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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

銅門之中充斥著壓抑的死氣,那數以及百的魔域弟子身上瀰漫著黑氣,他們好似被抽乾了所有力量,任由鎖鏈束縛著,奄奄一息。

“阿兄!”

誌剛撲進密牢之中尋找著自己的兄長,他點燃靈火照亮整個密牢,火光在一張紙消瘦的麵孔中劃過。

終於,他在密牢深處發現了那張瘦到脫骨的熟悉麵孔。

誌剛顫抖著伸出手撫摸上那張看似了無生氣的臉。

他嘗試著呼喚幾聲兄長的名字,但卻得不到半點迴應。

血氣直沖天靈,他後退幾步,用儘全力想要劈開那捆綁在兄長身上的鎖鏈,但直到靈力耗儘他都無法在那鎖鏈時砍出一道豁口。

看來,夜隱為了能夠困住這群人倒是廢了不少心思。

正當誌剛大口喘著粗氣,稍作休息後準備再次一試時,那鎖鏈突然出現了詭異的裂痕。

下一秒,伴隨著哢嚓哢嚓的碎裂聲,束縛著數百人的鎖鏈瞬間破裂開來,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在鎖鏈被卸下的一瞬間,原本幾百位如同乾屍一般的魔域子弟同時睜開了眼。隻是那眼眸中無星無光,好似一具具行屍走肉。

有紅氣縈繞在銅門之外,但好似在畏懼著密牢裡的什麼力量,那霧氣無法進入銅門半分。

但這些魔域弟子卻能夠嗅到那股殺欲之氣,他們好似被蠱惑似的,撐著虛弱的身軀,一步一步朝著銅門之外走去。

“阿兄?”誌剛試探性地喊了幾聲,但自己的兄長隻是麻木地從自己身旁走過,跟隨著眾人朝著洞外走去。

誌剛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想要伸出手攙扶他,但在觸碰上他手臂的那一刻,卻被燙得彈開。

為什麼…剛纔明明還是很冰冷的身體,此刻怎麼變得滾燙?

沒關係,隻要回到家就好了。

離開這座密牢,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然而,就在有人即將踏出銅門的那一刻,一串紫色的鈴鐺飛至密牢之口,高懸在半空之中。

南遙雙指緊貼劍身,以身為圓心四周燃起靈火。

催動靈力時帶起的強風吹起她的頭髮,她眉頭緊鎖,靈力由劍身引出朝著銅門處奔湧而去,彙聚成一道幽紫色的屏障,將準備離開魔域的弟子們全都困在了密牢之中。

“你在做什麼?”誌剛想要從屏障內衝出,但卻被那股強大的靈力重重彈開,他怒吼道,“你難道看不到嗎?他們都是被囚禁的!”

“我看到了。”南遙將自己的靈力源源不斷地送入那盞屏障,她聲音平靜地冇有半點起伏,“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和夜隱叔叔是一邊的。”

賀見終於沉不住氣:“南遙!”

“萬一夜隱叔叔不是要害他們,而是為了救他們呢。”南遙突然問。

這太難讓人相信了。

賀見一轉頭,看著裡自由隻剩半步之遙,正在一次又一次撞擊著屏障的魔域弟子們,收回視線,閉上眼道:“抱歉……”

“不用抱歉,我不準備說服你。”南遙笑了聲,突然劍鋒一轉指向賀見。

猝不及防地一股力量將賀見的身子擊飛,他後背撞在樹上,還冇來得及反應,一枚黃金鎖便拷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謝悼冷眼旁觀南遙揍賀見,好似不打算出手的樣子。

南遙直起身:“麻煩你忍耐一下了。”

“鬆開!”

“你綁了我一次,我綁你一次,算是扯平了。”

南遙不接茬,但隻要她一撤力,屏障的力量就會削弱。所以她隻能抽身半刻解決賀見後,繼續去維持那股結界。

隻要撐到夜隱來……

但南遙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對。

冥夜將軍費儘心機,打開銅門卸去鎖鏈,一定是為了引起一場大騷亂。

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放任自己攔下這群魔域弟子。

所以他應該會——

“就是這兒!”

“我看到了,我的丈夫真的在這兒。”

“天呐,怎麼會這樣?”

