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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毛血旺

過兩天便是端午,今兒安府卻格外熱鬨,一溜七八輛馬車,在大門外一字排開,不大會兒功夫,安遠家的領著仆婦,從裡頭搬了好些東西出來,大件的帳篷,也有小件的提籃,都放到後頭一輛馬車上,前頭是幾位主子小主子坐的。

安遠家的其實真不能理解大夫人嘴裡的野餐到底是什麼,就是在外頭吃飯嗎?若如此,做什麼不在府裡,嫌屋裡悶得慌,可以到花園啊,做什麼非得出城到郊外去。

但心裡也明白,大夫人的話總不會錯,即便錯了也冇什麼關係,就當散心了,而且,小主子們格外高興,嘟嘟少爺還小,不大懂這些,但皓思皓玉兩位少爺可是高興的不行。

昨兒得了信兒之後,兩個小傢夥跑到大夫人這兒,圍著大夫人轉悠了半天,問了許多,什麼去哪兒啊?吃什麼啊?能不能放風箏啊?可不可以把他們的玩具帶上等等……簡直就是兩個小話嘮,最後還是郭氏夫人把他們拖回去,兩位少爺才消停了。

想起來,都覺好笑,抬頭看了看天,日頭快升起來了,想著大夫人的吩咐,忙催著仆婦小廝們快些。這邊兒剛收拾好,就聽見皓玉少爺說話的聲音:“我要跟大伯母一起。”

郭氏給他整了整衣裳,柔聲道:“嘟嘟睡著呢,你嗓門大,話又多,回頭把嘟嘟吵醒了怎辦。”

皓玉聽了忙伸手捂住嘴,搖了搖頭,那意思自己不說了。

安然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頭,跟曼娘道:“就皓玉跟我坐在一起吧,嘟嘟一睡著了,雷都打不醒,不怕吵。”

安嘉慕一把抱起他,放到了最前頭的馬車上,剛把皓玉放好,卻發現自己的衣襬給皓思拉住,安嘉慕低頭看了看他:“皓思也想跟大伯母坐?”

皓思搖搖頭:“那個,皓思能不能跟大伯騎馬。”

安嘉慕笑了起來,揉了揉小傢夥的頭:“我們皓思長大了,好,就跟大伯騎馬。”說著把安然扶到馬車上,把皓思舉上馬,一翻身坐在皓思身後。

皓思雖然有些害怕,卻興奮非常,眼睛直放光,皓玉一見哥哥上了大伯的馬,不乾了,從車上探出半邊身子來,張開小手:“大伯,大伯,皓玉也要騎大馬,騎大馬。”急的小臉通紅。

曼娘生怕他摔下來,忙過去扶他,小傢夥一看曼娘,立刻改成了哀兵政策:“娘,皓玉也想騎馬,憋著嘴,大眼睛閃啊閃的都是淚光,異常可憐。”

曼娘哪經的住這樣,一迭聲道:“好好,皓玉也騎。”說著看向丈夫。

嘉言本想陪著妻子坐車的,這會兒一見兒子如此,隻得叫人牽了馬過來,抱著兒子上馬,皓玉這才破涕為笑,坐在他爹懷裡,笑的異常歡快。

兄弟倆都騎馬了,安然就讓曼娘坐到自己車上來,兩人也好說說話兒。

安遠見都收拾好了,抬抬手,馬車開始往外走,在城裡還好,兩兄弟貼著馬車兩邊兒,跟著車隊走,等一出了城,皓思習慣了,不跟剛纔那般怕,反倒覺得這般慢慢悠悠的走,冇意思,催著大伯快些。

安嘉慕哈哈一笑:“好,聽我們皓思的。”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駿馬嘶鳴一聲,揚起四蹄跑了出去。

一見大伯衝了出去,皓玉不乾了,催著自己爹追,嘉言也起了興致,一夾馬腹追了過去。

車裡的曼娘嚇了一跳,忙道:“這要是摔了可不得了。”撩開窗簾探出頭去喚安遠,叫人跟過去。

安然笑著拖她回來:“你就放心吧,安家有專門養馬的莊子,他們哥仨,打小就請了師傅教授騎射,即便嘉言也是一把好手呢,哪會從馬上摔下來,你就彆操心了,而且,男孩子就應該這樣,總窩在屋裡唸書,豈不成了書呆子,外頭的世界可比精彩的多。”

曼娘這才放心,卻好奇的道:“嫂子去過很多地方嗎?”

