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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上品醬蟹

怎麼也冇想到會在這裡碰上崔誠之,安然楞了一下,禮貌的打招呼:“少東家好久不見,怎麼來了冀州?”

崔誠之目光閃了閃,眼前的女子仍跟自己記憶中一樣美,應該說,比自己記得那位女子還要美,隻是崔誠之心裡明白,即使再美,也不是自己的,她的眼裡隻有生疏。

安平今兒被安嘉慕留下來跟著安然,平常日子要是能謀一個跟著夫人的差事,他跟安順倆人能樂死,跟著夫人輕鬆不說,時不常的,還能得些吃食,夫人做個什麼點心,吃食,總不會忘了賞跟前的人。

而夫人做的東西,哪怕最簡單的,也是佳肴美味,這樣的口福,也就他們安府的下人纔有,故此,今兒大老爺一吩咐,差點兒把安平樂死,可惜如今樂極生悲了。

大老爺私下裡辦的事兒彆人不知,他跟安順可是一清二楚的,尤其崔誠之這檔子事兒,說起來,這位還真不適合當官,本來他一個探花郎外放到晉州,是彆人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兒,冇見多少候補的官員,冷板凳一坐就是好幾年嗎。

像崔誠之這樣一中了就外放的,少之又少,一般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家世厲害,朝廷有人,要不就是入了皇上的眼,有心提拔他。

崔誠之家裡,再如何也就是一個鬆月樓罷了,他表姐夫蘇猛雖在官場,之前隻是冀州府通判,後來升遷,也不過是金陵府守備,在地方上或許還能說上幾句話,京城裡誰認識他是誰啊,故此,隻可能是第二種。

按說入了皇上的眼,飛黃騰達還不指日可待嗎,偏這位混的命都差點兒丟了,被晉州官員聯名上奏彈劾,不是大老爺伸手幫了他一把,估摸這會兒還在牢裡頭待著呢。

大老爺之所以管這檔子閒事兒,可不是心眼兒好,他們大老爺的好心眼兒,這輩子隻會用在大夫人身上,更何況,在大老爺眼裡這位還對大夫人有圖謀。

安平以前真覺大老爺想多了,崔誠之跟大夫人統共也冇見過幾麵,怎麼可能會對大夫人有意思,大老爺是太在乎大夫人,以至於對大夫人身邊的出現的男人,都看不順眼。

當然,這是安平以前的想法,如今一見崔誠之望著大夫人的樣兒,安平就知道壞菜了,還是大老爺英明,這小子對大夫人真有心思,瞧那隱忍落寞的小眼神,分明就愛而不得啊,這要是讓大老爺知道還了得。

可這事兒還真不好辦,大夫人明明冇這個意思,再說,大夫人是主子,自己一個下人上去攔著兩人見麵說話,算哪家的規矩。

正琢磨招兒呢,便聽崔誠之道:“聽說你開了廚藝學院,誠之心裡還有些不信呢,如今方知是真的,誠之可否進去瞧瞧?”

安然:“這是自然,請。”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裡頭,安平急的跺了跺腳,從旁邊拽了個小子過來,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那小子騎著馬就跑了。

安平不敢怠慢,忙著跟了過去。

說實話,安然並不知道崔誠之今兒來的目的,但崔誠之對於飲食一道的博學,她倒是頗為欣賞佩服,故此,也希望他能看看自己的廚藝學院,給出一些中肯的意見,畢竟自己是個現代人,雖然把現代的那套整個挪了過來,也不知合不合適。

便一一指給他:“這裡是上課的地方,哪裡是做菜實習的,這邊兒是學生食堂,那邊是學生宿舍……”

兩人逛了一圈,到了安然臨時辦公的地方落座,安然好奇的看了眼跟進來的安平,這小子跟安順最是機靈,平常即便跟著自己,也頗有眼力勁兒,一般自己進來這裡,兩人大都不會跟進來,而是在外頭廊下候著,今兒不知抽什麼風,硬是跟了進來。

仆婦端了茶上來,安然:“少東家請吃茶。”

崔誠之道了謝,吃了一口,把茶碗放在手邊,抬頭看著安然:“你剛說還需請幾位先生來給學生識字,既然是學廚子,做什麼還要請教認字的先生?”

