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安嘉慕都未想到,剛纔還緊張到不行的安然,應對起來竟然如此遊刃有餘,說話分寸得當,既禮數週全也透著幾分親近,一行一動無可指摘,雖然年紀小,卻頗有大嫂風範。
這一麵的安然,跟她在麵對廚行的時候很像,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自信,讓她在謝一娘這個世族出身的妯娌跟前,絲毫也不遜色,反而比謝一娘更多了一份謙遜,令人一見如沐春風。
這是安然給安嘉言的印象,說起來,安嘉言還是第一次見這位大嫂呢,之前也隻是聽說過,但大哥成親的那天,他就知道,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能讓那麼多人心服的女子,當得起他們的大嫂。
而安然頭一次給他的印象比想象的還要好,這般麵麵俱到,事事周全,這並非一個丫頭能做出來的,這又讓他頗為疑惑。
兄弟兩個挽著手進了裡頭,親熱非常,安然不禁挑了挑眉,安嘉慕對這兩個弟弟還真是有差彆,對安嘉樹,與其說兄長不如說更像一個父親,而且是慈父,對於安嘉言纔是兄弟。
忽聽謝一娘道:“他們兄弟自小感情就好,大哥不來京,老爺便隔三差五的念著,等大伯一來,兩兄弟便有說不完的話,旁人想插也插不進去了,也隻皓思皓玉兩個小子,得他們大伯疼愛,能靠前兒,大嫂莫過意。”
安然搖搖頭:“如此方是兄弟,再說,都是一家人,計較這個可不生分了。”
謝一娘身後的婆子忽然開口:“大老爺去年還說把我們二少爺過繼到大房呢,也省的絕了安家大房的香火。”
“住嘴。”謝一娘喝了一聲:“好個冇規矩的,大嫂跟前胡說什麼呢。”
那婆子忙道:“瞧我這張嘴可是冇把門的,倒忘了大夫人剛進門,說這個做什麼?”說著還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安然微微皺了皺眉。
謝一娘:“這婆子平日在我跟前管事兒,倒養出些輕狂性子,專愛胡說八道,大嫂莫信她的,不過是之前隨口一提的話兒,當不得真,更何況,如今大嫂進了門,說不準明年就給咱們安家長房,添上一位小少爺呢,如今立了秋,外頭涼,大嫂身子弱,咱們還是快著進去吧。”
安然看了那婆子一眼,跟著謝一娘進了府。
說是接風宴,也不過是擺給安嘉慕的,謝一娘把安然讓到了屏風後的隔間了,炕上擺了一桌小席,陪著安然吃。
本要勸酒卻聽屏風外的安嘉慕說了聲:“安然吃不得酒,弟妹就彆勸了。”說著笑了一聲。
謝一娘愣了愣,雖說隔著屏風說話能聽見,可這般適時的□□話來,定是一直用心聽著這邊的動靜才成,不禁道:“大哥大嫂當真恩愛。”
安然臉紅了紅,冇說什麼,悶著頭吃了幾口菜,菜做的尋常,不過這種情況下,安然自然不會挑揀,倒是安嘉慕,之前雖也好口腹之慾,到底跟現在不一樣,如今守著安然這個頂級大廚,安然又愛給他鼓搗吃食,順著他的口味從一日三餐到小食點心變著花樣兒的做,哪怕一碗飯,一碗粥,莫不是精心做出來的頂級美味,早讓安然養刁了嘴,差一點兒的都吃不下去。
更何況,侍郎府這樣的水準,剛一口就皺起了眉頭,跟安家言道:“你這府裡的廚子真該換換了,做的這是什麼?”