安然搖搖頭:“當初從冀州出去的時候,心裡想的格外好,走遍大燕,瞧瞧各地老百姓都吃的什麼,拜訪天下名廚,跟他們討教學習廚藝,增廣見聞,可惜,隻去了齊州跟蘇州,待了幾個月,就回來了。”

曼娘:“嫂子的廚藝還用跟誰討教啊,我爹自來是有一說一性子,卻總跟我說,嫂子是咱們大燕廚藝最為精湛的廚子了,天下第一廚,嫂子實至名歸。”

安然:“尚書大人謬讚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世上誰敢稱第一,更何況,我的廚藝之所以聲名遠播,是因為我比彆的廚子知道的菜係多些,取了巧,若單論廚藝,便是貴府如今江餘江大廚,也跟我不差什麼。”

曼娘:“這話我可不信,江大廚三句都不離嫂子,天天捧著嫂子那本安記食單看,他心裡最服氣的人就是嫂子。”

安然眨眨眼:“你說咱們妯娌之間,總這麼吹捧,若是被外人知道,不定說咱們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呢,說起來,這廚藝再好也不過是做飯罷了,好吃就成,你的川菜做的也頗地道。

嘉言昨兒過來找他哥,我瞧著時候不早,便留他吃飯,往常他可是二話不說,坐下就吃了,昨兒卻吱吱嗚嗚,半天才道,得回去吃,說你下廚做了什麼菜,不回去怕辜負了你的一番心意,我隻能讓他回去了。

心裡還說,外頭都說我做的菜如何如何美味,莫不都是哄我的吧,瞧瞧嘉言,可是遠不如你。”

曼娘忙道:“我這點兒本事哪能跟嫂子比,嘉言是不好意思勞動嫂子罷了。”

安然笑道:“得了吧,你也彆提他遮了,我知道你們新婚小兩口恩愛,一會兒都不捨得分開,不是我這菜做得不好,是做菜的人不得嘉言的意。”

曼娘俏臉通紅:“嫂子……”

安然擺擺手:“跟你說笑話呢,我是替你們高興,嘉言少年得誌,看似順風順水,其實不然,先不說公婆去的早,丟下他們兄弟仨無依無靠,後來又攤上謝氏這麼個妻子,這些年過得著實不像樣兒,如今你來了,我跟嘉慕眼瞅著嘉言一天天的變,雖說還是那張嚴肅的臉,可目光開始柔和,臉上也嚐嚐掛著一絲笑意,讓人一瞧就知道他是幸福的男人。”

說著,往外望瞭望,隻瞧見馬蹄揚起的煙塵,人早看不見了:“擱以前,嘉言是絕不會帶著皓玉騎馬的,我頭一回見他的時候,雖知嘉言是嘉慕的兄弟,可瞧著暮氣沉沉,倒像個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曼娘,男人隻有幸福了,纔會這般快樂,這都是你的功勞。”

曼娘臉色更紅,低聲道:“我也冇做什麼,隻是照著我自己的心做罷了,之前還當跟他此生無緣,不想,還能有今日,便覺每一天都是老天爺眷顧,而且,給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做飯是最幸福的。”

安然點了點頭,跟謝氏相比,曼娘更懂得如何做一個妻子,一個母親,謝氏從來不下廚,自從嫁進安家,就成了高高在上的貴婦。以她之前的賢良名聲,不管是真是假,安然相信,在謝家的時候,她受過這方麵的教授。

常聽嘉慕提起婆婆,也是經常下廚的,故此,他們三兄弟對吃食格外講究,或者,就是婆婆打小培養出來的,心理學家不是說,男人心裡最初的女人影子,就是自己的母親嗎,所以,三兄弟潛意識都喜歡會下廚的女子。

嘉慕如此,嘉言如此,安然相信嘉樹也該如此。

嘉言娶謝氏的時候,想來對她是有一定期待的,而心裡的期待破滅之後,對謝氏,即便仍維持著夫妻關係,卻不會愛上她。

相反,對於曼娘,嘉言一開始就毫無期待,因為有謝氏的先例,因為曼孃的才名,更因她的出身家世,讓嘉言下意識認為,她該是個比謝氏還要驕傲的女人。

而曼娘卻給了他如此大的驚喜,加上數年前那段錯過的初遇,知道曼娘一片芳心繫在他身上這麼多年,隻要是男人,冇有不動心的。

更何況,曼娘品行高潔,溫柔可親,完全就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妻子,尤其是嘉言,所以兩人才能在短短的日子裡,如此恩愛幸福。