安然:“如今大多人對廚子都存有偏見,甚至,許多廚行裡的人,都認為當廚子隻要會做菜就可以,把師傅教的那些手藝學會了,並把菜做好就是廚子了,其實不然,當然,作為廚子把菜做好是最根本的,但怎麼把菜做好,卻不止是把師傅教的手藝學會了就成,那樣是永無休止的重複。

而且,徒弟再聰明,也不可能把師傅的手藝學的完全一樣,因為做菜有許多不可控因素,即便食材相同,調料相同,菜譜相同,兩個廚子做出的同一道菜,也完全不一樣,這是因為每一位大廚都有自己鮮明的特色跟風格,或是烹飪習慣,或是手法,或是入料的先後,都會使得菜品的口味產生變化。

一個成功的廚子會把握這種變化,從而創造出為大眾食客喜歡的佳肴來,那麼這道菜就是成功的,這位大廚也是一位真正的大廚,而大多數的廚子是無法把控這種變化的,就會被說成是廚藝不精。

這裡固然有天份的存在,但最重要的是對這道菜,這些食材,乃至這些調料,並冇有清晰透徹的瞭解。

就拿南派的經典菜蟹黃獅子頭來說,大多廚子都會做,但做出來的成菜,卻大不一樣,即便那些做的相當地道的大廚,若是問他們為什麼肉不剁而是切,也大多說不上來,隻會覺得當初學手藝的時候,師傅就是這麼教的,而他也會這麼教徒弟,如果徒弟悟性高,有天份,或許能學會這道菜,要是趕上笨一些的,大概也隻能做的模棱兩可。”

崔誠之不禁道:“這些跟請先生教他們唸書有關係嗎?”

安然搖搖頭:“我不是讓先生教學生唸書,一開始我本想請先生來講授我們泱泱中華的飲食之道,從起源到發展,讓學生們瞭解廚行的變遷發展,後來才發現,來報名的學生隻有極少的人識字,大多人都目不識丁。

廚子是不需科考,但若想做一個廚子,最基本的也得識字,如果連字都不認識,隻能從師傅哪兒學來做菜的手藝,廚藝永遠不可能進益。

而且,許多食材也需要查閱書籍資料,纔能有更深入的瞭解,舉個例子,就一個蘑菇,便有多少種,哪些有毒,那些可以食用,,若不能清楚的瞭解,用來做菜,味道好壞都是小事兒了,若是有毒的吃下去就是人命。

還有許多食材之間的禁忌,就如藥經裡有十八反十九畏,食材也一樣,這些最基本的常識,許多廚子並不知道。”

崔誠之忽然明白了過來:“你莫不是想把這些編篡成冊,讓天下的廚子都能看到。”

安然:“明月先生對此頗有研究,我已經邀先生編篡食材應用書冊,相比菜譜,這個會更有用些,隻不過,前提是必須識字,如果連字都不識,便捧著這樣的書冊,又有何意義。”

崔誠之心裡不由升起崇敬,眼前這個小小且看似柔弱無比的女子,竟有如此大的胸懷,這些事兒說著簡單,做起來卻極難,忍不住開口道:“誠之可夠資格做你這安記廚藝學院的先生?”

安然:“少東家說笑了,少東家乃大燕的棟梁之才,若屈就安然這小小的廚藝學院,豈不可惜。”

崔誠之苦笑了一聲:“原來你當真不知誠之的事。”

安然愣了愣:“何事?”

崔誠之卻冇有回答,站了起來:“誠之剛不過說笑罷了,安姑娘莫在意,誠之現已辭官,如今南邊叛亂已平,鬆月樓也該重新開張,且,家父年事已高,誠之離家日久,著實不孝,不日便啟程南歸,此次來冀州,一是想瞧瞧姑孃的廚藝學院,再一個,也想跟姑娘辭行,安姑娘珍重。”

安然站了起來:“安然祝少東家一路順風。”

送著崔誠之出去了,安然瞧了眼要溜出去的安平,叫住他:“安平,你可知崔誠之為什麼辭官?”

“這,這個……”安平一琢磨,如今崔誠之都跑來冀州了,這事兒大夫人早晚也得知道,瞞不住,索性就說了:“回大夫人話,崔大人是在任上得罪了上司,晉州的官員聯名彈劾崔大人貪汙受賄,皇上一怒之下,命押解進京嚴加審問,後聽說昭雪了冤情,崔大人心灰意冷,辭官回鄉了,不知怎麼跑到咱們冀州府來了。”

安然心裡轉了轉,彷彿明白了一些,問他:“主審崔大人案子的是何人?”

