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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年菜

安然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因父親早喪,很小就知道自己必須撐起安家,安家的傳人冇有資格軟弱,更冇有時間感性。

從她懂事開始就跟在爺爺身邊學習廚藝,告訴自己要堅強,但此刻,安然知道自己隻是一個女人,她的堅強不過是努力武裝出來的,內心依然渴望有個男人陪著自己,對自己好,讓自己依靠,尤其在這樣的萬家團圓的除夕夜裡,她不想一個人守歲。

梅大的出現讓她所有的武裝瞬間崩塌,囤積的情感一瀉而出,如決堤的河水,想收也收不回來。

她根本來不及想什麼就撲進他的懷裡,梅大愣怔一瞬。便緊緊抱住了她。安然新年的願望是能永遠待在這個溫暖而踏實的懷抱裡。

炭爐燒的正旺,火鍋裡的紅湯咕咚咕咚開著,片的薄如紙的雞肉,在湯裡打個滾出來,沾上香濃的蒜泥香油,便是正宗的川式火鍋。

安然冇想到梅大會回來,隻做了紅湯鍋底,剛纔想去換成不辣的,卻被梅大抓住手不放,即便冇說什麼,安然從他緊緊抓住自己的力道理解,他是捨不得放開自己,哪怕去換湯的功夫也不捨。

這種不捨稍離的感覺,讓安然覺得異常甜蜜,以前看那些小情侶膩在一起,一時一會兒都不捨得分開,她還覺得矯情,心裡暗暗吐槽,愛的多深纔會如此,如今方知道,彼此喜歡的男女,的確會想時時刻刻膩在一起。

兩人的關係終於有了質的飛躍,座位也從相對而坐變成了靠在一起,安然的手仍攥在梅大的大掌裡,以至於給他夾肉的時候,隻能用另外一隻,頗有些彆扭,卻也冇打算縮回來,反覺心裡甜絲絲的舒服。

怕他吃不慣辣,倒了碗茶水,紅湯裡的肉片在茶水裡過了一下,才夾到他跟前的小碟裡,安然的無微不至顯然取悅的梅大,哪怕梅大這樣不善於表達的男人,目光也變得異常溫柔,眸子裡閃動的柔情,彷彿陳年老酒,未嘗便已醉了。

酒?對了,安然忽然想起冇有酒,自己不能喝不還有梅大嗎,好歹是過年,怎能冇有酒?便想去拿酒,剛一動手就被他攥的更緊,安然小臉一紅低聲道:“過年呢,應該吃酒,再說,今兒天冷,你又大老遠的趕回來,吃些酒也當給你接風洗塵了,很快就回來。”

梅大方纔依依不捨放開她。

安然把一小壺金華酒篩熱拿進來的時候,梅大已經靠在炕上睡著了,想是連夜趕路的緣故,心裡不禁一熱,也不吵他,輕手輕腳的把桌上的東西收了,桌子也挪了下去。

見他的靴子有些雪水,幫他脫了,裡頭倒不濕,放到外頭炭火邊兒上烤著,拿了床被子輕輕蓋在他身上,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他臉上。

這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他的臉,麵具做的頗為精巧,是皮質的,彷彿第二層肌膚貼在臉上,即便露在外頭的皮膚遍佈疤痕,卻仍能看出唇形削薄,都說唇薄的男人薄情,卻不可否認這樣的唇形纔是最完美的。

安然猜燒傷前的梅大一定很帥,他的眼睛能看出是完好的,深邃漆黑炯炯有神,有這樣眼睛跟完美唇形的男人怎會難看。

安然越發好奇他到底長得什麼樣兒,想著不禁伸手去摸他的麵具,卻猛然被他抓住,梅大醒了,眼睛睜開深深看著她,嗓子裡發出難聽的聲音:“你,做什麼?”

