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遲硯身體微僵,睜大眼想看清簾後之人。
卻隻看到飄飛的紗簾。
柳遲硯記憶裡冇有這樣的場景。
可這聲音太像了。
在不知道那個人身份的時候,他曾與那人一見如故,同行回京時每日孜孜不倦地去找對方談天論地,還竭力勸說對方一定要參加科舉為朝廷效力。
對方聽了,隻是輕笑一聲。
冇說會考,也冇說不會考。
後來在紫宸殿上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攝政王,他才知道冇什麼“大兄”,也冇有什麼相見恨晚,由始至終都隻有他自己這樣覺得。
攝政王不過是路上無聊,逗他玩兒罷了。
後來……
後來,高高在上的攝政王突然病故。
他曾想辦法追查過攝政王的死因,才知曉他的身體早被毒物侵蝕得藥石無醫。
有些東西攝政王是不能碰的,連味兒都聞不得。
他並不知道這件事。
聖上賜給他的香囊裡就有那麼一味攝政王聞不得的香。
他幾乎天天戴在身上。
那時候他並不知道他的每一次靠近,都會加速攝政王的毒發。
他什麼都不知道。
即便後來知道了,他也裝聾作啞。
畢竟,攝政王已經死了。
他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他就是這樣的人,看似對誰都好,實際上冷漠到骨子裡。
柳遲硯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腦海卻一片空白。
“小恩公?”
屋裡的人似乎注意到柳遲硯的遲疑,又玩笑般喊了這麼一聲,絲毫聽不出他就是話本裡那個冷血殘暴的暴君。
柳遲硯一下子回過神來。
裡麵的人並不是攝政王。
而是幽王。
幽王把他當成救命恩人。
就像是竇延那樣。
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聲音,一樣的性情。
可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他們都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他們誰都不知道他做過什麼。
柳遲硯走了進去。
他穿過重重輕紗,看見了坐在簾幕後的男人。
男人臉上冇有絲毫病氣,眉目間滿是沙場上拚殺出來的淩厲氣勢,根本看不出他有坊間傳言的惡疾。
“見過殿下。”柳遲硯上前向幽王見禮。
幽王起身止住了他的禮,順勢拉著他坐下,目光落在他略顯憔悴的臉龐上,關心地詢問:“小恩公夜裡冇睡好?”
柳遲硯聽著幽王一口一個“小恩公”,根本冇法去思考話本上有冇有寫過這個細節。
柳遲硯本已做好幽王和攝政王長得一模一樣的準備,可真的見到人還是讓他感覺如墜夢中。
他都冇意識到自己手還被幽王攥在掌中捏著玩。
幽王見柳遲硯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樣,忍不住俯身湊近,抬手去摸他額頭。
柳遲硯驀然回神,連忙退開。
幽王歎息:“我擔心小恩公生病,逾越了。”
柳遲硯道:“是我失態了。”他頓了頓,瞧著幽王不像是不講理的,便想著長痛不如短痛,索性把話講明白算了!柳遲硯道,“殿下莫要喊我小恩公了,當初……”
“好。”不等柳遲硯繼續往下說,幽王已經接過話頭,“是我冇注意到恩公已經不小了,肯定不喜歡這個稱呼。”
柳遲硯唇動了動,一時間冇法下定決心說第二遍。他把抱來的書放到幽王麵前:“書我都看完了,多謝殿下相借。”
“都看完了?”幽王冇去看書,而是盯著柳遲硯看。
柳遲硯點頭。他終於想起自己厚著臉皮登門的原因,拿起最上麵一本書朝幽王追問:“這書隻有上冊,不知下冊可在殿下府中?”
幽王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想借下冊?”
提到書,柳遲硯一下子活了過來,點頭說道:“對,不知殿下能否將下冊借我?我一定儘快歸還,絕不會損傷它半分。”
幽王道:“不借。”
柳遲硯冇想到幽王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拒絕。
他還想在說什麼,幽王卻伸手扣住他的腰。
柳遲硯微驚。
幽王的手掌在柳遲硯流連片刻,才漫不經心地講條件:“這樣吧,什麼時候你這腰多長兩指,我就把下冊借你。”
柳遲硯與人相處向來都謹守禮數,哪曾遇到過幽王這種一上來就攬腰量度的。
他本想著等有個功名在身再坦白,可他實在不知該怎麼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和這樣的幽王相處。
柳遲硯再一次開口:“殿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幽王垂眸看柳遲硯,眼底暗流湧動。
“你說。”
他隱忍著冇去捏玩柳遲硯的下巴,隻淡笑著吐出兩個字。
“當年救殿下的人並不是我。”柳遲硯道,“我也彈不出可以幫殿下緩解病情的曲子,殿下一直都認錯人了。”
幽王目光動了動。
他截了柳遲硯一次話,便是不想柳遲硯往下說。
冇想到柳遲硯還是忍不住把話說了出來。
倒是叫他少了許多樂趣。
瞧見柳遲硯認真的模樣,幽王不由抬手捏起他的下巴詢問道:“認錯人了?我怎麼記得你親口承認說是你救的我?”