安平:“這個具體的,小的不知,隻知道禮部尚書郭大人是監審。”

安然點點頭:“想必你們大老爺幫了不少忙吧。”

安平嘿嘿一笑:“大夫人,您心裡明白就成了,大老爺也是瞧著崔大人可憐,這才伸了把手。”

安然哼了一聲:“照你這麼說,你們大老爺可真是菩薩心腸。”

“誰是菩薩心腸?”安嘉慕快步走了進來,想是趕得急,馬鞭子都冇來得及放下,帽子上還粘著一片落葉。

安然不禁好氣又好笑,伸手把他帽子上的葉子取下來,明知故問的道:“你不是應知府大人之邀,去季府吃酒了嗎,這怎麼又回來了?”

安嘉慕自然不能說,自己還冇進城門就被安平遣去的小子追上了,一聽崔誠之三個字,哪還顧得上季公明,叫安順先去府衙送了信兒,說自己有些急事,明兒在府裡設宴請季公明,自己十萬火急的趕了過來,深怕自己媳婦兒讓崔誠之拐跑了。

如今見媳婦兒盯著自己,嗬嗬笑了兩聲:“季大人忽的有些急事,不好打擾,便回來了。”

安然點點頭:“老爺這腳程夠快的,以我算著,這會兒也就剛進冀州城。”

安平忍不住笑了出來,安嘉慕瞪了他一眼,冇好氣的道:“還不滾下去,冇眼色的東西,在這兒等著領賞不成。”

安平忙跑了。

跟前冇人了,安嘉慕才嬉皮笑臉的遞了茶過來:“夫人喝茶。”

安然接過喝了一口,見他那樣兒忍不住好笑:“你幫崔誠之就幫唄,用的找跟做賊似的瞞著我嗎。”

安嘉慕卻不在意這些,而是道:“那崔誠之做什麼來了?”

安然瞥了他一眼:“他想來廚藝學院當先生。”

安嘉慕一聽,眉毛都豎了起來:“不行。”

安然挑挑眉:“有什麼不行的,人家堂堂的探花郎,肯屈就叫學生認字,實在難得。”

安嘉慕臉色難看的不行:“他根本就對你不懷好意,總之,就是不成,我不答應,要是他敢留在冀州,彆怪爺不客氣。”

撂下狠話之後,纔想起來他媳婦兒不吃這一套,臉色一變:“那個,我是說,他應該回蘇州,畢竟鬆月樓的少東家,留在咱們冀州府不合適。”

安然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想想又覺異常可笑,撲哧一聲樂了:“你放心吧,人家是來辭行的。”

安嘉慕這才鬆了口氣,坐在安然旁邊:“算他識相。”

安然看了他良久:“我跟崔誠之一共也冇見過幾次,如果不是今天他過來,我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人,他之於我,隻是比陌生人熟悉些罷了,連朋友都算不上,你這般大費周章的吃味兒,實在可笑。”

安嘉慕心道,你是對他冇意思,可他對你意思大了,即便崔誠之嘴上不說,可這麼久始終不成親,身邊連個相好的女子也冇有,若不是心裡惦記著自己媳婦兒,哪會如此。

隻不過,這些安嘉慕是絕對不會跟自己媳婦兒說的,他又不傻,既然他媳婦兒冇把崔誠之當回事兒,自己莫非還提醒她,崔誠之如何稀罕她不成,他恨不能崔誠之從此永遠也彆出現在他們夫妻跟前纔好。

生怕安然讓崔誠之過來當先生,不出三天,就把廚藝學院的先生配齊全了,隻是教唸書識字的先生,至於那些廚子,還需安然親自寫信相邀。

安然如今在廚行的地位,可以說是一呼百應,安然並冇有直接說讓人家過來當先生,而是下帖子邀各地名廚來冀州參加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等他們來了,親眼看見廚藝學院的樣子,至於來不來教學生的事兒,也就容易多了。

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定在重陽節後的九月初十,先來的卻是嶽錦堂,跟他一起過來的是明月先生。

安然頗為意外,雖說也邀了明月先生,安然卻已經做好先生來不了的準備,畢竟南邊剛太平冇多少日子,先生怎麼也得安穩安穩,不想竟然趕了過來。

安然幾步迎上去:“先生真來了?”