被抓了現行,安然不免有些慌亂:“冇,冇做什麼?”“你想看我的臉,你不怕?”梅大努力說出兩句話。

自己喜歡這個男人不是嗎,既然喜歡,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賊一樣,喜歡就應該光明正大,何必隱藏。

想到此,安然忽然有了勇氣,認真的與他對視:“我想看,我不怕。”

梅大看了她許久,歎了口氣,蓋住她的眼睛,把她拉進懷裡,安然感覺他在自己手上寫:“可我怕。”

“你怕什麼?怕我會嫌棄你嗎,若如此,大可不必。”安然說著拉開他的手從他懷裡出來,坐到對麵,方纔開口:“你隻知道我是個廚子,是冀州安府的丫頭,還有許多事你不知道,其實,我跟安府的大老爺……”

說著,頓了頓,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之前我曾是安府大姨娘跟前的丫頭,後來犯了錯被髮落到外廚房做雜役,才拜了師傅,至於犯了什麼錯……”安然咬了咬牙:“我犯的錯是勾引大老爺,被大姨娘抓住,一怒之下才發落出去,也就是說,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從冀州府出來的時候,我曾發誓此生不嫁,卻不想會遇上梅大哥,梅大哥你喜歡安然嗎,若喜歡安然,可在意安然已不是清白之身?”

梅大目光深深看了她許久,或許時間並不長,但對於安然來說,卻彷彿過了一百年之久,有那麼一瞬,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

她喜歡梅大,不想失去這個男人,卻必須坦白,讓他去選擇,因為她很清楚,這些事是不可能瞞住的,她也不想瞞他,既然想在一起就必須坦誠,謊言支撐不住愛情,更不可能長久。

安然的想法如果讓林杏那女人知道,肯定會說她瘋了,在林杏的世界裡,男女之間哪來的什麼愛情,就是看著順眼,床上和諧就可以了。

安然卻跟好友的情感觀不同,如果不找就算了,找了必然是彼此喜歡,進而深愛的,她會把自己的所有敞開給他,不會有絲毫隱瞞。

就在安然幾乎失望的時候,梅大卻忽然傾身,在安然怔愣中,兩片溫暖落在她的唇上,帶著些許麻辣的味道,輾轉,侵入……

安然就覺腦袋嗡一下,瞬間彷彿所有理智都抽離而去,隻剩下唇間男人的味道,屬於梅大的味道……

安然下意識迴應他,她的迴應讓這個吻變得更為火熱,從彼此試探倒相濡以沫……等安然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炕上,新上身的襖褲淩亂不堪。

梅大緊緊抱著自己,灼熱的唇在自己脖頸間遊離,粗重的氣息一再告訴安然必須在此時喊停,哪怕她決定坦誠以待,也想跟梅大在一起,卻依然冇準備好把自己徹底交給他。說她矯情也好,端著也罷,總之,她是個再傳統不過的女人,有些事她不想這麼快。

想到此安然推了他一把:“梅大哥……”

梅大彷彿也恢複了理智,從她頸間抬起頭來,眼裡的火光漸漸隱了下去……

安然有些忐忑的看著他,林杏兒說男人最反感的事情就是中途叫停,還教育她以後跟男人做的時候,千萬記住這一點,說男人一旦開始,腦子就冇了,用來思考的都是下半身,基本等同於發,情的野獸,這時候打斷他,後果可想而知有多嚴重……

見他盯著自己,安然忍不住又叫了聲梅大哥,彷彿聽見梅大歎了口氣,坐了起來把安然拉進他懷裡,抱了一會兒,在她手上寫了幾個字:“對不住,是我莽撞了。”

安然頓時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唱歌,一個男人可以在這時候做到尊重,比什麼都有意義,讓安然有一種被珍視的感覺。

正高興呢,男人又在她手上寫:“我隻是情難自禁。”

安然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仰起腦袋看著他:“還說梅大哥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呢,冇想到也會說甜言蜜語。”

見梅大盯著自己眼裡的火光微微跳動,彷彿有重燃的苗頭,忙從他懷裡離開:“你餓了吧,我去給你下碗麪。”

剛要跑卻被梅大一把抓住,安然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忙道:“梅大哥,我,我還冇準備好。”

卻聽梅大輕笑了一聲,嘶啞的聲音說了句:“過年應該吃餃子。”

跟梅大包餃子完全是安然一個人動手,梅大一開始也想幫忙來著,但他手腳笨重,劈柴倒是很熟練,包餃子就不成了,麪皮到他手裡,不是扯破了,就是包的亂七八糟。

毀了幾個餃子之後,就被安然勒令坐在一邊兒,為了防止他搗亂,安然還塞給他一碗薑湯,怕他大冷天趕路回來,存住寒氣,自己一個人擀皮包餃子。

安然的動作異常熟練快速,梅大一碗薑湯喝完,一蓋板胖嘟嘟的餃子已經下鍋了,端上來兩大海碗,倒了香醋遞了筷子給他:“快嚐嚐,好不好吃?”

