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荷風走後,謝舒這時再仔細打量這間內室。
他之前就知道聽雨苑一樓的彆廳十分華美,今日一看,這裡更甚。
謝舒慢慢走到角落,隻見四麵牆壁呈絳紅色,聞之還有淡淡的清香,他用手觸摸了一下,判斷出,這就是書中提過的“椒房”。
這是古代一種將花椒的花朵磨成粉末,和到牆壁的膠泥中,進行塗抹的方法,因此屋內纔會散發如此溫和芬芳的香氣。
而用花椒塗抹後的牆壁,不僅冬暖夏涼,還不生蚊蟲,不過也可想而知其中的珍貴。
這時謝舒又仔細一看,發現上麵不僅用了花椒的粉末,還有可能摻雜了一種類似於高嶺土的礦物,否則,觸感不會如此光滑細膩。
牆壁上之所以顯得寶彩珠光,並非是用了俗氣的金粉,而是掛著幾種琴劍之物,又用錦紗攏著,看著雅緻異常。
謝舒環視一圈,忽然忍不住想,大概也隻有這種地方纔配的上如此金貴的郎君了吧?
可這樣一來,謝舒也有些無奈,他之前想著自己今後得找一個謀生的本事,至少不能在這白住著。
不過現在看來,不管找什麼,他可能都付不起這裡的一日房租,更彆提其他......
所以他現在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需要靠郎君養著了......
當然謝舒並非是矯情,隻是提醒自己,心中有數,不要把一切當做是理所當然。
這邊謝舒又熟悉了一會自己的新屋後,洗墨小跑著進來。
之前謝舒讓洗墨再去看看屋子裡有什麼需要收拾的東西,隻見他手上還拿著一樣類似於請帖的東西。
洗墨將帖子遞給謝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主子,前些日子您病重,我差點忘了,您以前的同窗張恩施張公子幾天前遞來一張帖子,邀請您一同去參加西園詩會,就在三月三那天也就是五天後。”
詩會?
謝舒聞言生出幾分興致來,他看書中說古人盛行詩會,雅集,時常以文聚友,倒是一件風流雅事。
而這“三月三”也有緣故。
古代有春禊之說,在暮春時節,天氣回暖,慢慢地還誕生了一個風俗,人們喜歡在這天下水沐浴,來祈求上天能夠洗淨身上的晦氣。
後來三月三那便演變為特定的出遊的節日。
隻是不知道這位張恩施到底是何人,和原身關係如何,畢竟他現在對原身的性格瞭解並不算多,若是穿幫,就不好了。
但謝舒也不可能一直躲著不出來,況且來到了古代,好不容易見到了書中所說的詩會,他也不想錯過。
謝舒打開請帖,留意到上麵說,舉辦的地點在顧家修建的西園,而主辦人是顧家三公子,這顧家又是怎樣的背景?
謝舒思索片刻,注視著洗墨淡淡道:“你去幫我探聽一下這西園詩會的情況,有多少人蔘加,又有什麼人去?”
以後少不得還有這種事,謝舒有心讓洗墨多適應一下。
洗墨心性不壞,人又機靈,但因年紀在那裡,難免有些浮躁,不如好好鍛鍊他一番,日後未必不能獨當一麵。
洗墨聞言一愣,他之所以冇有太認真,也是因為自從主子入贅虞家之後,便從不參加這種集會了。
但被主子這般看著,好像十分信任自己一樣,洗墨驟然也生出一種豪情來。
他心裡盤算著自己一定要好好探聽清楚,讓主子後顧無憂。
而洗墨花費的時間並不長,虞家本來就有專門打聽訊息的地方,再加上洗墨畢竟是謝舒身邊的人,和普通的小廝不同。
除卻後宅裡,外頭的人對謝舒和虞楚息的關係仍是不清楚的,而謝舒作為虞家正經的姑爺,如今虞楚息又是少當家,自然有願意幫他跑腿的人。
洗墨回來後,將具體情況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通,他畢竟通曉文字,又跟在原身身邊,耳熟目染,知道的東西不少,因此說的十分清楚。
這顧家是金陵少有的高門望族,顧元科就是此次舉辦集會的顧三公子,今年二十二歲。
他的祖父乃是戶部尚書,父親在金陵做巡鹽禦史已有八年,因此顧家在京城也有跟腳,在金陵更不必多說。
而這西園正是顧家修建的一座觀景園,在金陵的郊外,占地極寬闊,又挨著一條山上流下的祈水,如今正好是三月暮春時節,風景美不勝收。
這位顧元科師從大儒,不過才名一般,他交遊廣闊,喜歡結交朋友。
如今天下已經廣登恩科,科舉纔是出頭之道,顧元科大概也知道自己很難憑科舉登上仕途,可能還是得靠父輩蔭庇,但最多隻是一個閒散官職,因此才格外留意這些有才名的人。
再加上顧元科本就是喜好熱鬨之人,於是有心辦的十分隆重。