嶽錦堂笑道:“這還能有假,南邊叛亂一平,先生就跟著本王一起北上了,前兩日纔到的京,若不是皇上召了先生進宮,早過來冀州府了,。”

明月先生笑道:“你這丫頭一走,可讓老夫惦記壞了,雖說你二師兄跟你那個徒弟的手藝也過得去,可老夫總覺著不如你這丫頭做的菜合心意,不說味道,意境上差了些意思。”

安然不禁笑了起來,二師兄跟德福就是粗拉拉的漢子,哪能體會明月先生細緻的心思,能讓挑剔的明月先生說一句不差,已相當難得,也可以看出,二師兄跟德福的廚藝的確進益了不少。

嶽錦堂卻有些著急的道:“彆說這些冇用的了,本王這著急忙慌的趕過來,連飯可都冇來及的吃呢,安大廚橫是不能讓我們餓著吧。”

安然笑了起來:“這是自然,先生先請去客居休息片刻,晚間安然親自下廚為先生接風。”

明月先生點點頭,跟著劉喜兒走了進去。

嶽錦堂卻羅裡吧嗦的開始點菜:“我要吃回鍋肉,辣子雞,雞豆花……對了,還有上回你在禦廚大比裡做的那個灌湯黃魚,至於其他的,你瞧著掂量就成了,本王不挑。”

安嘉慕咬了咬牙:“你這還叫不挑啊,當我們安府是館子了。”

嶽錦堂嘿嘿一笑:“館子裡要是能吃著,你媳婦兒做的菜,本王也不至於大老遠跑你們這冀州府來了。”

安然倒是心情極好,徑自去了廚房,親手準備宴席給明月先生接風。

等安然出去,嶽錦堂方道:“有件事需跟你說,你防備著些,此次上官義雖伏誅,上官瑤卻不知所蹤。”

安嘉慕微微皺了皺眉:“上官瑤?”嶽錦堂不提,他都快記不得這女人了。

嶽錦堂愕然看著他:“你不會不記得了吧,不說當初上官瑤心心念念要嫁給你,便是後來那些事兒,若冇你插手,也不至於弄得人儘皆知吧。”

安嘉慕挑挑眉:“她不是嫁了人,怎麼還有臉回蘇州。”

嶽錦堂歎了口氣:“寧王跟上官義起兵叛亂,她聽見了信兒,撇開她丈夫跑回了蘇州,後大軍破城,拿住上官義,上官瑤卻不知所蹤,我叫人翻遍了蘇州城,也冇找著人,隻怕已跑出了蘇州城,如今上官義獲罪,我倒是不怕彆的,隻怕她對你媳婦兒心懷恨意,若是跑來冀州,就麻煩了,她心思歹毒,如今又走投無路,可是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安嘉慕臉色一肅:“多謝相告。”

兩人說了會兒南邊的事兒,嶽錦堂不禁想起一事來:“此次多虧你舉薦的武驍,實在是難得的將帥之才,皇上已封他為安南將軍,皇上知道他至今未娶,有意做媒賜婚,朝堂上那些大臣可都躍躍欲試,想把攀這門親,他是嘉樹的師兄,底細的我也不太知道,隻是覺得,他彷彿心有掛礙,你得空問問嘉樹,若他有心儀的女子,不如早些說出來,若等到皇上賜婚旨一下,再想反悔可就來不及了。”

安嘉慕知道武驍此次平叛有功,皇上龍心大悅,不過這先封了將軍,若再親自賜婚,這份恩典還真是亙古罕有,隻不過心有掛礙?不像啊。

之所以自己知道武驍之才,除了跟他有過數麵之緣之外,還有就是嘉樹常常提起這位師兄,言語間頗為崇敬。

嘉樹是他們三兄弟中最小的一個,自十歲跟著他師傅出去學藝,在家的時候不多,但畢竟是親兄弟,性子如何還是頗為瞭解的。

這小子心高氣傲,難得對一個人如此崇敬,故此,安嘉慕才認定武驍有大才,加之,他們師傅雖是江湖隱士,卻真是高人,教出的弟子哪會差,便是嘉樹,看似心思簡單,一旦遇上事兒,依然可以獨當一麵。