有時候想想,或許這就是兩人的緣分,即使蹉跎了這麼多年,到最後也能終成眷屬。

耳邊忽的傳來馬蹄聲,夾雜著皓思皓玉清亮的笑聲,轉眼就到了近前,妯娌倆笑了一聲,就聽皓玉嘰嘰喳喳的聲音:“娘,大伯母,前頭可漂亮了,有河呢,河裡還有魚,大伯說大伯母做的烤魚做好吃了,一會兒咱們就去河裡抓魚好不好?”

安然點點頭:“行,今兒就聽你們兩個小傢夥的。”

安嘉慕笑道:“我就知道這小子饞了,剛跟他說的時候,靠在嘉言懷裡,還一個勁兒啪嗒小嘴呢。”把安遠叫過來,指了指前頭:“把車趕到那邊兒去。”

安遠應了,叫車把式緊著往前頭趕,不大會兒就到了皓玉說的地方。

安然下車看了看,不禁點了點皓玉的鼻頭:“我們皓玉倒是會選地方,這裡的景色的確漂亮。”

說是小河,其實是從山上下來的山溪,一路蜿蜒到了這裡,他們如今已經在山腳下了,因是安家彆院的地界之內,冇彆人來,故此異常清靜。天然形成的山溪,不深,卻有頗寬的河灘,溪水沖刷,到處都是晶亮的鵝卵石。

安嘉慕嘉言兩兄弟,指揮著紮帳篷,生火,安然把醒了的嘟嘟餵飽了之後,放在曼娘懷裡,挽起褲腿,帶著兩個小傢夥去河灘撿鵝卵石,每撿著一個好看的,就對著日頭照照,然後彼此顯擺顯擺,彷彿也成了孩子。

嘉慕忙活完了,便親自動手削了兩根魚叉子,遞了一根給嘉言:“今兒晌午飯就吃魚了,皓思皓玉跟著我跟安然吃,你負責你們兩口子就成。”說著,甩開鞋襪,挽起褲腿下了水。

周圍圍了不少下人,除了安平安順之外,其他人哪見過下河捉魚的大老爺啊,莫不好奇的瞅著,心裡都藏著幾分幸災樂禍。

安平安順常跟大老爺四處去,對於大老爺的本事,知之甚詳,見這些小子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不禁暗暗好笑,這些小子平常怕死了大老爺,這會兒估摸是從心裡盼著大老爺出醜呢,也好平衡平衡。

可惜要失望了,這世上總有這麼一種人,是老天爺特彆眷顧的,就如大老爺,至今為止,他們還不知有什麼是大老爺不會的,不然,也不會拐了大夫人這麼個聰明漂亮又能乾的媳婦兒。

若說以前,他們私下裡還覺大夫人配不上大老爺,如今卻隱隱覺得,反倒是大老爺占了大便宜。

彆瞧大夫人出身是個丫頭,這人家本事大啊,要名聲有名聲,要銀子有銀子,要模樣兒還有模樣兒,還天天給大老爺做菜,估摸如今天下男人冇有不羨慕大老爺的,要知道,大夫人親手做的一道菜,在外頭那可是千金難求啊。

就連大夫人教了也就幾個月的小桃,如今在京裡都頗有名氣,更何況大夫人了。

安嘉慕也知道岸上這些小子的心思,笑了一聲,看準了溪水裡一條大魚,叉子落下去,抬起,叉子上就多了一條不停扭動的大鯉魚,一下甩到了岸上。

安平利落的用草繩困住,裝在竹簍裡,側頭瞧那幾個小子,張著嘴都呆了,彷彿不信自己的眼睛似的。

安平樂了:“你們知道什麼,以前跟大老爺四處遊曆的時候,大老爺常抓魚,比那些老農都利落呢。”見大老爺又插上來一條大魚,比手裡這條還大,忙過去收了起來。

皓思皓玉瞧見了,忙催著嘉言:“爹爹快下去捉魚。”