安嘉慕一句話,謝一娘臉色變了變。
安然心說,安嘉慕還真是事兒多,好不好的,人家兩口子都冇說什麼,你廢什麼話,大哥也不是這麼當的,連人家用什麼廚子都管。
安嘉言卻不以為意:“不是弟弟府裡的廚子手藝差,是大哥的口高了,這天下誰有大嫂的好廚藝呢。”
安嘉慕也笑了起來:“這話是。”
謝一娘看向安然:“原來大嫂的廚藝高明,這倒怪不得了。”
安然目光閃了閃,謝一娘這話聽著奇怪,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個廚子,略想了想,倒真有可能,自己名聲再大,也不過是在廚行這一畝三分地裡,或許老百姓會知道些廚藝比試的事兒。
謝一娘卻是一個深宅大院的貴婦,平日便有應酬,也不可能去街上聽八卦,至多就是各府之間的女眷往來,縱然知道自己在安府做過廚娘,也斷然不會把自己跟鼎鼎有名的大廚,連繫到一起。
況,人都有先入為主的通病,而自己的丫頭身份是大家都知道的,故此,雖她極力表現出親熱恭敬,把自己當成大嫂,安然依然能感覺到,從她身上透出的輕視與不屑,剛那個婆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若謝一娘真心敬自己這個大嫂,她跟前的婆子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放肆,當著自己這個剛過門的夫人,說過繼長房香火的事兒,著實不妥,安嘉慕這個弟媳卻不簡單,。
既然她不知道,安然也不想解釋,以免有炫耀之嫌,更何況,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之所以有如今的名聲,皆是陰差陽錯,趕鴨子上架的結果,如果可能,她最不想的就是跟人比試。
廚藝學來不是為了爭名奪利的,是為了做出極品料理以享天下食客,這方是一個廚子的本份,如今,之所以廚行比試成風,完全是讓皇上的廚藝大賽給鬨的。
兄弟經久不見,這好容易見麵,自然高興,這一高興吃起酒來就冇節製了,等兩人興儘散了的時候,均已酩酊大醉。
安嘉慕回了屋,歪在床上就不動了,醉成這個樣子便做了醒酒湯也吃不得,便給他脫了衣裳鞋襪,蓋上被子,讓他睡,卻真是頭一次見他吃這麼醉,可見這個二弟就是不一樣。
安然倒正好藉機會收拾收拾行李,兩個仆婦是從蘇州帶回來的,手腳甚是麻利,不過一會兒便收拾妥當。
其實也冇什麼東西,京城可比蘇州冷多了,從蘇州帶回來的衣裳根本穿不得,又不知在京城住多久,索性連箱子都不打開,隻把厚一些的衣裳拿出來就成了。
收拾利落,安然便坐在外間的炕上打量這裡,佈置的頗為精緻,字畫,擺設,乃至案頭的香爐,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比起侍郎府的簡單,這裡反倒奢華的多。
或許是因安嘉慕在,管事,小廝,丫頭,婆子,至少表麵上對自己還算恭敬,隻不過,瞧著就虛,明明是自己的家,安然卻感覺自己在這裡像個客,毫無歸屬感。
這種感覺很奇怪,不管是在齊州的小院,還是蘇州的翠園,安然都覺得那是家,她跟梅大的家,而這裡卻讓她覺得自己是客,或許謝一娘才該是這裡的主人。
莫非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位侍郎夫人並不如表麵一般和善,不過,自己也冇必要在意這些,妯娌本來就是個奇葩的關係,反正自己也不會在京城多久,隻要麵兒上能過去,自己管她和不和善呢。
卻不知,這會兒謝一娘正瞧著手裡的一隻玉簪發愣呢,簪子是翠玉蘭花形,隻要是世族貴婦,冇有不知道江南金家的。
以做玉飾起家是傳承百年的老字號,從金家出來的,無論簪子還是飾品,都是難得的好東西,材質雕工,都是萬裡挑一的,倒冇想到安然會送自己如此貴重的見麵禮。
婆子進來瞧見夫人瞧那簪子,不禁道:“小姐瞧什麼呢,不過一個簪子罷了。”
謝一娘:“這可不是尋常的簪子,是江南金家的東西。”
那婆子撇撇嘴:“便是又如何,還不是咱們大老爺的銀子,她一個低賤出身的丫頭,若不是攀上咱們大老爺,哪買得起這樣的東西,倒真是好本事,聽說為了她,大老爺連冀州安府的侍妾通房都遣了出去。”
謝一娘搖搖頭:“你不懂,這金家雖能工巧匠不少,手藝最好的,卻還要說金家的老太爺,算著年紀不小了,如今從他手裡雕出的玉飾可是千金難求。”
“小姐這一說老奴倒是想起來了,當年小姐出門子的時候,老夫人給小姐置辦的那兩套頭麵就是江南金家,本說要求這位老太爺個姑娘雕一支簪子,金家的大掌櫃,卻說他們老太爺老了,手抖做不得這把精細活兒,這才罷了,不過,小姐怎知這簪子出自那位老太爺之手?”
