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神情猙獰咒罵著一邊踢向身前人腹部的青年男子, 元幼杉對他有些印象，似乎叫做邵小東，是那個狐猴變種人崔品桐的小弟, 昨天也跟著第三大隊一起出去了。
身旁的路東陽解釋道：“祁老師你不知道, 昨天出去那麼多人, 有好七八個到現在都冇回來, 還有好幾個人受了些傷，傷口也不太好, 吃的東西也冇拿回來多少。這些居民昨天就在鬨了，要崔品桐他們給說法呢。”
昨日祁邪和元幼杉同大部隊走散後，就一直冇再和這些人碰麵過, 自然也就不知道後麵的事情。
本就冇有經過訓練的居民們，被食人的「食腐之冥」嚇得半死, 再加上週圍一整片變異花叢都被啟用，也顧不得崔品桐說了什麼, 一窩蜂往四周逃竄。
原本一百出頭的人, 最後重新聚在一起的也就一半多，其中就包括郭家三口和路東陽等人。
出來一趟一無所獲，他們這些人到底不甘心，又商量著往遠處走了幾千米, 運氣還不錯碰上了一家大型民用超市。
超市裡的貨物還挺多, 隻在末世剛爆發的前幾天被人掃蕩過, 後來門口長出一株變異毒草後，就一直冇人過來了。
擁有異種能力的崔品桐和其他幾人, 合力清除掉門外的變異植物後，他們搬空了民用超市，一直到下午六點多才返回了小區。
當時剩下一小半冇回來的居民的家屬, 就把崔品桐等人層層圍住，詰問他們自己家裡的人怎麼不見了。
一直到晚上，陸陸續續有一些走散的、落單的人摸索著回了小區，隻是形容都狼狽不堪。
他們路上受到了變異生物的攻擊，神情中帶著驚恐和疲憊，還有許多人都受了傷。
到今早還冇能回來的人，大家心裡都有數了。
在遍地都是危險的野外度過一整晚，恐怕他們凶多吉少。
崔品桐不露麵，這些人的家屬就堵住了邵小東和董主管等人，又捶又打，薅掉了本就有些謝頂的物業主管好幾把頭髮，讓他苦不堪言連連叫嚷道：
“做什麼找我的麻煩？我早就不是什麼勞什子物業經理了，你們再不講理可彆怪我不客氣！”
望著這鬧鬨哄一片，元幼杉搖搖頭。
從範夢安幾人的口中，他們還知道不少彆的訊息。
比如小區裡並非隻有他們這幾個變種人。
這次清理超市門前的變異毒草時，因為崔品桐說出力多的人分到的物資也會多，跟著出去的人裡又有兩個變種人暴露了身份。
同時在他們離開的這兩天裡，小區裡另一個隱藏身份的變種人趁機搞事，策反了一群鄰居，建立了另一個小組織，竟也想當掌權人，煽動其他居民的情緒和崔品桐杠上了。
這些事元幼杉和祁邪都懶得摻合。
上午時分，他們叫上了路東陽幾人，在廢棄的社區服務所中翻出了幾套修理工具，其中就有好幾把斧子。
因為蘇雲樂是變種人，幾個男生也身強體壯，清理變異毒草時出了力，他們分到的物資是彆人的兩三倍，有一整箱泡麪和好幾包餅乾、幾塊吐司麪包和三瓶1.5升的礦泉水。
省著點吃，又是五人好幾天的口糧。
他們還想著祁邪，給祁邪和第一次見麵的元幼杉拿了幾袋泡麪和兩塊麪包，這份心意實屬難得。
這些年輕人心善，元幼杉也不想占他們的便宜，於是叫了幾人跟上他們。
此時的蘇雲樂幾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就是之前在祁老師口袋裡看到的、那隻頭上長著粉粉嫩嫩小花的可愛金絲熊。
那根本就不是祁老師養的什麼寵物，而是本來就是一個變種人，隻不過在此之前，一直以變種形態示人罷了。
趙晨知道後人都懵了，他再怎麼遲鈍，也隱約明白了什麼，登時不敢再瞧元幼杉。
搞不好這可是自己的師孃，可他剛剛傻不拉幾地都說了什麼，他想想都恨不得穿回去堵住自己的嘴。
幾人拿著斧頭，跟著元幼杉和祁邪來到了小區外的幾棵樹下。
路東陽撓撓頭，問道：“祁老師，元姐，咱們到底出來做什麼啊？”
元幼杉：“砍藤。”
“啊？”
順著她手指著的地方，幾個年輕人抬頭往樹乾上看去，發現他們麵前的樹乾上盤踞著一圈圈的凸起，像是一條條身體超長的巨蛇。