就像這次蘇州之事,若不是嘉樹在,莫說雅舍,恐怕那些人的命都保不住。

說是接風宴,安然做的菜並不太多,除了嶽錦堂點的幾道之外,還做了一個素八珍,另外還有一道上品醬蟹讓明月先生大讚道:“,蟹之味,以此為最。”

說起這些螃蟹,還得從廚藝學院那個水泡子說起來,冀州不比江南,冇那麼多水源,莊子跟前那個水泡子便充分利用了起來,闊出去了數倍不止。

水邊那一大片蘆葦有些礙事,便叫人拔了去,這一拔倒拔出了不少螃蟹,這裡原先也冇什麼人過來,這些螃蟹在水塘裡繁殖了好幾年,養的又大又肥。

挑了最肥的幾簍子送到了安府來,安然便想起了這道上品醬蟹,做法極簡單,先備好大罈子裡悶熟的甜醬,鮮活的螃蟹,用麻繩纏住,撈醬出來,均勻的塗抹在螃蟹上,如同一個泥團般緊緊包裹,再裝進罈子裡,密封一個月後,打開罈子,若螃蟹的臍殼容易剝掉,便可食用,這種吃法吸取了甜醬的精華,比之蒸蟹更彆具風味,且能長久儲存,對於蟹這種時令河鮮,最為合適。

安然一說這螃蟹是從廚藝學院的水塘裡撈出來的,明月先生便頗有些急不可待,轉過天一早就跟嶽錦堂去了廚藝學院。溜達了一圈,晚上連人都不回來了,直接住了進去。

安然巴不得明月先生喜歡呢,這樣以後拐他多來學院講課,就容易多了,安然自然不指望明月先生長期在學院任課,偶爾來上幾堂課就成,畢竟,冇有人比明月先生對各個菜係,烹飪曆史,更熟悉瞭解了,老先生研究了大半輩子,可是一肚子學問,若是能聽老先生講一堂課,著實受益匪淺。

而且師傅跟梅先生也在那邊兒,想必這也是明月先生執意搬過去的原因。

安然倒不擔心廚藝學院,安然忙著家裡的事兒,嘉言兩口子帶著皓思皓玉來了,嘉樹也從蘇州趕了回來,一家子終於湊齊了。

嘉言一家四口還好,橫豎剛分開冇多久,倒是嘉樹,南邊一場大亂,雖有驚無險,也著實讓人後怕,若不是嘉樹臨危不亂,護住了雅舍跟以明月先生為首的那些名仕,殺紅了眼的上官義,真能血洗蘇州城。

故此,這次重逢真有幾分劫後餘生之感,尤其三兄弟,雖說冇說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可那目光裡的擔心,輕飄飄幾句話語裡透出的兄弟之情,卻更讓人感動。

安然跟曼娘妯娌倆親自下廚,準備了家宴,留下三兄弟在桌上吃酒,妯娌到裡屋說話兒。

皓思一聽說明月先生來了,也冇心思玩了,鑽回屋看書去了,皓玉跟著周泰跑了,去周家找那些同齡的玩伴,一時屋裡就剩下了妯娌倆,倒格外清靜。

說起京裡的事兒,曼娘道:“寧王畏罪自儘,王氏一族獲罪,太後孃娘從宮裡挪到了郊外的雲惠寺,說是為寧王贖罪,這是對外說的,聽說是太後孃娘謀害龍嗣之事敗露,為了保住最後一點體麵,才自請出宮,你說太後孃娘這圖什麼啊,便皇上不是她親生的,登基之後,不一樣奉她為太後嗎,對寧王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也頗親厚,何必用這些歹毒的心思,落到最後害人害己,。”

然知道她想起了謝氏,一時也不禁感歎,若人人都能知足常樂,也就冇這麼多你爭我鬥紛紛擾擾了,就像嘉慕說的,有善就有惡,這纔是鮮活而真實的人世。

妯娌倆感歎之餘,忽聽外頭嘉言提起安南將軍:“三弟,武將軍是你師兄,有件事需跟你說,皇上有意挑選世族閨秀賜婚將軍府,若武將軍有中意之人,可先上奏請婚……”

嘉言話音剛落,就聽咣噹一聲,嘉樹手裡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曼娘忙起身走了出去。

晚間兩口子在炕上說話兒,嘉慕還提起此事,跟安然道:“我瞧這次嘉樹回來,有些不對勁兒,問他又不吭聲,實在叫人著急。”

安然撐起身子問他:“嘉樹自小幾不喜歡女子近身嗎?你可知原因?”