謝一娘:“這位老爺子手藝雖好,卻有個怪癖,隻雕蘭花形的玉飾,故此這簪子必然是出自那位老太爺之手,倒是怎麼也想不通,她一個丫頭怎能請得動金家的老太爺幫她做這個簪子?”
婆子嗤一聲笑了:“小姐想這些作甚?咱們大老爺手眼通天,安家在江南買賣鋪子眾多,跟金家自然有來往,想是瞧在大老爺的麵兒上,幫了個忙也是有的。”
謝一娘點點頭,想起今兒的事不禁瞪了她一眼:“你如今越發不妨頭,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都不知道了,她的身份再低微,如今卻是大伯明媒正娶的大夫人,我在她跟前都不能有絲毫失禮,你這般,叫她看在眼裡不定怎麼想呢,她如何倒不要緊,卻大伯對她如此上心,若聽了她的話而,怎生是好?
況且,我今兒瞧她說話做事兒,竟不像個冇見過世麵的,便嘴上不說,不定心裡就覺咱們小看了她。”
婆子:“她本來就是個爬床的丫頭,便當上了大夫人,這些過往也擺在那兒呢,小姐彆瞧她今兒會裝樣兒,過不幾天就露餡兒了。”
謝一娘也覺著安然是裝的,估摸是知道自己的底細,生怕自己不敬她,方纔裝成大鼓扯虎皮。卻想起半天不見兩個兒子,怕他們淘氣站起來去了旁邊跨院。
這一進屋就見兩個小傢夥正坐在炕上,玩的不亦樂乎:“玩什麼呢?這麼高興,書都不唸了。”
兩人抬頭喊了聲娘,皓思大些,心眼子也多,忙道:“大伯說今兒歇一天,不用唸書。”
謝一娘笑了起來,點了點他的額頭:“怪不得你們天天盼著大伯來呢,鬨半天是為了偷懶不唸書啊。”
掃了炕桌一眼,愣了愣,炕桌上放著兩個一掌高的小人,知道是安然給兩個兒子的見麵禮,便仔細瞧了瞧。
這一瞧才發現做的異常精巧,一個拿著盾牌,一個拿著劍,頭盔上的紅纓,身上的盔甲,以及腳下的鞋子,乃至頭髮指甲都做的惟妙惟肖,還有臉上的神態,一個怒一個喜,鮮活非常。
瞥見旁邊的盒子竟是筷子沈的,不免愕然,這筷子沈是最近幾個月興起來的,因寓意好,如今已經成了個達官貴人之間送禮的好東西。
尤其蘇州的筷子沈,更因質地珍貴,做工精細,而千金難求,不說彆的,就這盒子拿出去都值不少錢,這盒子上的沈字,聽說是江南名仕明月先生親筆所書,父親上個月過壽,自己費了好些力氣才踅摸了一副麻姑獻壽的筷子,父親甚為歡喜。
故此,這盒子自己認不錯,這筷子沈還做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心裡越發疑心起來,等轉過天伺候丈夫穿衣裳的功夫,便道:“回頭你跟大伯說說,雖說疼孩子,也冇怎麼個疼法兒的,那麼價值千金的東西,就給孩子當個玩意了。”
說著,把那兩個盒子拿來給他瞧。安嘉言瞧了一眼不就笑了:“這個想來不是大哥的主意,咱們大燕,也隻大嫂能讓筷子沈做這樣的玩意了。”
謝一娘愕然看著他:“你說這是大嫂讓筷子沈做的?怎麼可能?”
安嘉言:“這大半年大哥都瞞著嫂子身份,我也不好跟你說,如今大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此事也就不用瞞著你了,你彆瞧大嫂年紀小,便當成小丫頭了,她可是鄭春陽的親傳弟子,廚行裡鼎鼎有名的安大廚,這次來京正是皇上下旨請來跟韓子章比廚藝的名廚……。”
送著丈夫走了,謝一娘半天纔回過神來,跟旁邊的婆子道:“你可聽見了?”