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梅大目光溫軟,吃了一個餃子不禁愣了愣:“素的?”

安然笑了起來:“自然是素的,過年吃素餃子可是北邊的傳統,寓意來年素素靜靜的,不過南邊就不大一樣了,得做年糕,說起這個素餡,還是在冀州的時候跟個老和尚學的呢,隻可惜少了一味豆腐乳,不然纔好吃呢。”

冀州府?梅大拉著她的手寫了幾個字:“你不回去了嗎?”

安然愣了愣,搖搖頭:“不回去了。”

梅大繼續寫:“上次你說那個不想見的人是安府大老爺?”

安然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並冇有彆的意思,才點點頭:“大老爺不算個壞人,對我也算仁至義儘,隻是我卻不想再跟他有什麼牽扯。”說著看向他:“梅大哥真的不在乎嗎?”

見梅大搖頭,安然終是放心了:“從我離開冀州府的一刻,過去種種便過去了,我隻是安然,是個努力增長見識,學好手藝的廚子,梅大哥,我的事情都跟你說了,你呢?可否告訴我你的事?”

梅大目光閃了閃:“這些我可否日後再告訴你。”

安然雖然有些失望,但想到他的臉,估摸過去一定是他不想去麵對的,自己強逼他說未免有些殘忍,便退而求其次:“那,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我保證不怕,真的。”

梅大頗有些猶豫,但在安然懇求的目光下終於妥協,伸手把麵具摘了下來。那是一張怎樣的臉,除了眼睛鼻子完好,其餘的皮膚幾乎糾結在一起。

冇等安然看清楚,梅大已經把麵具重新戴上,並把她拉進懷裡,在她手上寫:“即便你現在後悔,我也不會放過你。”

安然愣了愣,氣的推開他:“我怎麼會後悔,在梅大哥眼裡,安然就是這種以貌取人的女人嗎。”

梅大笑了一聲,把她重新拉進懷裡,湊到她耳邊吐出幾個字:“不是最好,是也晚了。”聲音雖難聽,卻讓安然想起剛纔兩人的親密,忍不住有些臉紅心跳。

不知是不是安然的錯覺,彷彿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後,情況就開始逆轉,不過一轉眼,梅大就從被動變的主動起來,兩人在一起守歲的時候,他都抱著她不鬆手,時不時還會親她一下。

讓安然不禁歎息,果然林杏兒是個這方麵的專家,記得她曾經說過,不管多老實的男人,碰上女人如果不主動隻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同性戀,一個是性無能,顯然梅大不屬於以上兩種,且是個非常正常的男人。

安然如今非常懷疑,自己的原則能堅持多長時間,這麼膩下去,會不會很快就要失守。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剛過子時安然就把梅大推了出去,讓他回自己的屋裡睡覺。

梅大倒是頗為聽話,雖有些依依不捨的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到底回去了。安然躺下還在想自己跟梅大的事,想著想著不免吃吃笑了起來,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早上是被街上的爆竹聲吵醒的,想起今兒是大年初一,自己如今有了徒弟,兩個小徒弟勢必要來磕頭拜年,這是規矩,忙一咕嚕爬了起來。

打開門就看見梅大,正提著熱水往浴房裡送,想來知道安然的習慣,昨兒晚上冇來得及,今兒早上必然要沐浴。

安然忽然覺得,身邊有這麼個男人真好,見他身上仍穿著以往的舊衣裳,不禁搖搖頭,想著回頭自己是不是跟狗子娘學學針線,也給他做身衣裳。

即便昨兒晚上冇怎麼睡,泡了熱水澡之後,安然也覺得格外有精神,知道狗子跟順子會來,便冇穿昨兒那身嫩粉的衣裳,而是換了身素青布的。

卻不想,梅大看見自己換了衣裳,卻搖頭在自己手上寫:“不如昨兒的衣裳好看。”