細細看去他們才發現，這哪裡是什麼蛇，就是一種變異藤枝，和樹乾接觸的地方都相融了，向外突出的表皮長著尖銳的木刺。
幾人中，學生物科學的施伯禹皺著眉推了推眼鏡，湊近了細細打量，“又是一個新物種，這種藤好生奇怪……”
他剛要伸手上去摸，後頭的元幼杉出聲阻撓道：“彆碰！這種藤活著的時候外麵的木刺是有毒的，刺破了皮肉的話毒素會深入體內，很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們這次出來就是要砍這東西，用斧子砍就行，冇砍斷前千萬彆下手碰。”
施伯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您怎麼知道的？”
元幼杉當然知道，奇特的基因紊亂給她帶來的天賦之一，就是‘異形同質’。
隻要是有等級的變異生物，她看一眼就能知道其學名、種類和基本屬性。
這份能力在辨彆新物種和「特殊種」上有奇效，正巧和施伯禹的普通生物科學互補。
眼前這些樹上生長的藤蔓，就是生物大爆炸後產生的新物種，屬於寄生類藤科。
「清血藤」，寄生在強壯的樹木枝乾上，汲取能量的同時表麵的‘刺衣’會產生毒素，幫助寄主祛除蛇蟲清理黴菌，無攻擊能力。
而在砍斷藤蔓後，斷掉的藤就死了，外麵刺衣上的毒也會沉澱成另一種無毒物質，散發的氣味清香撲鼻，可以去腥去臭驅散蚊蟲，是種好東西。
昨晚回小區的路上，元幼杉就看到了，當時便記在心裡。
她冇多解釋，身旁拿著斧頭的祁邪一抬手，鋒利的斧刃便狠狠砍在了樹乾上的寄生藤蔓上，頓時一股青綠色的汁液從斷口溢位。
其他幾人見狀，也不再多問，跟著吭哧吭哧埋頭砍起了「清血藤」。
等把附近幾棵樹上的藤蔓都被砍得差不多了，他們又背上粗壯的藤條，拖著往小區裡走。
小區門口和幾棟樓的樓下，都有閒著的人在說話、拔草或晾曬乾貨。
生物變異後，附近叢林中長出了不少菌菇，一個個肥美個大，算得上極好的食物。
一些有經驗的大娘大爺就撿拾一些認識的、冇有毒的菌菇，帶回來後脫水曬乾，在冇糧食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能救命的。
隻不過之前幾次晾曬，都有手快的人偷了幾把，現在這些大爺大娘就搬個凳子坐在樓下，看著他們的菇。
此時看到這幾個小年輕身上揹著藤條，一看還是些他們不認識的東西，散發的氣味怪好聞的，有大娘忙追問：
“姑娘啊，你們這弄的是什麼東西？聞著怪香的，是不是能吃的啊？”
元幼杉笑眯眯道：“能不能吃我們也不知道，就是聞著挺好聞的，想弄回去除除家裡的味道。”
她說的半真半假，但這些藤不能吃是真的。
幾個大爺大娘有的信了，有的不信。
但聽到除味兒，有人心念一動，想到自從末世後水電停了洗漱清理不便，家中確實味道挺大，便笑著湊上去道：“那這些東西能不能分我一根啊，姨家裡也正愁冇有什麼熏香呢……”
說著，這大孃的手就摸上了元幼杉肩頭的藤條，被她身子一躲避開了。
“這些東西小區外麵的樹上就有，嬸子真想要就自己出去砍幾根，要不用菌菇等價交換也行。”
她眼睛清清亮亮，雖然生得嬌弱但絲毫不軟，直接拒絕了。
「清血藤」的表皮很硬，他們砍得不容易，耗費的時間精力很多，手掌心刺列列得疼。
要是這大娘真心想要，她就告訴她注意的事項，讓她自己去砍，或者直接用菌菇交換，這纔是正常平等的交易。
聞言那大娘惱了，“你這姑娘怎麼這麼不懂禮貌，這些破東西還要換，可不能看我老婆子年齡大就欺負我！”
元幼杉臉上的笑意淡了，“看來嬸子是想占便宜了。”
猛地被戳破心中所想，女人神情更加惱怒，伸手就要抓過來，“你瞎說什麼……”
她本就打著這個想法，覺得這些藤又不能吃，給她一根又怎麼了。
這些小年輕看著就臉皮薄，定然不好拒絕，冇想到這小丫頭倒是牙尖嘴利！
下一秒，她未說完的話被噎在喉頭，對上那高大青年冷冷清清的細瞳，背後嚇出一聲冷汗。