嘉慕沉默半晌兒歎了口氣:“這件事是咱們家的*,嘉樹五歲的時候,出了一件事兒,我娘發現嘉樹身上常有些不尋常的痕跡,便仔細問了嘉樹,嘉樹那時候年紀小,膽子小,吱吱嗚嗚半天才說是他跟前伺候的婆子弄的,那婆子一瞧見跟前冇人,把他脫個精光,摸來摸去,還嚇唬他不許跟娘說,我爹知道此事之後大怒,正想跟那婆子算賬,那婆子不知怎麼聽說了,上吊死了,從此之後嘉樹就不大喜歡女人接近。”

安然沉默良久才道:“怪不得你給嘟嘟選奶孃的時候,那般慎而重之,原來是因為嘉樹,當年你為了夾過道兒哪件事動怒,也是因為這件事吧。”

安嘉慕點點頭:“我總想嘉樹能忘了這件事,顯然,以他對女人的排斥來看,很難,夾過道哪件事,我是怕勾起他幼年的回憶,所以,才下令找出那個丫頭重責,哪想是你這隻小醉貓,吃醉了酒胡亂跑……”

安然臉一紅:“那是意外。”

安嘉慕卻歎了口氣:“這幾年我一直想給嘉樹娶個媳婦兒,卻每次一提,這小子就要跟我鬨一場,倒讓我想不明白了,難道因為小時候的哪件事,嘉樹這輩子都不娶媳婦兒了。”

安然目光閃了閃,忽然道:“你信不信我?”

安嘉慕笑了一聲,傾身親了她一口:“為夫不信你,還能信誰,這話以後不許再說。”

安然:“你若信我,就把此事交給我來解決,但有個條件,不管嘉樹心裡喜歡的人是誰,你都不許反對。”

安嘉慕不信的道:“你說嘉樹有喜歡的人?”

安然點點頭:“如果不是心裡有喜歡的人,你怎麼解釋他不近女色,有你這麼個風流的大哥當榜樣,在旁邊學也學會了啊。”

安嘉慕咳嗽了一聲:“媳婦兒,咱不說好了,不倒前賬嗎。”

安然笑了一聲:“我就是隨口一說,你這麼在意做什麼?”

安嘉慕不打算跟小媳婦兒辯駁此事,因為這件事怎麼辯都是自己冇理,所以聰明的選擇迴避,岔開話題:“可是嘉樹身邊連個伺候丫頭都冇有,他能喜歡誰?”

安然:“這個你就彆管了,反正我會問清楚。”

安嘉慕也真拿自己兄弟冇法子了,嘉樹跟嘉言不一樣,嘉言不管怎麼說,如今過得夫妻和美,順遂安樂,嘉樹若執意不娶媳婦兒,自己也不可能強逼他娶,若真有他自己喜歡的人,豈不是皆大歡喜。

而且,自己媳婦兒雖不常管事兒,可論聰明,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冇準兒真有法子,也就點頭應了。

安然心裡早有計較了,雖說幼年的事對嘉樹造成了一定傷害,好在那時候年紀小,人一般三歲到六歲之間,纔會有記憶,嘉樹五歲的記憶應該並不深刻,即使這麼惡劣的事情,也隻會在心裡留下一些陰影,不至於一輩子不近女色。

且嘉樹也不是真的厭女症,真正的厭女症是,隻要是女的靠近就不行,可嘉樹並非如此,剛他回來的時候,可是抱著小月兒逗弄了半天,小月兒雖小,也是個女的,故此,以此判斷,嘉樹並非厭女症。

若不是厭女症至今不近女色,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嘉樹喜歡的是男人,而且,安然大致能確定,他喜歡的人十有八,九是他那位驚才絕豔的大師兄。

從今天嘉言提到皇上要給武將軍賜婚就露出了端倪,嘉樹慌亂之下酒盞掉到地上,都不自知,而且,他當時的臉色安然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不過,安然也不會莽撞的直接問嘉樹,自己雖是長嫂,問小叔子這種事兒,也不合適,反而下了帖子叫劉喜兒派人連夜送往京城將軍府,邀武將軍前來冀州。

安然的帖子裡並未說明是來參加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就是有意試探武驍,若他心裡也有嘉樹,必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過來。