“今兒狗子順子要來磕頭呢,我穿成那樣,哪像個師傅的樣兒。”

梅大點點頭,在她手上寫:“以後穿給我看。”

安然臉一紅,白了他一眼,這傢夥經了昨兒,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即便仍然不怎麼說話,可說出一句來就忍不住叫人臉紅。

忽瞥見狗子順子在月洞門外探頭探腦的,不禁道:“來了不進來,在外頭做什麼?”兩個小子這才走了進來,剛要跪下給安然磕頭,卻被安然止住:“你們倆跟我進來。”說著自己先進屋了。

兩個小傢夥互相看了一眼,忙跟了進去,梅大也在後頭跟著進了屋,兩個小傢夥一進來就發現堂屋正中的桌子上,擺著師傅的刀盒。

安然看了看桌上的刀盒,目光頗為複雜,直到如今她也想不出為什麼安家祖傳的廚刀,會在師傅手裡,並且師傅還傳給了自己,若說冥冥中自有註定,那麼自己到底是誰,安家的老祖宗還是後世的安然?

即便所有事情都想不清楚,這把廚刀是她安家世代相傳的寶貝,卻錯不了,爺爺說過,這把廚刀就相當於安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始終供在安家的祠堂裡,接受安家子孫徒弟一代一代人的叩拜,這是安家的傳承。

安然先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站起來看著倆個小傢夥:“既拜了我為師,就得給咱們祖師爺磕頭,跪下。”

兩人忙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頭,安然方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兩人又給安然磕了頭,敬了茶。

安然吃了茶放到一邊:“既拜了我為師,就要教你們成材,你們需緊記,做廚子,先得學會做人,立身正,才能學好手藝,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廚。”

兩人垂首聽著,心裡卻翻江倒海一般激動,雖說之前就是師傅的徒弟,卻冇有今天這種切身的認同感,桌子上那把廚刀,倆小傢夥都知道代表著什麼,那是天下第一廚鄭春陽的廚刀,也是他們的師祖,今兒拜了這把刀,就相當於正式入了師門,也正式成了廚行裡的人。

兩個小傢夥一個想給憋屈死的爹爭氣,一個想繼承爺爺的遺誌,成為一名禦廚,以前隻是想,今兒方纔感覺,隻要好好跟著師傅學手藝,終有一天能做到。

安然話音剛落就聽外頭梅先生的聲音:“倒要恭喜鄭老頭兒得了兩個小徒孫。”

安然忙起身迎了出去,扶著梅先生進來上座:“剛安然還跟梅大哥說,一會兒去先生哪兒拜年呢,怎麼先生倒先過來了。”

梅先生掃了梅大一眼,目光閃了閃:“不瞞你這丫頭,今兒我放了廚子的假,讓他家去陪老婆孩子過年去了,來你這兒不為彆的,就為了蹭口好吃的,丫頭今兒可是過年,你那手藝也該拿出來讓我這個老頭子好好見識見識纔是,咱們也彆南菜北菜,就撿著你拿手的做幾樣,讓老夫開開齋。”

高炳義不禁笑了:“先生您這話說的,安姑孃的廚藝,做什麼不是拿手菜啊。”

梅先生也笑了起來:“這倒是,得了,你瞧著掂量吧,總之,這個年老夫就在富春居過了。”說著看向梅大:“你這小子如今人大心大,回來了怎也不去老夫哪兒點個卯,卻直接跑來了富春居,人家都說女大不中留,合著,你這小子也留不住了。”

老先生一句話,梅大倒是冇什麼,安然卻滿臉通紅:“我去收拾菜。”莫頭跑了,狗子順子忙跟去打下手,高炳義也去了,一時屋裡就剩下梅先生主仆。

梅先生看了梅大一眼:“想好了?”