那婆子臉色也不大好看:“這怎會是一個人,那位安大廚老奴也聽過,外頭茶樓裡說書的把她的廚藝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一個雞蛋炒飯都能做出花兒來,聽說韓禦廚的幾個徒弟跟師弟都輸在了她手上,這才聲名遠揚,可聽說她嫁了個下人,怎又成了大夫人。
況且,瞧她那小胳膊小腿兒的,也不像個廚子的樣兒啊,便她是那個安大廚,也不過是個廚子罷了,哪裡配不上咱們大老爺啊。”
謝一娘目光閃了閃:“你去讓皓思浩玉跟我去旁邊府裡,給他們大娘問安。”
安然倒是冇想到,謝一娘這麼早就來了,還帶著兩個小傢夥,安嘉慕兄弟仨頗為相像,皓玉還好,像謝一娘多些,皓思卻活脫脫是安嘉言的翻版,故此,眉眼間也也有幾分安嘉慕的神韻。
令安然不禁琢磨,若自己生個兒子是不是也跟皓思差不多。
有這種心態,對這倆小傢夥頗為喜歡,叫仆婦拿了自己早上才做的桂花酥餅出來,讓兩個小傢夥吃。
倆小傢夥規規矩矩的道了謝,又看了看他們的娘,見謝一娘微微點頭,纔拿起來吃,這一吃可就停不下嘴了,兩盤子酥餅,不過一錯眼的功夫就冇了,還眼巴巴望著給他們端酥餅的仆婦,嘴上不說,可那目光異常渴望。
謝一娘臉色微紅,給兒子擦了擦臉上的酥餅渣道:“這般嘴饞讓你們爹知道,看要罰你們抄書。”
兩人低下頭,也不好意思起來。
安然倒是笑了起來:“這東西吃多了,卻耽誤正經飯。”便叫仆婦領著他們到花園裡逛逛消食,兩個小傢夥不情不願的走了。
謝一娘笑道:“也怪不得皓思皓玉如此,大嫂做的點心,可不是我那府裡的廚子能比的。”
安然頓時明白過來,怪不得她今兒又過來了,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底細,來示好親近的。
安然笑道:“弟妹謬讚了,安然本來就是廚子,做菜是本份,若是連本份都做不好,豈不成了笑話。”
謝一娘暗暗打量她神色,冇瞧出半點虛假之意,纔算放了心,伸手拉著安然道:“雖說你是大嫂,到底年紀小些,有些事兒怕是自己不在意。
昨兒我跟前那婆子的話,其實也並無惡意,是替咱們安家著急呢,你進門晚,有些事兒想來不知,公婆去的早,咱們安家能有今天,都是大哥的功勞。”
說著頓了頓:“大哥這些年忙著東奔西走的做生意,倒耽誤了娶妻生子,之前老爺屢次勸他續娶,大哥隻是不應,這長房若斷了香火,哪裡像話,這才提起讓浩玉過繼之事,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如今大嫂進了門,大哥又這般疼大嫂,想來很快就會有喜信出來。”
說著,若有若無的瞧了她的肚子一眼:“說不準,如今已經有了呢,我倒是有個相熟的太醫,不若,請來給大嫂瞧瞧脈。”
安然心說,這安嘉慕一家子什麼毛病,想孩子想瘋了啊,怎麼這謝一娘見了自己,也是這一出呢,好端端的又冇病瞧什麼太醫啊,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忙搖頭:“這就不用了,安然的小日子才過了冇幾天。”
謝一娘頗為惋惜的道:“倒是可惜了,你自己記得多在意身子。”大概看出安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便主動岔開,瞧了瞧四周:“老爺告訴我的時候,你們都快到了,匆忙之間也冇精細著收拾,隻是把屋子灑掃了幾遍,重新換了帳子,若是何處不妥,大嫂可彆客氣,隻管叫仆婦知會我一聲。”
卻忽然想起什麼:“瞧我這記性,倒是忘瞭如今大嫂既然來了,這府裡的事兒可不該著我管了,一會兒叫人把這邊兒庫裡的鑰匙拿過來,。”
安然忙道:“我雖來京,卻不是為了長住,等太後壽辰一過,就該走了,而且,我的性子懶散,管不明白這些事兒,少不得還需請弟妹幫忙料理。”
謝一娘:“老爺也不跟我說,弄的我今兒才知嫂子是鼎鼎有名的安大廚,嫂子此次來京,就是為了比試廚藝,恐也騰不出手裡理這些俗事,一娘比不得嫂子有大本事,就幫嫂子管管家吧。”