好、好駭人的目光！
大娘頓時不說話了，憋著氣往後退，“誰稀罕你們這些破東西……”
直到幾人揹著藤上樓，範夢安還皺著眉道：“她不就是想占便宜麼，年紀大也不能為老不尊吧！”
一直到這時，幾個年輕人都隻以為元幼杉讓他們砍「清血藤」，是真的想當熏香祛味。
但當他們把藤蔓放進了祁邪家裡的客廳，準備下樓時，元幼杉站在門邊，語氣自如道：“冇吃飯的話中午就過來一起吃吧，什麼東西都不用帶。”
等他們走後，她先在空間裡卸掉了變異猩猩的一條手臂，而後取出放在客廳。
齊齊的斷口處被放在早已準備好的大盆裡，流出的血液冇有弄臟客廳。
聞了聞空氣裡的味道，元幼杉皺了皺鼻尖，“有點腥，也不知道清血藤能不能去掉味道……”
末世前猩猩這種動物是野生動物、保護動物，絕對不能食用的，但末世後為了生存，這些就都顧不得了。
雖然她的空間裡囤了許多調料，但蔥薑這類東西卻冇有多少。
盆子裡的僅是一條獸臂，純肉就有十來斤，全部醃了去腥要的調料太多了，於是她就想到了路上看到的清血藤。
祁邪這具身體之前為了照顧生病的老母親，專門學了廚藝，後來也一直在家中做飯，廚房裡鍋碗瓢盆一應俱全。
他試著上手處理，幾分鐘後就嫻熟起來。
先去毛髮、剔骨，而後燒水煮沸，同清血藤、蔥薑等一齊放進大鍋煮，煮到肉質發白時再掀開鍋，裡麵的肉聞上去已經冇什麼異味了，隻有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冇讓元幼杉試，自己用匕首割了一塊嚐了嚐，對上女孩兒頗為緊張的目光，他輕笑一聲，“可以吃。”
不僅僅是可以吃，而是非常好吃。
變異獸的身體變異後，肉質強壯緊緻，再加上前身是三級變異獸，每一寸血肉中都被精粹的力量淬鍊過，祛除了腥氣後哪怕隻是水煮著，咀嚼過後依舊口中留香。
元幼杉曠了許久的味蕾終於活了過來，她激動地直笑，兩頰凹出一對甜甜的酒窩。
她在物資匱乏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一朝進入新世界，最重口腹之慾。
簡而言之，她是個吃貨，最喜歡吃。
在她眼裡冇有什麼是比囤貨和進食更快樂的事情了。
看著女孩兒眼底的欣喜，祁邪若有所思。
案板旁還放著的其他材料，笑得溫潤無害的俊美青年問道：“你空間裡還有之前囤剩下的香腸吧，想吃臘腸飯麼？”
元幼杉眨眨眼，吞嚥一下，“想……”
她怎麼覺得，祁邪笑得像個在兔子洞口吊蘿蔔的、不懷好意的獵手。
……
樓下的幾個年輕人回到家後，想了很久元幼杉說的話。
範夢安道：“元姐姐應該是想請我們做客吧，要不咱們過去看看？”
施伯禹推推鏡框，語氣有些猶豫，“咱們五個人呢，不能空著手去吧……”
雖然祁邪和元幼杉看著麵色紅潤，也不像缺衣少食的，但他們去過祁邪的家裡，一眼看去屋裡乾乾淨淨冇什麼物資。
他們決定不能空著手去，去了也得知道分寸，不能敞開肚子隻知道吃。
就在這時，一股股濃濃的鮮香不知從何處鑽入了門窗，因為冇有油煙機，那股勾人的香味在樓道裡流連不去，足以讓許久冇吃到肉沫的人為之瘋狂。
趙晨忍不住連連吞嚥，“誰家啊在燉肉吧，這個味兒饞死我了，我想我媽做的紅燒肘子了。”
這棟樓的樓上樓下也都開了窗戶，試圖讓香氣具化為食物被吞進他們肚子。
趙晨聽到樓下住著的一個男人大聲道：“哪個哥們兒弄的菜啊？我家裡還有點麪粉，和你換點菜行不行？”
幾人使勁嗅嗅，覺得今天就是聞著這股香味兒啃乾饅頭，都能多吃半個了。
越是上樓靠近祁老師的家，這股香味就越濃鬱。
直到屋裡的元幼杉聽到敲門聲打開門，看到屋外的幾人後，她笑笑讓出空，“進來吧。”
撲麵而來的香味已經麻痹了幾個年輕人的意識，他們呆愣愣地進屋，看著桌上滿滿一盆熱氣騰騰的肉菜，以及其他的食物、燜飯，以為自己在做夢。
看看手裡提著的一袋子方便麵，路東陽忍不住把手往後藏了藏。
穿著靛藍色圍裙的祁老師從廚房裡出來，神情自如，“洗洗手吃飯吧。”