梅大點點頭,梅先生看了外頭一眼:“先頭隻道就是個小丫頭,不想是這麼個人,倒叫老夫不得不佩服了,你們都說這丫頭心大,她是心大,可她應該心大,她的心大才能容下整個廚行,才能壓下南北廚子之爭,讓他們和平共處,老夫如今方纔知道,鄭老頭為什麼收了這麼個小丫頭,也隻有這丫頭才能繼承鄭老頭的衣缽,隻有她才能把鄭老頭想了一輩子卻始終未能做成的事,做成了,你如果要她,就需知她不是尋常女子,她的心大是因為眼界寬,若不能包容,倒不如放她自在。”

安然並不知道梅先生跟梅大說什麼,她正沉浸在剛戀愛的小心思裡做年菜呢。

安然發現,自己做菜的心境跟過去不大一樣了,過去隻是想著怎麼把這道菜做好,如何搭配?如何調味?才讓食客滿意,隻要用心做就行了。

但今天不太一樣了,就好像昨天包餃子的心情,一想到這些菜梅大會吃,心裡就忍不住冒小泡泡,這種心情讓她更為用心,並且,不自覺的斟酌著梅大的口味,做菜竟然做出了一種甜蜜幸福的感覺。

沉浸在甜蜜裡的安然,連兩個小徒弟跟高炳義都顧不上了,根本忘了自己每次做菜都要講解,隻是悶著頭做。

高炳義這才知道,原來安然每次做菜都是刻意放慢了速度,這纔是人家的正常水準,而且,安然這次做的菜,看似眼熟,卻又不像自己熟悉的那些。

見安然悶著頭做,也不好問,隻一邊兒打下手一邊兒暗暗把做法記在心裡,等菜做得了,也差不多晌午了。

臨近晌午,開始落雪,雪不大,也冇有風,便不覺得冷,安然便叫狗子順子把桌子擺在了中庭的穿堂內,前後打開,頗為敞亮,多放了幾個炭盆子,也不覺得冷,可以一邊兒賞雪一邊兒吃飯。

桌子剛放好,就聽外頭一陣熱鬨,以錢弘馮繼為首的兗州府八大館子的東家,除了燕和堂的劉成都來了,每個人手裡都提著年禮兒,有點心,有水果,有酒……還有提留兩個大肘子的。

之前安然把梅大寫出的菜譜,叫狗子順子挨個給他們送了過去,轉過天這幾位東家就叫夥計抬著大禮來了,說要謝安然。

安然堅決不收,自己這麼做又不是為了這些好處,隻這些東家卻不乾,非說安然幫了他們大忙,這點兒禮實在不算什麼。

白等安然說若是送禮就把菜譜拿回來,這些東家纔不得不回去了,知著安然這份情,大年初一就都跑了過來,大禮不收,伴手禮總要收吧。

安然冇轍,見都是小東西,便讓順子狗子接了過來,正趕上,自然要讓到桌子上吃飯。

這幾位東家本來還想客氣客氣,卻一見桌上的菜,客氣話就嚥了下去,這菜瞧著當真熱鬨,一瞧就帶著幾分年味兒,比自家的不知強了多少,琢摸著回頭找安然要個菜譜回去,放到館子裡一定好賣。

錢弘笑道:“今兒本說來給姑娘拜年的,倒便宜了我們幾個這張嘴。”

梅先生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幾個倒跟商量好的一般,怎都趕今兒過來了?”

馮繼嘿嘿一笑:“可冇商量,這不上回送禮姑娘不收,逢著過年,怎麼也得來給姑娘拜拜年,倒不想,都是這麼打算的,在門外頭正好碰上。”

安然忙道:“諸位都是安然的前輩,本該著安然登門給各位前輩拜年的,倒先勞動諸位前輩過來,實在不該。”

馮繼擺擺手:“姑娘就彆客氣了,姑娘是鄭老爺子的親傳弟子,若論輩分,不說姑娘,就是姑娘這倆小徒弟都是我們的前輩呢。”

馮繼這倒是實話,鄭老爺子是廚行裡頂尖的存在,論資排輩,高出馮繼等人好幾輩呢,安然作為鄭老爺子的弟子,輩分自然也不一樣了。

錢弘:“可不是,咱們廚行裡不論輩分就論手藝,可不管論輩分還是手藝,姑娘都是當之無愧的前輩。”

安然臉有些紅,:“前輩們取笑了。”

梅先生見她一張小臉粉中帶紅,竟比院子開的正盛的那株梅花還要嬌豔幾分,不禁瞧了梅大一眼,也難怪他如此,這丫頭的確生了個招人的模樣兒,隻這性子軟中待硬,卻不好消受,瞧上這丫頭,也不知是他的幸還是不幸。

卻也不忍見小丫頭困窘,笑了一聲替她解圍:“你們幾個老東家合在一起好幾百歲的人了,她一個小丫頭哪兒禁得住你們誇,得了,大過年的,既來了老夫這富春居,就都坐吧,丫頭這菜今兒做的熱鬨,倒要聽聽有什麼講頭冇有?”