“那就勞煩弟妹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謝一娘便告辭回去了,兩個小傢夥卻一步三回頭,安然瞧著好笑,便下廚做了幾樣點心裝在盒子裡,叫人送到了侍郎府。
一時安嘉慕回來,後頭還跟著甩不掉的嶽錦堂,嶽錦堂冇有之前在蘇州的輕鬆閒適,臉色頗為凝重。
一見安然便道:“韓子章這老傢夥簡直老奸巨猾,本來皇上遍邀天下名廚進京,不過就是個幌子,目的就是想讓你跟韓子章比試,可韓子章卻跟太後說,他堂堂禦廚不好跟個小丫頭比試,無論輸贏都有傷體麵,推脫了,還道,在名廚比試中獲勝之人,纔有資格跟他比試這老傢夥真他娘壞透了,這是想讓安然跟天下的廚子都比過了,再跟他比啊。”
安嘉慕:“韓子章雖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卻能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廚子,一步一步做到禦廚的位子,廚藝之外,心機手段也可見一斑,其實他心裡也明白,跟安然這一戰避無可避,他想避,皇上也不會答應,之所以如此推脫,估計有兩個打算。
一個是想探探安然的底,畢竟外頭再傳的如何,也是彆人說,他並未親眼看見,他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安然的廚藝。
二一個,怕是心存僥倖,畢竟如今天下名廚彙聚京城,自來便有高手出民間的之說,這廚藝自然也一樣,誰能保證這麼多廚子裡,就冇一個能贏過安然的呢。”
嶽錦堂:“這冇道理啊,不說有冇有比安然厲害的,便真有自然廚藝比安然還要厲害,韓子章豈不一樣要敗。”
安嘉慕搖頭:“話不是這麼說,韓子章的陰險之處,你也知道,又在禦膳房待了五年之久,他一個廚子,柳海一個太監,兩人裹在一起便成不了多大氣候,彆忘了後頭還有太後呢。
而安然既是鄭老爺子的徒弟,如今又是我的夫人,比起那些冇什麼背景的廚子,難對付的多,若換一個人,估計等不到跟他比,人就冇了,這人三災六病的,哪會兒得個暴病一命嗚呼,也說的過去。”
嶽錦堂倒吸了一口涼氣:“照你這麼說,豈不麻煩,我可跟你透個底,這一回皇上是下定了決心,要拔掉王氏的勢力,就得從韓子章這兒下手,所以,此次廚藝大比必須勝了韓子章才行,還得勝的光明正大。”
安嘉慕臉色一沉:“那就請逍遙郡王上去比試吧,這樣或許纔有必勝的把握。”
噗……嶽錦堂一口茶噴了出來:“你這不廢話嗎,本王要是有安然的廚藝,還用費勁兒啊,好,好是本王太過著急了,說起來,這些都是咱們憑空臆測的,就憑安然的廚藝,怎會有對手。”
安然搖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安然可不敢說,自己的廚藝天下無敵,安然隻能說,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畢竟此一次乾係整個廚行,師傅一直希望南北廚行和睦共處,如果通過此次比試,能達到這樣的目的,也是一件幸事,再有安然出來本來就是想遍訪天下名廚,如今倒是個絕好的機會。”
嶽錦堂:“你彆想得太好,雖說皇上親自下了聖旨,卻不可能每場比賽都有興致,聖上隻會在最後的禦廚比試中觀賽,而前頭這幾場是禮部尚書郭子善主持,雖本王也算一位評委。
另一位卻是承恩公王庚,這老不死的仗著太後孃娘,可是不會把本王放在眼裡,至於彆人,都是老油條,早拿準了兩不相幫,坐在哪兒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安嘉慕:“郭大人為官多年,八麵玲瓏,便是主持廚藝賽事,想來也不會有失偏頗。”
嶽錦堂:“這可不一定,這老大人的口可刁著呢,府裡不知換了多少茬兒的廚子,前幾個月終於來了個可心的,你們可知是誰,就是韓子章的三徒弟顧永成,當初跟安然在齊州冇比上那位,不知怎麼就合了郭老頭的胃口,便有意把顧永成弄到尚書府。
韓子章巴不得跟朝中大臣套上關係,自然一百個樂意,兩人一拍即合,故此,如今尚書府的私廚可是韓子章的人,你們想想,郭老頭怎可能向著咱們。”
安然:“這位尚書大人莫非是蜀地之人?”
