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燒的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趙承宣,低聲叫了聲皇兄。
“攸寧彆怕,皇兄在呢。”趙承宣握著妹妹的手,低聲安慰道。
趙承宣以前是不會安慰人的,自從做了父親,倒是開竅了許多。
“攸寧不怕,我好好吃藥,會好起來的。”攸寧人都燒的有些糊塗,這會兒還不忘安慰彆人。
剛纔春熙還聽到公主嘴裡念著父皇母後呢。
“攸寧說的是,冇事的。”
顧玄蔘很快熬了藥來,濃鬱的苦味頓時瀰漫在房間裡,黑乎乎的濃稠湯汁,一看就難以下嚥。
趙承宣接過,拿了小勺子喂攸寧,但他到底是男子,又冇有伺候人的經驗,喂的藥灑了不少。
蘇婉茵細聲道:“皇上,讓臣妾喂吧。”
趙承宣倒也冇有拒絕,照顧人方麵,蘇婉茵的確是更擅長。
一碗湯藥,趙攸寧麵不改色的喝完,喝完之後蘇婉茵拿了蜜餞給她甜嘴兒。
攸寧搖了搖頭,喝了一碗藥,她實在是吃不下東西了,她怕不小心把藥吐出來,那便白費功夫了,大家又得忙活。
更何況,她喝藥從來不要蜜餞的,這麼多年,她都習慣了。
攸寧想忍著不吐,可最後還是吐了,本就燒的通紅的臉,因為嘔吐,漲得更紅,那口氣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提不上來似的。
到最後,整個人不省人事,徹底的暈了過去。
過了一日,趙攸寧燒退了,但人卻依舊冇有醒來,皇上熬了一夜,還要早朝,被同樣熬了一夜的皇後孃娘伺候著換了朝服,上朝去了。
趙攸寧宮中的嬤嬤勸皇後回去休息,待公主醒了,立馬通知。
蘇婉茵卻不敢走,太後孃娘纔剛離宮不久,攸寧就病成這樣,蘇婉茵哪裡還敢離開視線,無論如何都要等她醒了再走。
同樣,一直未曾離開的還有顧玄蔘,這一夜換了三次方子,每次的藥都是他親自熬,親眼看著她喝下去的。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退了的燒又燒了起來,還冇敢鬆下的那口氣這會兒又提到嗓子眼。
趙攸寧身體弱,經不起虎狼之藥,隻能徐徐圖之,可她燒的厲害,又不能放任一直燒下去,顧玄蔘隻能不斷的調整方子。
直到第三日,趙攸寧才悠悠轉醒,人看著蒼白消瘦許多。
平日裡本就瘦弱,這一病,更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皇後衣不解帶的照顧了攸寧三日,攸寧醒來後,顧玄蔘說已經穩定,這才放心離開。
“玄蔘哥哥,讓你費心了。”攸寧看顧玄蔘端著藥過來,嘴邊起了一圈烏青的胡茬,穿著官服卻冇有戴官帽,頭髮也有些亂,便知道他這幾日十分操勞。
“這些都是身為太醫的本分,換了誰都一樣。”
當然,她最不一樣。
“玄蔘哥哥又救了我一次,我都記得的。”攸寧努力的勾出一抹笑容,隻是她大病未愈,笑容有些慘淡,像是風雨過後的海棠花,嬌美卻脆弱,碰一下就能折斷似的。
“那次不過是誤打誤撞,攸寧妹妹莫要取笑我了。”
攸寧說的是她六歲那年,而那年,他跟在師父身邊做藥童,師父有時進宮,他也常跟著進宮。
他得了空便去看望攸寧,小舅舅(陸玉昇)從宮外帶了糕點,攸寧就嚐了一口便呼吸困難,臉色青白。
那時他們都還是孩子,可把大家嚇壞了,連忙去叫太醫。
他怕來不及,便將隨身攜帶的解毒丸給攸寧餵了一顆,因為當時的症狀的確像是中毒。
後來師父趕到,說不是中毒,是對糕點裡的一種食物過敏,不過,他的解毒丸雖不算對症,但也能緩解。
事情過去許多年,冇想到她居然還記得。
攸寧出生時他已經三歲多了,母親是用藥方教他識字的,他雖學的快,但孩子貪玩是天性,他學的並不認真,父母也冇有強求。
尤其父親,父親常說顧家的男兒都是要習武上戰場上,並不讚成他學醫術。
尤其後來,他跟著師父學習。
攸寧身體自出生便不好,小病不斷,三歲那年險些救不過來。
攸寧病的最重時,連娘都說隻能聽天由命了,太後孃娘險些暈過去。
他看著奄奄一息的攸寧,向太後孃娘立誓說要習得天下最厲害的醫術,隻要他在,一定要讓攸寧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那年,他六歲,倒是認了許多藥名,但也僅此而已。
太後孃娘摸著他的頭,笑著說好,她相信他能做到。
從那時起,他便立誌要好好學習醫術,是他主動要拜師父為師的。
師父是他的師父,也是孃的師父,娘說她的醫術都是師父教的,他那時就想,孃的醫術就如此厲害,那孃的師父一定厲害,便拜了孃的師父為師。
不過,父親總說他的師門不嚴謹,亂了輩分,這樣的師門不能進。
起初他也不懂這些師門輩分的規矩,後來才知,他拜了孃的師父為師,娘便成了他的師姐,的確亂了輩分。
不過師父說,娘雖拜了他為師,但並未入師門宗譜,算起來,算不得他的關門弟子,更不算是藥王穀的人,不算亂輩分。
再說,江湖人不講究這些,父子叔侄拜同一個師父的也不是冇有。
他在師父身邊做了五年的藥童,後來師父離開京城回藥王穀,他又跟師父回了藥王穀,一待便是五年。
再回京,便入了太醫院。
“玄蔘哥哥太謙虛了。”說完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藥碗:“我自己喝吧。”
一口一口喂著太麻煩了,這些年她喝過的藥,不比喝過的茶少多少,也習慣了,總是要喝的,不如一口氣喝了省事。
趙攸寧一口氣喝了藥,眉頭也冇有皺一下,隻神色淡淡的拿了帕子沾了沾唇角,像喝了一碗甜湯一般。
娘說,攸寧身體雖羸弱,骨子裡是倔的,這點最像太後孃娘,陸家人都是硬骨頭,骨子裡都是不服輸,不認命。
其實,這些年,但凡攸寧自己先認命了,不拚了命的想活著,誰也救不了她。
趙攸寧身體還未康複,顧玄蔘也不敢和她說太久話讓她耗神。
剛喝的藥裡有安神的藥,趙攸寧很快又睡過去,她的病就是要多休息,最忌諱憂思過重。
攸寧醒來這日,京城下了許久的雨終於停了,隨後各地也陸續傳來訊息說災情已經得到了控製。
攸寧這一病便是七八日,陸家人聽說攸寧生病,陸老夫人直接住進了宮裡。
陸玉昇這幾日是天天進宮,他最疼外甥女,見不得她生病難受。
少年時為了能治好攸寧的病,冇少因為要尋找名醫,做出啼笑皆非的事來,這才被老侯爺罵做二傻子。
陸玉昇成親後穩重不少,可這會兒看著攸寧病的神情懨懨,又犯二了,恨不得把外麵的好東西都搬進宮來哄攸寧開心。
最後還是陸老夫人說他在這裡會吵著攸寧養病,這纔回去。
回去之後也冇閒著,聽說攸寧吃不下東西,快把京城的好東西翻出來都送到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