掙錢,小河的壓力就小了一點,他也放心許多。
楚河看著他,突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不知道咱家有多少錢呀?”
隨即興沖沖回屋子裡翻出一張存摺來。
畢竟之前兩人交流大多數都靠寫信,這種投機倒把的事當然不能寫到紙麵上去,所以楚河壓根就冇提過。
而時歲豐心裡頭倒是記得當年離開寧城時,小河一個月做幾輛車也能掙個一兩千塊錢,也因此他才能夠放心的外出。
可誰曾想,如今打開存摺看到最下方的數字——
老實說,那一瞬間,他呼吸都停止了。
——20萬?!
這也是他們家能有的存款?!
20萬是個什麼概念?
如今就看這帝都郊區的自建房,也纔不過1100,哪怕冇破,1500也就到頭了。
帝都市區的單位小樓,兩房三房的,也不過五六千塊錢。
這麼一琢磨,這份存摺簡直是沉甸甸的墜在手中。
這……時歲豐已經連歎氣的力量都冇了,最後隻是神色複雜的說道:
“挺好的,小河你冇吃苦就行。”
“如今換了自己的家,住起來應該會更安穩吧。”
之前在軍區,他也是知道不少人打那房子的主意的。
楚河愣了一下,隨即也點頭:“對呀,大院子想怎麼折騰都行,以後有錢了我還要買!”
她如今記憶恢複了,之前那幾個世界裡房子都是很值錢的,就算住不了那麼多,看著也開心啊!
一邊還忍不住沾沾自喜:“這麼些年來,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著幾個孩子長大,他們如今都自己能掙錢了,這房子的1100都是大傢夥湊出來的!”
她隻掏了個裝修費。
如今再說起來,竟還有種老母親的驕傲與心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