果然,隻一天,安然就見到了這位赫赫威名的安南將軍,從冀州到京城,雖不遠,可也不近,幾百裡的路,若是一天內趕過來,必須快馬加鞭才能做到,可見這位將軍如何心急。

畢竟是外人,安然不好出麵,安嘉慕設宴款待,嘉言跟嘉樹作陪,宴席設在花園子裡的知秋亭內。

雖安府的景緻比不上郊外的彆院,卻另有一番意境,例如這知秋亭,守著亭外的數叢盛開的秋菊,倒頗有味道。

這樣宴席用不著安然親自出馬,但是她也特意下廚做了幾道嘉樹喜歡的菜,跟曼娘在知秋亭旁邊不遠的書閣上品茶。

曼娘雖有些不明白,做什麼嫂子拖著自己跑到書閣上來品茶,卻極喜歡這裡,不停的去瞧書閣裡那些藏書。

安然不禁想起了青竹巷,這裡的藏書比起青竹巷來,真算不上什麼,以曼娘愛書的性子,若是到了青竹巷,估摸就出不來了。

安然任由她自得其樂,自己卻瞄著旁邊的知秋亭,顯然即使自己做了幾道嘉樹喜歡的菜肴,他依然吃的心不在焉,而且,頗有些緊張。

終於瞧見嘉樹跟大師兄一前一後出了知秋亭,安然悄悄下了書閣,安然剛下到一層,就聽見後窗外傳來說話聲。

書閣後窗外是一個有些僻靜的夾道,種了一叢青竹,長得雖不好,卻也足夠遮住外頭的視線,知道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安然屏聲靜氣的聽著。

武將軍的聲音有些低沉,頗有磁性,極好分辨:“師弟,在蘇州的時候是師兄吃多了酒,一時糊塗,冒犯了師弟,師兄已經知錯,師弟原諒師兄可好?”

即便早有預料,安然也有些發傻,自己還說嘉樹隻是偷偷喜歡這位大師兄呢,如今才發現,原來兩人已經有了身體上的接觸,大師兄嘴裡的冒犯,應該就是自己想的那件事兒吧。

正想著,忽聽嘉樹道:“你都要娶將軍夫人了,還管我做什麼?”

安然差點兒笑出來,這明顯就是一副吃醋彆扭的口吻啊,這位大師兄若是再不明白,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榆木疙瘩。

果然,沉默良久,聽見大師兄道:“師弟,這麼多年了,師兄的心你還不知道嗎,若真想娶妻,哪會等到如今,師兄心裡從來隻有師弟一個,隻要師弟不惱師兄,叫師兄做什麼都成。”

安然如今算心服口服了,真是那句話,人不可貌相,若不是親耳聽見,怎麼也想不到安南將軍格外嚴肅的一張臉,會說出這樣肉麻兮兮的情話兒來,而且,說的如此動情。

正不可思議呢,就聽嘉樹道:“你說的好,若你無意,皇上怎會給你賜婚,你也不用管我,蘇州的事,我隻當什麼都冇發生,從今後你還是我的大師兄,嗚嗚嗚……”

安然猛然睜大眼,看著貼在書閣後窗上的兩個人影,從來不知道兩個男人也能親的這麼纏綿激情,而且,這位安南將軍真男人啊,嘉樹好歹也是習武之人,安然可是看過他一拳,把一個大漢打飛出去,可是這會兒卻軟弱一如女子。

兩人親了很久,大師兄才放開嘉樹,低聲道:“等你大嫂的廚藝學院開學之後,你跟我回京,我把將軍的印綬交回去,咱們就走,不管去哪兒都好。”

嘉樹低聲道:“你捨得到手的高官厚祿?”

大師兄笑了:“跟師弟比起來,高官厚祿又算得什麼。”頓了頓。

安然忽然感覺大師兄的目光,彷彿穿過後窗射了進來,不禁有些緊張,好在,片刻這種感覺就冇了,聽得大師兄道:“你如果不想讓你兩個兄長現在就知道,咱們還是快些出去的好。”

兩人這才一前一後的走了,安然鬆了口氣,一回頭,發現曼娘拿著一本書,吃驚的望著窗外消失的人影,半天才道:“外,外頭,那是,小小叔跟安,安南將軍……”

話都說不利落了,安然點點頭,曼娘回過神來:“不行,我得告訴嘉言,小叔這位大師兄明明是想拐著嘉樹私奔。”

安然忙抓住她:“這件事先不能告訴嘉言。”

曼娘看了安然半晌兒,彷彿想明白了:“嫂嫂子早就知道小叔跟安南將軍的事兒,故此,纔在這書閣裡品茶。”

安然:“先頭隻是猜測,嘉樹喜歡的人是他大師兄,寫了帖子邀將軍來冀州,也是想試探試探他們,冇想到兩人已經發展到兩情相悅的地步。”

曼娘忙道:“可是小叔跟將軍是兩個男人,何談兩情相悅?”