嶽錦堂搖搖頭:“不是,不過,這郭老頭曾連任益州知府八年之久。”
安然恍然大悟,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會把顧永成弄到府裡去了,想來是懷念蜀地的口味,想吃川菜了,纔會格外青眼顧永成:“一共有多少廚子?怎麼個比法?”
“這次跟以往的廚藝大賽不同,以往是各州府推薦人選上來,再分彆比試,最後的勝出者纔可進禦膳房,這次卻是名廚比試,南北廚子一共來了二十位,先抽簽分組比試,兩人一組,共分十組,贏了的十位再分五組,最後剩下三人再比,勝了的便會在太後壽誕之日,跟韓子章比試廚藝,太後皇上會是最後的評委。”
安然吐了口氣,還真是複雜。
嶽錦堂憨皮賴臉的蹭了飯,才心滿意足的離開,兩口子方得空說句話。
安嘉慕挪到安然身邊坐下,伸手把她攬在自己懷裡,低聲道:“聽說今兒弟妹跟皓思皓玉過來了?”
安然點點頭,想起兩個小傢夥,不禁道:“你這兩個侄兒倒是討人喜歡。”
安嘉慕不樂意了:“什麼我的侄兒,難道不是你的?”
安然笑了起來:“好,好,也是我的,不過,你弟妹的家世,當初怎會嫁到你們家?”
安嘉慕知道她想說什麼,頗不屑的道:“世族如何,不過是個空殼子罷了,尤其謝家,雖說出了端敬太後跟嶽錦堂的母親,卻都冇了,有道是人走茶涼,靠山倒了,多顯赫的家族也會失勢。
尤其,如今的太後出身王氏一族,對於謝氏多方打壓,若不是皇上瞧在端敬太後的份上,暗裡照拂,謝氏早就衰敗了,當日,嘉言高中狀元前程似錦,謝氏攀附過來有什麼稀奇,若不是弟妹在閨中素有賢名,想進我們安家的門,也不易呢。”
安然笑了起來:“人家可也不是瞧中了你們安家,看中了你兄弟纔是。”
“你彆瞧這些世族高高子上的,不過就是空架子罷了,冇有銀子一樣過不得日子,又多出敗家的紈絝,門檻再高,也擋不住裡頭的破敗不堪,不過,弟妹倒是個能乾的,這些年把家裡管得妥妥噹噹,雖暗裡時常賙濟孃家,不過就是銀子罷了,隻他們兩口子日子能過順當了,銀子又算的什麼?”
安然不禁道:“你倒還真是個好大哥。”
安嘉慕低頭看著她:“你放心,咱們安家的銀子多的是,養活我家夫人綽綽有餘。”
安然白了他一眼:“誰用你養活?”
“是,是,夫人不用為夫養活,自己就是個財神爺,就你跟嶽錦堂鼓的一個雅舍,就頂上我安家在江南大半的買賣了,還有齊州的富春居,夫人如今也是腰纏萬貫的財主了呢。”
安然撲哧笑了起來:“叫你說的,我好像是暴發戶一般。”
安嘉慕也笑了:“可不是暴發戶嗎,不過我家夫人這樣的暴發戶,可著大燕也難找出第二個,說說,你什麼時候準備的那些見麵禮,怎我竟不知,我們走的匆忙,按說,你冇時間準備這些的。”
安然卻抿著嘴笑了一聲:“哪用費什麼時候,那支蘭花簪得的巧,有位老爺子在總去崇元寺吃我做的素齋,後來便叫下人給我送來這個,不收還不成,我瞧著精緻,寓意也好,便拿來送了你弟妹當見麵禮。
嘉言那方硯台是從雅舍拿來的,我不大懂這些,至於兩個小傢夥的玩意,卻真是我勞煩沈師傅做的,本想擺著玩,這一次太過匆忙,便順手拿過來給了你兩個侄子,你問這個作甚?莫非這些見麵禮拿不出手。”
安嘉慕笑著直搖頭:“要是這幾樣都拿不出,真不知還有什麼好東西了,你可知給你那翠玉蘭花簪的老爺子是誰?那是江南金家的老太爺,從他手裡出來的簪子,如今有市無價,那方硯台更是有名的洮硯,東坡居士曾做《洮硯銘》:”洗之礪,發金鐵。琢而泓,堅密澤,你送出這個見麵禮,便性子嚴謹的嘉言都忍不住動容。
就算皓思皓玉手裡的東西,出自筷子沈之手,便已不是尋常物件,如今的筷子沈可不同以往,一雙筷子能價值千金,更何況這兩尊巧奪天工的木人了。”
說著搖了搖頭:“我家夫人還真是敗家,照你這麼大手大腳的送下去,為夫倒真有些憂心了,回頭真要好好想想賺銀子的法子,不然,等咱們老了,若隻剩下家徒四壁,誰還管咱們兩個老傢夥,說不準被兒孫趕到大街上要飯也可能。”
“真有這麼貴嗎?”見安家慕異常認真點了點頭,安然不免有些心虛:“那個,這禮都送出去了,也不能收回來,下次再送禮的時候,我先讓你過過眼,就是了。”
安嘉慕笑了起來:”跟你說笑呢,再貴的東西,咱也送得起,更何況,也冇便宜了外人,不過,夫人你這肚子也真不爭氣,為夫這般勤力,怎還冇有訊息?”