“我的孩子、快點救救我的孩子,一個月了,整整一個月了,終於找到他了……”

南遙轉過頭看向身後。

無數魔域人舉著火把,星星點點的火光照亮漆黑的峽穀,他們朝著密牢趕來,而為首率領著他們的,就是那位冥夜將軍。

有人發了瘋似的朝著南遙衝過來,但還冇碰到她分毫,一把長刀在旋轉著飛來,刀鋒狠狠插進那人麵前的地麵之上。

謝悼一躍而下,彎腰握住刀柄,稍稍抬眼,語氣裡泛著渾:“這條路可不通,各位請回吧。”

“你、你們這是在助紂為虐!”那人連連退後。

“啊?”謝悼倒是半點都不生氣,反而笑眯眯地回他,“你瞧瞧你這話說的,我本來就不是好人。”

“大家親眼所見,想必都心裡有數。這些天我在內心反覆煎熬,作為跟隨夜隱的老將,我定是他忠誠無比的信徒,但……”

眾人憤慨之時,站在最前的冥夜也開了口。他說到一半,神情愈發沉痛,似乎內心在苦苦掙紮,停頓許久才接著道,“但我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魔域的子民遭此劫難。”

“冥夜將軍不必自責,人贓俱獲,夜隱怎麼可能抵賴?”

“可惡,我早知夜隱性情暴虐本以為他至少不會對魔域動手……我居然會奉這種人為魔尊?”

冥夜的話好似加了一把火,眾人越來越激憤。

更彆提山坡上有數不清的魔域人,都是密牢內那些被囚禁弟子的親朋好友。他們看著自己熟悉的人如此狼狽不堪的模樣,更加義憤填膺,還有些人哭得撕心裂肺。

哭聲、咆哮聲、議論咒罵聲。

眾人的情緒被掀至**。

“一起上,就不信他們能抵得住我們這幾百幾千人的圍攻,今日…一定要將我們的親人救出!”

“說得對!”

果然。

這就是冥夜將軍的目的。

南遙轉過頭,看著山坡上烏泱泱的人。

謝悼背靠著那把深深插入地麵的長刀,聽到這些話,他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然後轉過身將刀拔起。

他背對著南遙,麵對著那數不清的魔域人,冇有半點猶豫。

南遙收回視線,轉頭看著牢內緊貼在屏障上,掙紮著想要逃出的弟子們。

她默不作聲地握住劍,劍刃割開她的手掌,她將鮮血和靈力一同燒進劍身之內,直到力量虛脫才停下。

她將手一揚,劍飛懸於紫鈴之下,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加深了屏障的力量。

南遙將身上大半靈力耗儘封存在劍中,以此獲得些許可以抽身的時間。

她轉身走到謝悼旁邊,拍了拍他的肩,然後抬頭看著山坡上的眾人:“做個交易吧,在夜隱來之前,你們不攻破屏障,我來當你們的人質。”

“你和那夜隱沆瀣一氣,我們憑什麼聽你的?”

“因為會死人。”南遙說,“真打起來的確不一定攔得住你們,但是肯定會死人。”

幾百人。

謝悼或許真的能攔下來,但是這麼多人的混戰,必定會死傷無數。更何況混戰之中發生什麼事情,誰都冇辦法事無钜細地顧及到。

這不就是冥夜的目的嗎?

更何況……

雖然南遙對這群人冇什麼感情,但魔域是夜隱叔叔耗儘無數心血也要守護的地方。

牢內苦苦掙紮的。

山坡上劍拔弩張的。

都是被天界愚弄的魔域子民。

他們是棋盤上的棋子。

包括,擋在自己身前的謝悼也是。

所以南遙要阻止這場混戰。

“就算拚死一戰又如何?隻要能救出親人,無論什麼我也——”

“但也有簡單的方式不是嗎?”南遙語氣平靜,“挾持我之後,如果你們隊夜隱的解釋不滿意,儘可以那我要挾他打開牢門,放出你們的親人。”

“你?你是誰?憑什麼保證夜隱會為了你放人。”

“因為我是他的親人。”南遙說。

此言一出,眾人震驚。

包括此刻被南遙鎖住的賀見。

夜隱再三提醒過知曉南遙身份的人,要他們不要在眾人麵前提及。一是害怕自己身上的血債被仇敵記恨在南遙身上,二是南遇晴不想她藉著自己這幾位叔叔的名號耀武揚威、不思進取。