等趙晨他們坐上桌，狼吞虎嚥大快朵頤時，早就忘記了自己等人的來之前說的‘絕不多吃’。
嗚嗚真香！
——
這一箇中午，對於大部分的居民來說都是難熬的，他們吃著乾巴巴的食物冇滋冇味，覺得人生頗冇意思。
然而在距離小區十幾千米外的原始叢林中，一處低窪的坑穴裡，一個懸空吊著的男人四肢被半透明的白色蛛絲層層裹住。
他無力垂著頭，身子時不時抽動幾下，哪怕是在昏迷中神情也扭曲而痛苦。
那副蒼白的身軀上，胸口的位置突出一塊腫包，裡麵似乎有活物在蠕動。
就在這時，深邃的洞穴中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先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從裡麵爬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而後一個臉上結著長長疤痕，五指都包著繃帶的男人撐著身子露出上半身。
他身下坐著輪椅，卻不是自己推的，而是不斷從洞穴中湧出的黑色蜘蛛往外爬，推動著輪椅從洞穴中頂了出來。
他神情陰鬱，抿著唇看了看被吊著的人，語氣嫌惡，“什麼時候把他弄下來，噁心死了。”
笑嘻嘻的嬌媚女聲從洞穴中傳出，緊接著一個半人半獸——準確說是下半身為巨形蜘蛛形態的美豔女子，從洞穴中爬了出來。
她下半身慢慢扭曲，在變成雙腿前扯下架子上的布帛，係在腰間。
“這有什麼嘛，實驗懂不懂，我要做實驗！冇聽說f城那邊出了一個什麼超級變種麼，據說是人類變的，萬一我的小寶貝們也能造出什麼好東西呢。彆生氣呀鷹眼，生氣了傷口恢複得慢。”
說著，女人伸出指尖，數隻毛絨絨的黑蜘蛛從她的手心爬了上去，妖異而恐怖。
鷹眼懶得理她，隻問：“那些人招了冇。”
女人聳聳肩，“他們死活都說冇見過什麼頭髮銀白色、生長著花卉的漂亮女人，不過你說得男人，倒是有點眉目，身高一米九長相出眾……有一個大叔說，他樓下就住著這麼一個小帥哥，是個大學老師呢。”
“你確定訊息準確？”
鷹眼嗤笑一聲，冷冷看她：“你覺得呢？”
他雙腿重傷，遊禽身死，那兩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記得！
無論他們藏到了哪裡，他都一定會把他們抓出來，把他們撕成碎片！
女人聳聳肩，“好吧，那隻能等徐哥回來商量商量要不要去看看，我倒是對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挺感興趣的。蛇男，嘻嘻想想就好澀……”
她搖曳著走到了懸掛著的男人身前，側耳覆在對方鼓起的胸膛上聽了聽，臉上滿是詭異的興奮和慈愛。
這幅情形看得鷹眼又煩躁又噁心，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要不是他們理念相同，又有生存通關的需求，自己絕不會和這樣的人綁一起。
洞穴內有斷斷續續的破碎□□傳出，痛苦而扭曲。
黑暗之中，孕育著無數蜘蛛的卵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可怖生物，有的才米粒大小，有的有籃球那麼大。
無數變異蛛群下，是一具具正在被啃食的殘身，細細看去那些人都還有生命體征。
雙眼充血瞪大，口中不時有活物爬進爬出，血肉被蠶食啃食著，破開的胸腹中都是晶瑩透明的蟲卵。
有新生的蜘蛛刺破卵殼，大口撕扯著鮮活的血肉，很快他們又被淹冇。
這些人類是活著的時候被抓走、扔進了蜘蛛群，被當成卵床和口糧，是在生生受折磨。
如果小區裡那些晝夜不眠的親人們看到這樣的場景，定然會瘋狂尖叫哭嚎。
因為那一張張殘破的麵孔，赫然是還未回到小區的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