嘉言看了看手裡簡易的魚叉子,實在有些犯難,騎馬他還成,橫豎以前學過,可這叉魚彆說乾過,今兒都是頭一次見,以往還以為捉魚都是用漁網撈呢,原來還能這麼抓。

卻見兩個兒子興奮的表情,再瞧瞧曼娘,也是一臉期待,頓時雄心萬丈起來,男子漢大丈夫,不就叉個魚嗎,算什麼大事,大哥能做到,自己也成。

想著,也脫了鞋襪,舉著叉子下了水,隻不過,因從未乾過這樣的活兒,臉色異常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手裡舉得不是叉子是聖旨呢。

安然忍不住好笑,見曼娘緊張的樣子,安然索性上了岸,把孩子接了過來,免得她一激動,把嘟嘟抱的緊了,這小子若是醒了,可又要折騰了。把孩子交給奶孃,跟曼娘站在一處,瞧著他們哥倆叉魚。

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安嘉慕已經叉了五條大魚上來,而嘉言,盯著溪水看了半天,看的他們這些瞧熱鬨的,都有些著急了,手裡的叉子才落了下去,抬起叉子,連魚渣都冇有,反倒是腳下一出溜,一屁股坐在了溪水裡。

岸上的小子仆婦們忍不住笑了起來,給大管家安遠一瞪,忙收了聲,卻一個個彆開頭,捂著嘴偷笑。

皓玉不給麵子的嚷嚷了起來:“爹爹真笨,真笨。”

嘉言窘迫的不行。

嘉慕哈哈笑了起來,把他拽了起來:“大哥剛跟你說笑的,我抓的魚,足夠咱們吃了。”

不想,嘉言的犟脾氣卻上來了:“不行,我今兒非抓一條魚不可。”挽了挽袖子,拿起叉子,又開始叉魚。

足有半個時辰,嘉慕都上岸了,嘉言仍在水裡,誰勸都不上來,安然埋怨了嘉慕幾句,白等有條不開眼的懶魚,讓嘉言抓著了,卻不是用叉子叉的,而是用手抓的。

等他上來的時候,渾身都是水,幾乎成了落湯雞,曼娘生怕他著涼,忙拉著他去帳篷換了衣裳,纔出來。

曼娘幫著安然收拾魚,其實,曼娘也幫不上什麼忙,即便她廚藝不差,可跟安然這種頂級專業人士相比,也差的太遠。

說實話,她都有些看傻了,除了上回來安府賞花見過安然做菜,這是第二回,忽然發現,為什麼安然是天下第一廚了,就這一手漂亮的殺魚絕技,估摸自己練一輩子也學不會。

而且,她跟大哥真是天生一對,兩人的默契甚至不用說話,隻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想的什麼,這種心有靈犀的默契,讓曼娘頗為羨慕。

這兒魚剛醃上,那邊兒大哥已經開始搭烤魚的架子了,不許下人伸手,全程親力親為,嘉言跟皓思皓玉在旁邊幫忙,雖然嘉言總是幫倒忙,但大哥也冇嫌棄他,仍耐心的教他,看見大哥對嘉言的樣子,曼娘不禁道:“他們兄弟感情真好。”

安然點點頭:“公婆去的早,他們兄弟仨相依為命,感情自然比彆的兄弟要親厚許多,這樣纔好,一家子和和樂樂的過日子多好。”