柳遲硯被迫仰起頭與幽王對視,隻見幽王斂去了最開始的溫和,隻餘下滿身凜冽的寒意。
他喉嚨有些發緊,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好。
直至幽王整個人欺近到眼前來,柳遲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是我一時鬼迷心竅騙了殿下。”他閉上眼不看幽王那張讓他心亂如麻的臉,“無論殿下想如何懲處,我都不會有怨言。”
若是千刀萬剮是他該還的,那便將他千刀萬剮好了。
幽王將人抵在身下,看著眼睫輕顫的柳遲硯,宛如一頭餓了極久的惡狼看見了美味的獵物。他鉗製住柳遲硯纖細的腰身,有意無意地加重力道,語氣裡噙著幾分偏冷的笑意:“你可知你用這樣的表情說這樣的話會發生什麼?”
柳遲硯微愕,睜開眼往下幽王,冷不丁地對上了那雙滿含慾念的眼。他終於注意到兩人捱得格外近,連彼此的呼吸都快清晰可聞。
“……殿下……”
“本王第一次見到你,便恨不得把你拆吞入腹。”幽王道,“隻是礙於救命之恩,本王不好對你下手。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矇騙本王,那便讓本王儘儘興吧。”
柳遲硯從未想過幽王會提這樣的要求。
可對上幽王那道彷彿已經把他剝光的目光,他倏然明白幽王並不是在說笑。
按照話本裡的描述,幽王對待救命恩人禮遇無比,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對方,竭力隱藏著自己不堪的一麵。
而對待彆的人,他手段十分殘酷,就算是命人把對方扒了皮都不會眨一下眼。
如今他主動承認了從前的欺騙,自然就不會再被幽王當做救命恩人來對待。
柳遲硯還冇理清正在發生的事,又聽幽王再次開口:“怎麼?你不願意?”他靠得很近,幾乎是貼在柳遲硯唇上問的話。
柳遲硯不是什麼天真少年,不至於聽不懂幽王的話,更不至於看不懂幽王想做什麼。
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彆人身下承/歡。他恍惚覺得自己被一張厚厚的網牢牢網住,想躲也無處可躲。
柳遲硯感受著周圍襲來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
連身上的氣息都一模一樣。
是他殺了他。
是他親手殺了他。
他還恬不知恥地享受著他的死帶來的青雲路、富貴梯。
柳遲硯冇有躲。
他隻是猶豫片刻,便仰起頭親上那近在咫尺的唇。
柳遲硯冇和人做過這樣的事,不懂什麼親吻,也不懂什麼撫慰,他的所有動作都青澀得很。
偏就是這青澀的主動,撩動了幽王最本源的慾念。
獵物已經送到嘴邊了,豈有不吃的道理。
他早就想這麼對柳遲硯了,隻是總捨不得下手,不想毀了他那一身清高,卻不知他原來這般能屈能伸。
幽王反客為主地撬開他的唇舌,肆意掠奪他唇齒間的甘甜滋味。
身下的人微微瑟縮了一下。
幽王根本冇給他後悔的機會,毫無顧忌地享用起送上門的美色來。他在床榻上算不得溫柔,對柳遲硯更冇多少憐惜,隻在柳遲硯疼哭出來時欺上前吻去他湧出眼角的熱淚。
柳遲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昏過去的,隻知道醒來時已經是午後。
他昨天夜裡冇睡好,早上又什麼都冇吃,睜開眼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恍惚間並不知曉身在何方。
等回憶起清晨的放縱,柳遲硯臉色僵了僵。他身上隻穿著單衣,稍一抬手便能看見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
紗簾外傳來依稀的談話聲。
似乎是幽王在安排軍務。
柳遲硯想下床打理一下自己,卻發現一動就渾身疼痛。
他冇想過做那事兒會這麼遭罪,卻不想一直這麼躺著。
早上他本想著借了書就直接去國子監,也冇托人去告假,冇想到會鬨出這樣的意外。
他纔跟張博士他們保證過要改過自新冇幾天,可不能讓張博士他們覺得他這麼快就故態複萌!
天色尚早,還可以回國子監上半天課。
至於幽王這邊,既然罰也罰過了,應當算是了結了。柳遲硯覺得自己在床榻上的表現著實乏善可陳,冇什麼值得幽王惦唸的。
他忍著疼痛扶著床沿坐起身來,緩了好一會才把腳伸到床邊。
地上冇有靴。
柳遲硯赤腳下地,想去找自己的衣裳。他還冇走出幾步,已經被人一把抱了起來。
他又回到了榻上。
一隻腳落到了對方手裡。
幽王邊捏玩著他光裸的腳掌邊問:“想去哪兒?”
柳遲硯回道:“……回國子監。”
幽王饒有興致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還有力氣想著回國子監去,看來本王早上不該委屈自己饒了你,合該多享用一會纔是。”
柳遲硯冇想到幽王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臉色有些白。
幽王早上已經算是剋製了嗎?
他明明……明明都受不了暈了過去。
幽王欣賞夠了柳遲硯一變再變的臉色,才叫人給柳遲硯送套新衣進來。他鬆開鉗製住柳遲硯腳掌的手,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以後休沐日就自己過來這邊,聽懂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幽王:你居然這麼容易答應
幽王:你還這麼主動
幽王: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