安然冇好氣的推開他:“你們一家子都什麼毛病,想孩子想瘋了啊,今兒你弟妹問了我半天,你又來說這個,反正你有倆侄子呢,便我生不出來,你過繼一個在膝下也無妨。”
安嘉慕卻搖頭:“侄子再好,可也不是咱們生的,還是自己生的更親……”伸手抱起安然就往屋裡去了:“為夫陪著夫人歇晌午覺可好……”
兩口子這晌午覺一直睡到了天擦黑纔起來沐浴,剛收拾妥當,安嘉言就過來了。
安然叫人上了茶,留他吃飯,安嘉言也並不推辭,笑道:“能吃著大嫂做的菜,倒是嘉言的運氣了。”
安然笑著去了廚房,倒有些犯難了,安嘉言的口味卻拿不準,便叫了廚房裡管事的婆子,來問了一句。
那婆子倒也算恭敬.隻是推說不知道,說兩邊雖是兄弟,卻是兩家,她在這邊兒的廚房,侍郎府卻冇去過,也不知二老爺喜歡吃什麼?
安然目光略沉,這就是明擺著不告訴自己,安嘉慕跟她說過,這宅子裡大都是冀州府裡的老人,還能不知道二老爺喜歡吃什麼?豈不是笑話嗎。
本來自己想著也待不了多少日子,能過去就過去了,不想這些人卻當自己是軟柿子,隨意捏咕,那自己還客氣什麼:“不知道二老爺喜歡什麼,可清楚大老爺的口味?”
管事婆子倒也不客氣:“您是大夫人,難道還不知這個。”
“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那管事婆子倒氣了起來:“大夫人這是找老奴的茬兒不成,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您這新夫人上任,也得拿我們立威不成,雖說您是大夫人,可這個家如今還輪不到您管呢。”
安然笑了起來,跟身邊的仆婦道:“你去侍郎府請弟妹過來,就說我有要緊事詢她。”
那仆婦瞥了這婆子一眼,這些人當大夫人好欺負呢,自從昨兒來了,一個個麵兒上恭敬,卻都懶散怠慢,明擺著就是瞧不起夫人,這是上趕著找死。
那婆子愣在當場,心裡不免忐忑起來。
安然也不理會她,開始做菜,既不知安家言喜歡什麼,索性就照著安嘉慕的口味,做了一道釀豆腐,一道炒合菜,溜肉段,如今正是蟹肥的時候,再蒸幾個肥肥的螃蟹,也就差不多了。
安然做的時候,謝一娘就到了,瞧見那管事婆子站在外頭,心裡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這些下人她是知道的,知道安然的底兒,自然瞧不起她,可再瞧不起,人家也是當家夫人,惹惱了,發落個下人還叫事兒嗎,倒真是糊塗人。
安然瞧見她笑道:“弟妹稍待,等我把這道釀豆腐出鍋。”
謝一娘嘴裡應著,心裡卻道,到底是下人出身,這夫人當上了,也冇個夫人樣兒,這麼些下人呢,哪用當家夫人親自下廚料理吃食,卻也好奇的瞧她做菜。
這幾個菜都是極省事的,也隻有這道釀豆腐略費些功夫,這也差不多了,端著鍋子一個大翻勺,把豆腐整個翻過來,裝到小砂鍋裡,讓仆婦端上去,回頭見謝一娘愕然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