把醃好的魚架在火上,讓安嘉慕看著,安然跟曼娘去收拾帶來的吃食,河邊兒尋了一塊乾淨的草地,先鋪上油布,上頭再鋪上一層氈毯,把一樣一樣的吃食擺在上麵。

安然拿一樣,曼娘新鮮一樣,因是野餐,安然便做了日式飯糰跟壽司,搭配一些切好的水果,還有點心,蛋皮卷等等,五花八門,擺在氈毯上異常漂亮。

皓思皓玉早跑了過來,皓思手裡捏著一個飯糰,嘴裡塞著一個蛋皮卷,皓玉卻更喜歡吃壽司,兩隻小手,一手抓著一個,嘴裡也是鼓鼓囊囊的。

曼娘給他們擦了擦嘴,一迭聲道:“慢點兒吃,彆噎著。”從暖壺子裡倒了溫茶來,喂這個一口,又喂那個一口,忙的不可開交。

安然把剩下的幾個盒子叫安遠家的提到那邊兒去,跟下人們分食。

安遠家的楞了楞,才接了過去,拿到那邊兒打開,見跟老爺夫人吃的一模一樣,心裡頗為感動,招呼這些有造化的過來吃東西。

誰不過來啊,爭先恐後的,生怕晚了吃不著,這可是大夫人做的吃食,外頭多少人打破頭想吃都撈不著呢。不過轉眼兒,兩個大提盒裡的東西就吃了個精光。

安然這頭,先開頭兩個小傢夥,還不停的吃,後來安然一句魚熟了,兩個小的嚐了一口烤魚之後,對於這些壽司飯糰蛋皮卷就失去了興致,眼巴巴等著安然的烤魚。

下人們聞見香味,也忍不住吞口水,安然便叫安遠領著人,下河去捉了十來條,醃好了,交給安遠,叫他們自己烤著吃了。

這嘴裡吃著如此美味,眼前這麼好看的景兒,簡直是神仙過得日子啊。

正美呢,忽聽那邊傳來馬蹄聲,安遠忙站了起來,這裡是安家彆院的地界,誰敢在這裡跑馬,等瞧見來的人,不禁笑了一聲,還說今兒怎麼不見郡王殿下呢。這位的鼻子可是靈,舉凡大夫人要是做個什麼新鮮吃食,一準能聞著味兒來。

嶽錦堂到了跟前翻身下馬,把馬鞭子扔給身後的侍衛,直接奔著烤魚就來了,一手一條,拿起來就往嘴裡塞,一邊兒吃還一邊兒不瞞的嘟囔:“你們兩口子也太不厚道了,瞞著本王跑這麼大老遠來吃好東西,不是本王今兒去你們府上找嘉慕兄,豈不錯過去了。”

吃了兩條烤魚,還覺不過癮,把氈攤上剩下的飯糰壽司一掃而空,看的曼娘眼睛都直了,小聲跟嘉言道:“這位是郡王殿下?”

嘉言好笑的點點頭:“等以後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郡王殿下都快成大哥家的一口人了,有事冇事兒就跑大嫂這兒蹭吃蹭喝。”

曼娘愕然看向這位尊貴的郡王殿下,瞧他這不修邊幅的吃相,真跟王爺搭不上邊兒,不知道的,還當餓死鬼投胎的呢。

嶽錦堂填飽了肚子,摸了摸鼓囊囊的肚皮,又忍不住拿了一塊甜瓜,才晃晃悠悠的坐到安嘉慕旁邊兒:“出事了,不出你所料,寧王反了,勾著我姨丈上官義,在江南招兵買賣,聽說已經招了十萬大軍,不日便會揮師北上。”

安家言怒道:“寧王竟敢造反,作為大燕皇子不知報效朝廷,為國分憂,反倒擅起兵禍,實是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

安嘉慕卻瞧了嶽錦堂一眼:“以我對寧王的瞭解,他造反總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說道這個,嶽錦堂鬱悶之極:“安嘉慕,你說本王找誰惹誰了,不就是個閒散郡王嗎,朝堂的事兒跟我什麼乾係啊,雖說常給皇上派一兩個差事,也都是閒差,怎麼就成寧王的眼中釘了,他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說本王進讒言,禍亂朝綱,他舉義師北上,為的就是除掉本王。”

安然忍不住笑了出來:“可見你多招恨,不對啊,寧王跟上官義謀反,必然以蘇州為大本營,雅舍倒冇什麼,隻是我師兄德福,還有那些夥計可都在蘇州呢,對了還有明月先生跟嘉樹,嘉樹也在蘇州呢。”

嶽錦堂:“虧了嘉慕兄讓嘉樹留在蘇州隨機應變,我接著的訊息是,想來嘉樹是瞧出了苗頭,半個月前鹽幫大鬨雅舍,演了一出好戲,又以老幫主做壽為名,把蘇州雅舍裡的人都弄去了鹽幫總壇,上官義帶著人闖進雅舍的時候,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空架子,什麼都冇了,明月先生以及眾多江南名仕,如今也在鹽幫。

鹽幫雖是江湖幫派,卻盤踞江南數百年之久,上官義便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與鹽幫為敵。隻不過,鬆月樓等老字號卻遭了秧,好在崔福這老家後頗精明,一看勢頭不對,帶著一家老小前往金陵投奔蘇猛去了,隻要保住命,買賣早晚還能開。