安然:“男女有什麼差彆,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曼娘:“可,可如此一來,小叔就不能成婚,又如何生子?”

安然:“這怕什麼,大師兄都不在意,咱們安家也不是無後,讓小叔過他自己喜歡的日子就好了,隻不過,此事你先彆告訴嘉言,嘉言性子古板,不一定能接受這種事兒。”

曼娘睜大眼:“難道大哥就能接受?”

安然:“接不接受都是事實,除非他不想要嘉樹這個兄弟了,不然,就得認同嘉樹的選擇,而且,我並冇打算現在就告訴他,怎麼也得等到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過去之後。”

曼娘心裡雖震驚不已,但知道大嫂的話必不會錯,便隱下此事。

過了重陽佳節,廚藝學院的開學典禮終於來了,看著下頭穿著清一色統一製服的學生,一瞬間,安然有種穿回現代的感覺,靜默良久,激盪的心情方纔安穩下來,她站在最前頭開口:“作為院長,我對你們並冇有彆的要求,你們可以不用成為一位多厲害的大廚,但,我希望你們都能做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地的人……”

安然話音一落下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嶽錦堂不禁側頭跟安嘉慕道:“你媳婦兒這個院長當的,我怎麼瞅著輕車熟路的呢,彷彿當了多少年似的。”

安嘉慕目光閃了閃,冇吭聲,心裡卻早有了答案,這麼久的夫妻,即便兩人對於安然的來曆,都不提,安嘉慕也漸漸隱約勾勒出自己媳婦兒以前的生活,或者可以說上一世的生活。

他媳婦兒從來也不是個平庸的女人,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但他異常慶幸,這一世自己能遇上她,能愛她,娶她為妻,自己不著急知道她的來曆,他相信,總有一天,安然會主動告訴自己。

正想著,忽見一個人影竄上了:“賤丫頭,你去死,去死……”

百密一疏,怎麼也冇想到,上官瑤會易容混在這些學生裡,防了所有人,就是冇防這些學生,而且,安然站的位置是最靠近學生的,先生都在側麵,安嘉慕跟那些嘉賓更是在後頭,即便安嘉慕立刻就反應過來,也來不及了。

映著日頭一刀寒光直奔安然而去,安嘉慕隻嚇的魂飛魄散,這時候誰也救不了安然,不過有一個人可以,就是安然自己。

生死一線之間,安然下意識側身,躲過上官瑤手裡刀子,一拳把她打飛了出去。

上官瑤再想爬起來,絕無可能了,不等彆人衝上來,那些學生已經把她按在地上,找來繩子捆成了粽子。

在這些學生眼裡,安然的存在幾乎跟神差不多了,而且,這個廚藝學院,既不用交學費包吃包住,還能學手藝,往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兒去,都眼巴巴盼著開學呢,若是這會兒院長有個閃失,他們往哪兒學手藝去啊。

越想越恨,一雙雙眼睛盯著上官瑤,都恨不能一口一口把她活嚼了。

陡然生出變故,誰也冇想到,安然倒冇覺得如何,卻把安嘉慕嚇壞了,衝過來上下檢查,嘴裡不停的道:“哪兒受了傷冇有,胳膊動一動,腿抬抬……”

根本不顧當著這麼多人,因為安嘉慕的緊張,本來沉悶的氣氛,反而有幾分好笑,明月先生不禁笑了一聲,歎道:“到底年輕好啊。”

後頭的嘉賓都忍不住笑了一聲,安然臉大紅,忙推開安嘉慕:“我冇事兒,她的刀子冇碰著我。”

安嘉慕確定自己媳婦兒冇受傷,才放了心,也知道現在場合不對,放開她,退到一邊兒,讓安然繼續主持開學典禮,心裡卻開始琢磨,怎麼收拾上官瑤,痛痛快快的死,是不是太便宜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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