南遙很聽話,從小也是個有主見的人,雖然有三位寵著自己的長輩,但卻從不藉著他們惹是生非。

她在夜隱被千萬人追捧敬畏的時候從未提及這件事。

卻在他被千夫所指之時坦然承認。

謝悼側目看她。

他總算知道,為何那兩位都將她視若珍寶。

南遙從靈囊裡掏出一堆魔域寶庫內的寶物,一字排開攤在地上:“我的身份賀見可以證明,你們之中也有知情人可以證明,魔域十八魔將可以證明,這些夜隱叔叔親自贈予我的寶物也可以證明,如果冥夜將軍您真的不會說謊的話,也可以替我證明。”

眾人齊刷刷看向冥夜。

冥夜眸色沉沉,卻未開口。

南遙笑了聲:“這樣,我可以作為籌碼了嗎?”

人群中議論紛紛,然後有人動搖:“那你自己孤身一人過來,不能讓…讓那個叫謝悼的靠近。”

“好的。”

南遙乖乖巧巧地朝他們走過去,但還冇走出幾步,卻被謝悼一把握住手腕。

謝悼那雙眸中平靜得可怕,他聲音沉沉:“不用你去。”

“我知道。”

南遙抽出手,對著他笑了起來,那雙杏眸裡宛若可以看見絢爛的春天,“無論你能複生多少次,我們都不要受冇必要傷。”

說到這兒,她豎起食指,裝模作樣地教育他,“不要總打架。”

說完,轉身朝著對麵走去。

“這樣我們隻要等夜隱來,就可以講這件事問個水落石出了。”

有人也算是放下了半個心,他們看向冥夜:“對了冥夜將軍,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為何夜隱還冇有來?”

但此刻的冥夜將軍隻是沉著一張臉,他的視線狠狠在南遙臉上剜過,然後目光重新落在那屏障之上,眸色沉沉。

“冥夜將軍?冥夜將軍?”

“哼。”

不知道為何,眾人心裡冒出些不安,他們反覆多喊了幾句,卻隻聽到一聲冷哼作為迴應。

冥夜抬起眼,突然拔劍縱身一躍,劍鋒直擊那屏障。

但劍在距離屏障隻差分寸的位置,被謝悼的刀擋下。

兩人對峙,四目相對。

“看來,你的確不知道你該做什麼。”冥夜壓下聲音,“惡種就是惡種,即便是長得像人,最後還是會變成那個隻配待在地獄的怪物。”

強大的威壓在兩人之間迸發開來。

聞言,謝悼總算正色看他,那雙漆黑的眼眸暗得看不見半點光。

“你以為你真的有了朋友,所以想要這樣幫她嗎?”冥夜低笑一聲,貼近他的耳畔,“但你有冇有想過,這是拜你所賜呢?”

刀氣弱了。

好像一根細長的魚刺紮進了心臟。

謝悼的力量有片刻的鬆動,但隻是這一瞬,卻被冥夜抓住了機會。

他迅速變了刀勢,擊碎那屏障,然後飛速撤身。

“再見了。”

冥夜笑著看向謝悼,然後身影一下子吞噬在憑空出現的黑霧之中,而後煙消雲散。

在他即將消失之前,還不忘轉過頭望向南遙的方向。

最後雖然冇讓計劃有偏差,但因為這個小姑娘…付出了太多了代價。

自己不得不暴露身份,提早重返天界。

而惡種也……

看來,和幾十年前一樣,人界又出現了些阻礙計劃的東西。

隨著冥夜的消失,一股濃鬱的殺欲之氣正在朝著這個方向湧來,一點點逼近。而這彷彿一個訊號,潛伏在密林中的魔物睜開眼,狂躁地發出怒吼。

危險逐漸靠近。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屏障碎裂開來後,眾人還是下意識地奔向自己的親人。

無數人從謝悼身邊穿過,他任由著那些人撞過自己的身體,低垂著頭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突然,有人握住他的胳膊。

謝悼一抬頭,對上南遙那雙漂亮的杏眼。

“我們先去高處。”她著急忙慌地將人往外拽,“我感覺到不對勁,等會可能會發生危險,這裡太亂了……”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保護好自己。

她甚至冇多怪他一句。

謝悼任由南遙拉著自己往外走。

周圍聲音嘈雜,伴隨著黑霧和嘶吼著的魔物聲,四週一片混亂,但南遙卻好似一個光點,拽著他照開一條光亮的路。

然後,一直朝前走著。

“我冇攔住他。”謝悼突然說。

“那又怎麼了?”南遙覺得他這話莫名其妙,她轉過身對他說,“這件事不是我們的責任,不是任何人的責任。”

說到這,她還一板一眼地豎起食指,提醒似的問道:“記住了嗎?”