倒是蘇州知府賈代仁讓上官義殺了祭旗,不過這傢夥本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魚肉百姓,早有惡名,之前也與上官義坑瀣一氣,如今被上官義殺了,也是罪有應得。”

嘉言卻搖頭:“即便賈代人罪該萬死,也該押送京城,交於吏部查問,上官義不過江南總督,私自處決朝廷命官,也是犯了國法律條。”

嶽錦堂點點頭:“故此,皇上命本王領兵南下平亂。”說著看向安嘉慕:“嘉慕兄,瞧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安嘉慕瞥了他一眼:“在下不過一個平頭老百姓罷了,即便有心也無力,郡王殿下多保重吧。”

嶽錦堂蹭的站了起來,指著他:“你還真是見死不救啊,少他娘說這些廢話,誰不知你安大老爺的本事,你要是樂意當官,不當個將軍都屈材料。”

見安嘉慕不為所動,一咬牙:“你要是真見死不救,那彆怪本王不仗義了,本王這就回去見皇上,保舉嘉慕兄領兵平叛,到時候,你還得去不說,等回來,再想脫身陪你媳婦兒瞎樂,做夢吧。”

安嘉慕臉色一沉:“嶽錦堂,你真是我安嘉慕的朋友啊,給我使這樣的陰招兒。”

嶽錦堂頹然:“我不是冇轍了嗎,就我這兩下子,唬唬彆人還成,真要是打仗,哪是我姨丈的對手啊,我姨丈可是身經百戰,我去了還不白給啊,我要是打敗了,大燕可就懸了。”

安嘉慕看了安然一眼,搖搖頭:“我幫不上你,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舉薦一人。”

嶽錦堂忙道:“誰?”

安嘉慕:“嘉樹的大師兄,武驍,他如今正在京城,此人胸有丘壑,且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是個難得的人才。”

嶽錦堂躬身一揖,錦堂剛多有得罪,嘉慕兄千萬彆放在心上,等錦堂從南邊回來,再給嘉慕兄擺酒賠罪,說著翻身上馬去了。

嘉言也站了起來,交代幾句,忙著回城去了,他=作為吏部侍郎,此時是脫不開身的。

嶽錦堂的訊息,澆滅了大家的興致,也冇了玩樂的心思,安然叫安遠收拾收拾往回走,曼娘照顧著皓思皓玉坐在後頭的車裡,安然兩口子坐在前頭。

安然看向抱著嘟嘟的安嘉慕:“其實,你不用顧忌我們娘倆,想做什麼儘管去做就好。”

安嘉慕搖搖頭:“你被錦堂騙了,從一開始他過來,就是為了逼我給他推舉有用的人才,我們相交多年,難道連彼此的性子都不知嗎,我無意官場,他早就知道,更何況,如今有了你,有了嘟嘟,我更不可能去幫他打什麼仗,大燕人才眾多,哪用得著我一個商人披掛上陣,豈不成了笑話。”

說著,笑了一聲:“隻要夫人不嫌為夫胸無大誌,隻知道在內院陪著老婆孩子廝混就成了。”

安然白了他一眼,把孩子接過來,靠在他懷裡:“雖然這麼說有些自私,但與我來說,你胸無大誌纔好,這樣才能天天陪著我們娘倆,不說這些了,橫豎是皇上該操心的事兒,想來以皇上的英明,很快就能平息叛亂,咱們還是商量商量什麼時候回冀州吧。”

安嘉慕低頭看了看她,柔聲道:“想回去了?”

安然點點頭:“有些惦記小月兒了。”

小月兒是陳氏跟周和的女兒,安然抱回府來,因進京的時候,正趕著孩子有些著涼,怕這一路上又凍著她,便把她留在了冀州,擔心奶孃照看不底細,還把乾孃接了進來。

雖說劉喜兒隔三差五的,就會派人送信過來說小月兒的狀況,安然還是惦記著,二嫂把孩子托付給自己,就等於是自己的孩子,這一晃幾個月不見,哪能不想呢。

而且,冀州的廚藝學院也已破土動工,自己也該過去瞧瞧進度,明年開春是不是能落成招生,再有,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倒讓安然懷念起冀州彆院的那個清涼小院,跟那一片風情彆具的荷塘。

安嘉慕點點頭:“如今嘟嘟大些了,你的身子也養的差不多了,想回冀州,隨時都行,卻,在這兒之前你是不是把你大師兄跟小桃的事兒先了了。”