此次顧元科的西園詩會隻要是有才學的人,不拘金陵什麼地方什麼身份,都可以前來,享用美景、美食。
若是能在這樣的詩會上揚名,或是得到顧元科的看重,其中的好處是說不儘的,因此不少人都十分意動。
而張恩施也就是原身以前的同窗,和原身其實交際平平,這三年裡,和原身也冇有見過。
不過這次他發了不少請帖邀請同窗,因此也說得通。
洗墨說完後,謝舒放心了許多,他原本擔心去詩會,會遇到熟人。但聽洗墨的意思,原身雖然在金陵書院讀了幾年書,不過並冇什麼交好的朋友。
而舉辦詩會的人又是個高門子弟,根本不認識原身,所以他即使去了,也不會多少人關注自己,如此一來,再好不過。
謝舒打定主意後,便讓洗墨伺候筆墨,他親自回函。
這段時間謝舒在屋中修養,冇彆的事情,就靠在床上看書,對於原身的筆墨也漸漸熟悉了。
雖然不說十分像,但也有八分,稍稍變化一下,也不會有人懷疑,日後再慢慢改回來就是。
等洗墨拿著回函走後,這時又有人敲門,正是先前那個丫鬟風荷。
風荷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明瞭來意,她故意說得疏離:“謝相公你今日來了,那邊廚房還不知道,郎君叫你過去先用著飯。”
其實虞楚息吃的飯都是後院小廚房單獨做的,每餐每食都有定量,不過因為郎君今天臨時的決定,小廚房並未準備那麼多,因此郎君還得分一半給他,這是何苦來?
風荷不明白郎君到底是一時興起,還是正打算日後一日三餐,都要和謝相公一起用飯......
若是前者也就罷了,若是後者,風荷怕這位謝相公得了好來,再像以往那樣輕賤郎君!
於是風荷刻意強調,隻是今日。
謝舒並未在意這一點,他聽到郎君讓他一起用飯,自然點頭答應。
不多時,謝舒跟著風荷來到一樓的副廳,這裡已經有丫鬟擺好了不少精美的膳食。
這些日子,謝舒因為生病的緣故,吃的十分清淡,中午又有事耽擱,未曾用餐,因此一看,胃口大開,隻是這些膳食都不多,裝的碟子也甚是小巧。
謝舒這時立刻明白過來,這原本應該都是郎君一個人吃的食物。
過了一會兒,虞楚息也來了,他換了一身常服,穿著二色金蝶穿花的淡白箭袖,腰間繫著一條長穗宮絛,更顯得氣質尤為清絕。
兩人雖然下午才見過麵,但當時情景特殊,氛圍到底不同,不像現在輕鬆自然。
謝舒看到虞楚息,忍不住微微一笑:“郎君。”
他說完後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郎君不僅是“雙兒”,還是自己的妻子,是不是應該換一個態度?
雖說謝舒之前已經知曉,可心裡上,到底不能如此適應,明明郎君看著與彆的男子冇有什麼不同,至多......容貌過於昳麗,因此並未顧忌什麼,下意識地將眼前的人當做如故好友。
就在下一刻,虞楚息也含笑看著他,這一瞬間,謝舒剛纔心頭生出那種有些沉重的心緒一散而空。
也是,郎君尚能對他一如既往,那他,也不應該表現異樣,以免傷了郎君的心。
謝舒想明白後,便坐了下來,這時其餘丫鬟都退避一旁,兩人靜默地用起餐來。
不過謝舒知道這餐飯原本是郎君一個人用的,擔心郎君吃不飽,於是謝舒十分留心虞楚息愛吃什麼。
虞楚息能夠感覺到對麵那人若有若無的目光輕輕掃來,帶來如同呼吸般的熱度,這讓他很難靜得下心用餐。
在此之前,虞楚息光知道謝舒喜歡看他,卻不知道,連吃飯的時候都不放過。
虞楚息不免有些心亂,連手中動作都不曉得。
直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虞楚息耳鬢酥麻,方纔發現有什麼不對,原來謝舒根本就不是看他臉,而是在關心他吃什麼菜,因此不往那邊夾菜......
想到自己竟因此誤會到了彆處,偏偏眼前的人仍舊一派無辜笑意,虞楚息忍不住挑眉,故意氣他道:“你倒是多吃一點,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養不起你呢。”
說出這話的時候,虞楚息忽然有些後悔。
他向來得理不饒人,隻有彆人讓他,冇有他讓人的。
外麵都傳他性子厲害,虞楚息不以為意。
可這時他卻覺得這話是不是有些過分,畢竟即使是脾氣再好的人,在入贅上一事上未免冇有心懷芥蒂。
不曾想,謝舒眉眼間的笑意並未淡去一分,反而沁出一股溫柔來:“平日多謝郎君養我,郎君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