謝悼安靜地看著她,視線稍稍一偏,落在自己被她緊握著的手腕上。

隻是那道光,好像無意間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南遙剛帶著謝悼占領視野最開闊的高處,便聽到下方傳來陣陣慘叫。

她剛纔抽空解開和賀見身上銬著的黃金鎖要他逃走,但賀見不但不逃,還穿過人群去尋找自己的父親。

其實也能理解。

災難時大家都會奔向重要的人。

隻是……

他們以為終於可以和親朋好友相擁,但牢內的人一走出門外,就像被什麼東西附身似的,發了狂似的抱著腦袋咆哮著。

殺欲之氣瞬間朝著此處撲了過來,鑽入那些人的身體之中。

乾癟的身體一點點變得充盈,原本好像奄奄一息的魔域弟子此刻突然容光煥發,他們的身體瘋狂汲取著殺欲之氣的力量,身上的溫度也越來越燙。

終於,有人覺察到異樣:“怎麼會這樣……”

突然,這些魔域弟子抬起頭,原本平靜的雙眼充滿躁意,眸色也突然變得血紅。

“怎麼了?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妹妹……”

然而這人還冇說完一句話,就被麵前的男人用靈力斬斷了一隻胳膊。

不僅是這人,幾乎所有從密牢裡逃出的魔域弟子們彷彿都失去了神智,像怪物一樣屠殺攻擊著周遭的人們。

眾人慌忙逃竄,也有人咬牙回擊。

血腥味充斥著南遙的鼻腔。

更雪上加霜的是,林中的魔物們奔出,形成一個包圍圈,堵住所有人出逃的方向。

該怎麼辦?

南遙剛纔維持屏障消耗了太多的靈力,此刻根本無法應對如此之多的魔物,更何況場麵一片混亂……

而就在這時,一道赤紅的光芒驅開黑霧,強大的光柱從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地上,震開周圍正在廝殺著的人們。

塵煙散去後,位於戰場中心的夜隱緩緩抬起頭。

他一隻手按住地麵,靈力劃破掌心,鮮血順著地麵四散開來。

突然,無數道赤紅的鎖鏈以他掌心為點,破土而出,朝著那些被殺欲之氣控製失去神智的弟子們奔湧而去,纏住他們的腰身。

“進密牢裡。”夜隱開口,“密牢中有我的神魂為鎮,魔物和鬼魅無法靠近。”

這也就是在密牢之中這群人還能不至於陷入癲狂的原因。

在災難麵前,所有的疑慮都被一掃而空,或許有人還仍然有疑惑,但魔物奔湧而至,已經不容人思索。

還能維持著清明的人扶起身旁傷殘的同伴,朝著密牢跑去。

被繩索束縛的弟子們發了瘋似的想要掙脫,但卻被夜隱一把扯了回來。

但這陡然爆發的巨大力量好似牽動了他的傷口,他眉心微皺,卻未停下,而是轉身麵對著朝著此處襲來的魔物。

必須要擋在這兒。

夜隱擦去唇角滲出的血跡。

突然,輕劍破開一隻魔物的軀體,南遙持劍而來,奔向夜隱。

夜隱:“遙遙!”

“我來啦。”南遙在他麵前站定。

“到密牢裡去。”

“我不去,我很厲害,可以幫到您。”南遙理直氣壯。

夜隱的身體早已透支,南遙不能留他一人在此。

“我娘和我說過的,她說夜隱叔叔這個人總會裝出一副凶巴巴的樣子,因為覺得這樣纔有魔域之主的氣概,但其實背地裡丟了隻狗都會難過得找上半個月。”

南遙振振有詞:“所以,我可不能把總在背後偷偷委屈的夜隱叔叔一個人留在這兒。”

再強大的人,也不該一個人舔舐自己的傷口。

“現在,”南遙轉過身,同夜隱麵對同樣的方向,“該我照顧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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