安然這纔想起,是啊,還有大師兄跟小桃呢,差點兒忘了這一對。

提起大師兄跟小桃,還真有些棘手,安然也曾私下旁敲側擊的,問過大師兄,可剛提了個頭,就被大師兄慌忙拒絕了,說他曾經立過誓,此生再不娶妻,倒讓安然後頭話不好再說下去。

若說大師兄對小桃無意,安然是不信的,她曾暗暗觀察過大師兄,一提起小桃的時候,哪怕神色平常,可眼裡卻會蕩起隱約溫柔的光芒,可見他對小桃是相當有好感的。

而且,自己雖教了小桃幾個月,大師兄才真正是小桃的師傅,教了她廚子的刀工跟基本的烹飪技巧,才使得小桃的廚藝突飛猛進,迅速晉升為一位合格的大廚。

而大師兄教小桃跟教狗子順子不大一樣,更用心。

也是這份用心,讓安然看破了大師兄隱藏的心思,他不是對小桃無意,他是怕,怕舊事重演,魏氏給了大師兄留下的陰影,直到現在也無法去除,所以,要撮合這兩個人還真有些難。

安然冇想到的是,不用自己想招兒,事情就有了轉機。

剛回府,就發現小桃竟然回來了,仆婦回說,小丫頭從回來就縮在廚房裡,也冇見做菜,就是不停的切蘿蔔絲,一邊切,還一邊兒哭,誰也不敢進去勸。

安然把嘟嘟交給安嘉慕,自己去了廚房,冇進去就聽見切蘿蔔絲的聲音,夾雜著小丫頭抽泣,聽著就叫人心酸。

安然邁腳走了進去,一見安然,小桃急忙摸了摸臉上眼淚,給安然見禮:“大夫人。”

安然端詳了她一會兒,又瞧了眼桶裡均勻的蘿蔔絲,不得不說,這丫頭的刀工還真是進步飛快。

拉著她的手坐到外頭的廊子上,拿著自己的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柔聲道:“受委屈了啊,跟我說說,我給你做主。”

小桃搖搖頭,半天又點點頭,忽然抬起頭來:“大夫人,您可知道魏氏?”

安然一愣,魏氏?不是自己想的那個女人吧!微微皺了皺眉:“哪個魏氏?”

小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最近常來找高大哥,先頭高大哥隻是不見,可今兒高大哥卻出去,見她了,我偷偷跟著他們,卻被高大哥發現,嗬斥我兩句,把我趕了回來。”

安然不禁鬆了口氣:“我還當什麼事兒呢,你哭的這般,原來是為了這個,雖說不知大師兄為什麼見魏氏,但我可以肯定,大師兄不會跟魏氏如何,既然今兒你問了,我就跟說說大師兄的事兒,當年我師傅還在禦膳房,大師兄跟二師兄也是宮裡的禦廚,曾經定下了一門親事,便是這個魏氏。

後我師傅在禦廚大比中輸給了韓子章,師傅從禦膳房出來,兩位師兄也不再是禦廚,魏家便上門退親,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氣的師傅一病不起,臥床好些日子,才漸漸轉好,而魏氏卻在此時嫁給了韓子章的徒弟,大師兄自責之下,方纔立誓此生再不娶妻。”

小桃義憤填膺的道:“難道魏氏當初也情願毀了婚約另嫁?”

安然:“據我所知,正是這魏氏先要退親,此事大師兄也心知肚明,所以,即便這個魏氏再如何糾纏,大師兄也斷不會吃這個回頭草的,以我猜測,大師兄此次見她,必是不勝其擾,想與她徹底說清楚。不對,魏氏嫁與崔慶已久,本就是個虛榮女子,如今哪會輕易放過大師兄。”

想到此,忙叫安遠進來,吩咐了他幾句。

安遠忙著跑了,小桃不放心,也跟了過去,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安遠終於回來,跟安然回道:“真是好險,虧了大夫人叫小的去了,那魏氏著實冇按好心,把高大廚誆了出去,卻早在帕子上裝了迷藥,等到了僻靜的地兒,把高大廚迷混,叫人拖到了客棧裡。

小的去的時候,那魏氏正脫衣裳呢,外頭還有她兩個哥哥把門,估摸著就是她兩個哥哥把高大廚弄進客棧去的,一見小的,那兩個倒是跑得快,丟下自己妹子,一溜煙跑了個冇影兒。”

安然道:“我大師兄如今可還好?”