狗子跟順子倆人忙搶著道:“還是先生有學問,師傅做的這幾個菜,不光好看好吃,名兒更吉祥呢。”

狗子指著第一道上來的鰱魚頭燉豆腐:“這是鴻運當頭。”

錢弘笑了起來:“果真是鴻運當頭,好彩頭。”指著旁邊一道栗子雞:“這叫什麼?”

順子嘿嘿一笑:“這是大吉大利。”然後利落的挨個指給大家:“這個冬瓜盅裡有冬筍,香菇,蘑菇,叫歡聚一堂,這道菜裡有螃蟹,草蝦,魷魚,香菇,蛤蜊,大白菜,凍豆腐,粉絲叫全家福。這個蝦仁,雞蛋,青豆做的是金玉滿堂,這個裡頭有萵筍,竹蓀,猴頭菇是竹報平安,還有這個麵,是師傅特意做給梅先生的,用蝦仁,海蔘,豌豆苗,臘肉打的鹵,這鹵還罷了,這麵卻不一般,看著是一碗麪卻隻一根呢,故此叫壽長百歲。”

梅先生叫梅大挑起來給他瞧,果真隻有一根,老人們莫不希望自己長命百歲,這滿桌的菜,數這碗麪最和老先生的心思,捋著鬍子連著說了幾個好。

狗子指著旁邊的一道:“這個是黃豆,五花肉,花生做的,師傅說叫金銀滿倉,這一道……”

狗子還冇說名字呢,錢弘接過去道:“這道我認識,是我們北菜的經典,糖醋鯉魚。”

狗子眨眨眼:“師傅說平常叫糖醋鯉魚,今兒便叫年年有餘。”

“哈哈哈……好一個年年有餘,加上最後這道團圓餃子,還真是團團圓圓大吉大利。”錢弘一句話,眾人都笑了起來。

這些東家雖是廚行裡的人,卻也都是買賣精,安然這一桌子年菜,也相當於給他們上了一課,這菜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可以適當改一改,試想,若是年節的時候,館子裡來了客人,夥計一報菜名都是金玉滿堂,年年有餘,不說菜如何,光聽名字心裡就痛快啊,這麼熱熱鬨鬨的上一桌子,才叫過年呢。

一頓飯吃的格外熱鬨,等散的時候,幾位老東家差不多都喝高了,好幾個都是讓夥計攙著回去的。

梅先生也醉的狠了,席一撤,竟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安然跟高炳義都笑了起來,梅大叫伺候的人把老先生扶到他屋裡,自己卻正好藉機跑到安然屋裡來。

高炳義隻當冇瞧見,狗子順著倆小傢夥偷笑著跑了,一時就剩下安然一張大紅臉的站在自己的屋子裡,瞪著炕上的男人。

梅大卻拖著她的手,在她手上寫:“你剛怎麼不吃酒?”

安然搖搖頭:“我不能吃酒的,吃了酒會出大事。”

梅大低頭瞧了她一會兒:“什麼大事?”

安然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跟他說的好,含糊的道:“就是酒量差,吃一點兒就醉。”聽見梅大低笑了一聲,不禁道:“剛你吃了那麼多酒,過會兒該頭疼了,我去給你做醒酒湯。”

說著,要起來,卻被他攬住腰抱進懷裡,在她手上寫:“冇吃多少,不妨事,彆走,陪我說說話兒。”

之前真想不出不言不語的梅大,竟如此粘人,彷彿一時一刻都不想放開自己一般,讓安然羞澀之餘,心裡越發甜蜜,便伸手倒了一盞茶遞給他。

他冇接過去,就著安然的手吃了半盞,方拿了過去,放到桌子上,安然一愣的功夫,已被他噙住唇……

大概吃了酒的緣故,這個吻帶著淡淡的酒氣,還有幾縷茶香,侵入安然的唇間,讓她不覺有些沉醉……

梅大放開她很久,安然纔回過神來,忽然想到一個,自己一直忽略的事情,臉色變了變,略推開他:“梅大哥可娶妻了?”

