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魏閣老不放心啊。
他這個孫子他最瞭解了,從小到大都是什麼都自己扛,自己忍,不肯讓人操心的個性。
大齊人人都說他是少年天才,他這個做祖父的豈能不知他的辛苦。
每日三更燈火五更雞,讀書練劍,不曾有一日懈怠。
他六歲那年高燒到幾乎昏迷,還從床上爬起,寫了一篇文章讓小廝送到他書房。
“孫兒冇事!”
魏閣老嘴巴動了動,不知該如何開口。
“祖父,孫兒還要去給父親母親請安,先行告退!”魏銘躬身作揖,待魏閣老同意,才後退三步,轉身離開。
京城要比湖山冷,凜冽的風如刀子劃在臉上,魏銘完全冇有知覺,腳步都是麻木的。
“少爺,老爺和夫人在院裡等著呢!”小廝道。
“我知道了!”風把魏銘的聲音吹的有些散,連他自己都聽的不大清。
魏夫人和魏大人等的有些著急了,可也不敢催,派了小廝在老太爺院門口守著。
銘兒回家先給太老爺請安,這是禮數,作為父母也不得越界。
“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魏銘恭敬道。
“快起來,起來,我兒怎麼瘦了這麼多,可得好好補補!”魏夫人心疼道。
魏大人點了點頭,確實瘦了不少,開口道:“銘兒,那陸家的丫頭你莫要再想了,其實若不是你祖父替你開口求親,為父也是不同意她嫁進我們魏家的,我魏家家風純正,你又是嫡長孫,我兒配得起更好的姑娘!”
魏夫人咳了一聲,打斷丈夫的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嫌事情不夠亂?
一個大男人怎麼跟那些碎嘴婆娘似的這樣說人家一個小姑娘。
那陸家以前她不怎麼瞭解,可在寺裡相處了幾日,她發現那陸家丫頭極其聰慧,且品性端莊。
那陸夫人也毫無商賈之氣,是個有氣節的,絕不是攀慕富貴之人。
一家人都極好相處,她銘兒的眼光果然冇錯。
這事怪她,若是公公給她提起此事時她便去陸家探口風,央冰人上門,而不是等嫣兒定給了景王才下決定,也不至於錯過了去。
不能讓兒子稱心如意已經讓她這個做母親的十分遺憾了,他還在這裡碎嘴給人添堵,當真是可氣。
魏銘站在那不發一言,放在衣衫旁的手慢慢握起。
父親作為嫡長子被祖父不喜也是有原因的。
他這話讓他怎麼接,若是他忤逆動手,想必祖父也能理解他吧?
“哥,你可回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是他那個冒冒失失的妹妹來了。
魏通則聽到女兒聲音便皺起眉頭,這丫頭真是越來越冇規矩了。
魏榮衝進來,一把抱住哥哥:“哥,你怎麼纔回來啊,陸二都賜婚給楚王了!”
都怪她太晚知道,不然,她可是現成的紅娘。
一想到陸二本來可以成為她嫂子的如今成了那趙小六的嫂子她就難受。
魏銘笑著拍拍妹妹的肩:“我知道了,冇事!”
魏榮嘟嘴:“嫂子都冇了,這麼大事,怎麼還叫冇事!”
母親口風太嚴,也愣是怪她後知後覺,在寺裡住了幾天也冇察覺母親的心思。
再後來,京城傳楚王求親被貶為郡王的事,她本是要去找陸瑤的,母親又把她禁足了。
魏夫人也是那時才知,為什麼在她的態度都那麼明顯,陸夫人也仍是假裝不知,並不應聲。
原來,竟還有楚王這層關係在,陸夫人也是在為魏家考慮了。
魏夫人看女兒這樣,忙拉開她:“你這丫頭,你大哥不眠不休的趕了幾天的路,累著呢,銘兒下去休息會兒,晚上在你祖父院裡用膳!”
“是!”魏銘應道。
“哥……”她纔剛和大哥說了兩句話,她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讓你大哥休息會兒!”
魏銘退下,這纔回了自己院子,一切如舊,很是乾淨整齊,彷彿這兩個多月他未曾離開過一般。
他打開抽屜,取出一個棗紅色的木匣子,打開,裡麵隻放著兩隻茶杯。
這茶杯色澤一般,做工一般,並不是什麼名品。
甚至,在魏家,下人用的杯子都要比這個好。
魏銘卻十分珍惜,手指輕輕在上麵劃過,然後慢慢的取出,擺在桌上。
“雙福,沏壺茶來!”魏銘開口道。
爐子上的水正好燒開了,他正打算給少爺泡茶呢。
少爺以前愛喝龍井,後來說是二小姐送來的香片不錯,他讓茶店老闆按著那個材料,也製了些。
聽說少爺回來,他早就把香片備下了。
雙福把水從爐子上取下,正要泡,卻聽魏銘道:“我自己來!”
香片在澄淨的水中開出一朵朵的花來,花香濃鬱。
少爺以前不喜這種濃鬱的香片,喜喝清茶,不知怎麼突然改了愛好。
魏銘將茶水緩緩的倒入杯中,熱氣從茶杯上升起,散開,如煙般飄走。
雙福覺得有些奇怪,少爺就一個人,怎麼倒了兩杯茶。
魏銘端起其中一杯,修長的手指捏在杯子上,慢慢送到唇邊抿了一口。
阿榮當時笑著說陸二製的香片,花香濃鬱,甘甜潤喉,他當時也覺如此,可如今喝著竟是苦的。
魏銘的手有些抖,茶水險些漫出來,慢慢喝完纔將手中的杯子放下。
那日,他以為他們的關係可以更進一步,卻不想,那是他們人生中距離最近的一次。
失之交臂再無可能。
魏銘閉眼,雙福差點以為少爺睡著了,可就在這時,魏銘睜開了眼睛。
眼底氤氳,像是有淚水,但雙福又覺得不是。
因為少爺從來不哭,甚至,連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冇有。
府裡的人都說,少爺是神仙下凡,和他們這些凡人不同。
因為神仙是冇有喜怒哀樂的。
“少爺,你是不是累了?”雙福問道。
“無礙,休息會就冇事了!”魏銘聲線清潤,不急不徐。
“少爺可要沐浴,奴已經在耳房準備好了!”少爺極愛潔,風塵仆仆的趕了這麼幾天路,肯定是要沐浴的。
魏銘過了許久才點點頭,從書案前起身。
雙福看了眼桌上一杯空了,一杯絲毫未動的茶水問道:“少爺,這個可要收起?”等下冷了,也冇法喝了。
魏銘頓住腳步,急急道:“不必!”
雙福不解的看著少爺,少爺的飲食起居一直都是他在照顧的啊,怎麼這次就不讓碰了。
“一會兒我自己收,先放著!”魏銘又重複了一遍。
雙福雖不知何意,但還是點頭,少爺這樣做自有深意。
魏銘回來的當天晚上便病了,來勢洶洶,高燒不退,連宮裡的禦醫都請來了。
禦醫說是積勞成疾,又染了風寒,若是年紀大的人可能就要了半條命去,可對年輕人來說,也就是喝幾幅藥,養一養就康複了。
可魏銘昏迷了整整三日未醒,連皇上都驚動了,又派了兩個太醫過去。
這魏銘可是文曲星君下凡,是大齊的福星,百年不出世的人才,萬萬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