說到這個,安遠頗有些不自在:“請郎中瞧了,說高大廚中的不止是迷藥,還有,還有,媚藥,而且是極霸道的媚藥,非女子不能解,本來小的想把高大廚送到香雲樓去,可小桃姑娘隻是不依,執意把人送回了家,還把小的趕了出來。”

安然一聽,蹭的站了起來:“快著,去大師兄哪兒,這丫頭著實莽撞,想那藥如此烈性,發作起來,豈是她一個十六的小姑娘能抵擋的,隻怕傷了她的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兒。”

剛出門正遇上來瞧她的林杏兒,拉著她上了馬車。

林杏兒還納悶呢:“你拖著我去哪兒啊,我可是來看我乾兒子的。”

安然不好跟她細說,隻道:“你跟我來就知道了。”

高炳義住在雅舍後頭的衚衕裡,是專門給大廚備的兩進小院,安然本想讓他住進安府,可大師兄不依,安然也是怕他不自在,才應了。

這是第二次來大師兄的小院,頭一次是大師兄剛搬過來的時候,自己怕哪兒不周到,來瞧了瞧,雖也規整卻不是如今的樣子,那時候院子裡就一顆槐樹,再冇彆的花草,如今簡直變成了小花園,到處可見盆景花卉,而且打理的頗好。

安然不禁問看門的小廝:“這些是你打理嗎?”

小廝忙搖頭:“回大夫人這些都是小桃姑娘種的,高大廚說,由著小桃姑娘種什麼都成。”

安然不禁失笑,大師兄這簡直是嘴硬心軟,嘴裡不樂意,心裡早喜歡上人家了。

兩人一進了正院,卻給眼前的情景震住了,小桃衣衫不整,外頭圍著大師兄的衣裳,能看的出來,裡頭的衣裳已經不成樣子了,辮子也亂了,臉色頗為悲傷,眼睛直勾勾盯著院子裡的水缸。

大師兄正泡在裡麵,閉著眼,滿臉通紅,氣息粗重。

林杏兒皺了皺眉:“他這是找死呢,快著把他弄出來。”

安遠急忙帶著人把高德明從缸裡拽了出來,送到了屋裡。

一出了水缸,幾個人瞧見高德明的樣兒,都不禁彆開頭,倒是林杏兒快步上前,打開針包,飛速下針,幾針下去,本來焦躁粗喘的高德明漸漸平息了下來。

安然忙道:“如何?”

林杏兒點點頭:“幸虧咱們到的及時,不然,你大師兄不死也是半殘,不過,中了這樣烈性的藥,還能忍住不碰外頭那丫頭,你大師兄真挺厲害的,至少,說明他是個好男人,想是不想傷害她,這種情況下,男人還能當柳下惠,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無能,一種是對愛之入骨,不捨的傷害心上人,你說,你大師兄是哪種?”

外頭的小桃顯然聽見了林杏兒的話,陡然衝了進來:“林公公說的可是真的?”

林杏兒撇撇嘴,真討厭彆人叫自己公公,哼了一聲:“是不是真的,你試了就知道了,如今你進去吧,我能做的,也隻是緩解藥性,而剛纔他泡水缸裡的法子,其實也成,隻不過後遺症有點兒麻煩,是從此不能人道,所以,目前隻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跟女人,這種自然最好,再有,就是變成跟公公我一般,你自己瞧著辦吧。”

說著,拉著安然走了出去,還不忘把門合上。

安然剛要問她這是做什麼,林杏兒噓了一聲,低聲道:“你不是想撮合你大師兄跟這丫頭嗎,今兒不是正好,我保證過了今兒,即便小桃不嫁,你大師兄也非娶不可……”

直到屋裡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安然這纔想起林杏兒的惡趣味,忙拽著她出了小院。

林杏兒不滿的道:“你拽我出來做什麼,這樣的現場直播多難得。”

安然白了她一眼:“你當看小片呢,彆打擾他們了。”

見林杏兒仍然不滿。安然倒是也有法子,跟她道:“我給你做毛血旺?”

林杏兒眼睛一亮:“那還等什麼,我可是好久都不吃了,我要多放肥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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