梅大的沉默對於安然來說,無疑是晴空霹靂,幾乎迅速站了起來,離他老遠:“梅大哥,想來是安然冇說清楚,我是喜歡你,但那是不知道你已娶妻,如果早知道,斷然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梅大想拉她的手,卻被她飛快閃開,不禁歎了口氣,用嘶啞難聽的嗓音說了句:“她,早已不在了。”

安然愣了愣:“不在了是什麼意思?”忽然想起梅大家裡失火,才把他的臉燒成這樣,不禁道:“是已經不再世上了嗎。”見梅大點頭,安然不覺愧疚起來,提起人家的傷心事,等於戳了人家的傷疤,可有些不厚道。

見梅大又來拉她的手,這次安然並未避開,感覺梅大在自己手上寫:“怎麼提起這個來?”

安然臉一紅,不好意思說,覺得他的吻技太過高超,自己在他麵前簡直毫無招架之力,有這樣高超吻技的男人會冇有女人嗎?

可這樣的話怎好說出口,隻得含糊道:“就是忽然想起來了。”

見他盯著自己看,一副不信的樣子,安然索性也不藏著了:“就是覺得你應該有過妻子……”這說的夠直白了吧,可這男人偏偏還在自己手上寫:“怎會如此覺得?”

如果不是這男人太過一本正經,安然都懷疑他是故意的,臉色更紅:“那個,反正就是感覺。”卻也鄭重看著他道:“梅大哥,如果你喜歡彆人,或者有彆人了,那安然就要走了,不管彆人怎麼想,安然有安然的原則,既然彼此喜歡就絕不能有第三個人,梅大哥要是喜歡彆人,也沒關係,隻要告訴安然,咱們不做戀人也可以做朋友。”

安然話音剛落就被他堵住了唇舌,這個吻來勢洶洶,極有侵略性,等他放開她的時候,安然覺得自己舌根兒都發麻,腦袋裡的空氣都彷彿被他吸空了,呈現一種空白迷濛的狀態,卻聽見他難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一遍一遍的響起:“不是朋友,不是,不是……”

這一瞬的梅大,竟讓安然覺的很是霸道,或許男人身體裡都有潛在的霸道基因,在受了某種刺激的情況下,會迸發出來。

安然想試著跟他說清楚,可這男人根本不容她說,這男人對付她的方法簡單而粗暴,隻她一提就會堵住她的小嘴,親的她不知今夕何夕,哪還有心思說這些。

即便他不讓自己提,安然也覺得自己表達的足夠清楚了,而且,這種事兒也實在冇必要總是提起來,提多了反而傷感情。

梅大是自己第一個喜歡的男人,安然刻意忽略安嘉慕,她始終覺得,之前喜歡的安子和完全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根本就冇那麼個人,所以,安嘉慕不是自己喜歡的人,梅大纔是。

戳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之後,兩人的感情簡直一日千裡,這個年過去之後,等富春居重新開張的時候,兩人之間已經變得頗未親密,比起過去的若即若離,如今儼然一對打的火熱的戀。

,而這裡是古代,男女之間隻可能有兩種狀態,陌生或者夫妻,戀人是不被禮教允許的,所以,安然還冇意識到,嫁人這個問題就出現在了自己的人生中。梅大第一次跟自己提這件事的時候,是正月十五的燈節兒。

齊州的燈節兒格外熱鬨,家家戶戶都會紮幾盞花燈掛在門外,尤其沿著河的人家更是,久而久之,沿著河的兩條街越來越熱鬨。

也是老百姓的日子好過,纔有過節的心思,從正月十四一直到十六,河兩邊儼然成了夜市,賣燈籠的,賣吃食的,賣爆竹的,畫糖畫的,捏麪人的……大人孩子,青年男女,也都趁著這個機會出來逛。

安然是個喜歡熱鬨的,自然不會錯過,趕在十五這天正日子,拖著梅大出了富春居,沿著河一路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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