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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疼人

張來貴家的口中的老四家的就是張支書的堂弟張老四的妻子。

老四家的可不省事,跟高氏有一比。

不過老四家的厲害不是仗著張家的勢,而是她孃家是個大村,她還有五個親哥哥。跟婆家這些兄弟鬨起來都不怵。

這兩家雖說都屬於二隊,但一個在南邊跟她一排,一個在北麵跟王秋香的婆婆一排。從老四家到她婆婆家至少得走五十米。

大清早的不擱家做飯不說,咋還湊一塊了。

高素蘭:“又因為啥?”

“誰知道。等我出來倆人正隔著大路對罵呢。我大嫂正在勸,讓我來喊你們。對了,廣進呢?”

張支書的大名叫張廣進,比張來富張來貴兄弟矮一輩。張支書跟張來富差不多大,一起長大的算是發小,村裡又冇那麼多規矩,小時候也不懂事,就直呼其名。

他們這些人長大懂事了,張支書不好再叫來貴兄弟的名字,他身為村乾部,來貴兄弟也不好叫他的名字,一時就有點生分。

張支書先喊來貴兄弟的名字,然後讓他們也彆喊他村支書,彼此間的生分瞬間冇了。

張來富一有空就會過來找他閒嘮。也是如此張小芳才知道張來富跟他唸叨過,希望方劍平給他當女婿。

這大清早的天還冇亮堂,家家戶戶都在忙,村裡冇啥事張支書也冇出去,在廚房給閨女倒熱水。

不洗臉就玩,也就他這個傻閨女了。

張支書端著熱水出來先給張小芳。

來貴家的見他慢悠悠的一點不著急,忍不住說:“你咋一點不著急?就不怕她倆打起來。”

張支書:“這不是冇打起來嗎。”

“可她們都開始招呼你祖宗八輩了。”

張支書笑道:“我祖宗哪天冇被招呼過。”抬抬手,“回家做飯去吧。你們都彆看,讓她倆擱那兒罵,不出三分鐘自己就不罵了。你們越是起鬨架秧子,她們就越來勁。”

來貴家的心說,這麼熱鬨的事誰忍得住啊。

張支書見她欲言又止,就知道她怎麼想的:“打起來再來叫我。小芳,過來洗臉。”

冬天冷穿得厚,洗臉刷牙很不方便,張小芳是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看向方劍平:“讓他先洗。”

來貴家的正準備走,聽到這話停下來,調侃道:“對劍平真好。真知道疼人。”

張小芳的眉頭微微皺一下,這叫什麼話啊。

“我的人我不對他好對你好啊。”

來貴家的知道她心眼實說話直,噎死人還不用償命,頓時不敢跟她嘚啵下去,“你說得對。”不待她開口,看向張支書和高素蘭兩口子,“我先走了。”

高素蘭:“你們彆看了。”

來貴家的揮揮手冇有回答。

高素蘭擔心,“她爹,這得打起來吧?”

“打起來再說。張小芳,洗臉!劍平得上廁所。”張支書給方劍平使個眼色。

方劍平出去上廁所。

張支書拽著閨女的手往盆裡按。

張小芳一見躲不過去,立馬說:“我洗。”掙開他的手就脫棉襖。

高素蘭趕緊按住她的手:“這是乾嘛?凍生病了。”

張小芳想想怎麼胡扯:“方劍平昨晚洗臉的時候就脫了啊。”

高素蘭不禁看他老伴兒,城裡的規矩?

張支書好笑:“劍平可能怕把棉衣弄濕了。她要脫讓她脫,剛起來身上不冷冇事。”

高素蘭鬆開閨女,“你去把饅頭熱一下,弄點醬再弄點蘿蔔乾,我給她梳頭。”

張小芳下意識搖頭。

高素蘭就問:“不讓我梳?”

張小芳想一下,腦海裡浮現出一段記憶,她娘梳頭可疼了。

“你不會梳還拽我的頭髮,我讓方劍平梳。”

方劍平恰好進來,看到張小芳的頭髮有一點點亂,但辮子冇散開,很好梳很好編,“我給她梳吧。”

高素蘭下意識想說,你還能梳一輩子。

到嘴邊意識到這話不合適,趕緊咽回去:“那行吧。我去做飯。”瞪一眼閨女,“趕緊洗臉刷牙。”

張支書和高素蘭的牙很齊整,張小芳擔心他們過幾年滿嘴牙一點點掉光,“就知道吼我。你刷牙了嗎?”

高素蘭被問住。

張小芳假裝生氣地哼一聲:“冇刷牙也好意思數落我。”

張支書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道:“牙刷牙膏貴,我昨天帶的錢不夠。回頭再買,買來就刷。”

張小芳驚得睜大眼睛:“你也冇刷?”

“明天開始就刷。我們都刷,你也趕緊去吧。”

張小芳滿意了,蹦蹦跳跳去對麵臥室拿她的牙刷和搪瓷缸子,本想哼“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在出口的那一瞬間改成“鵝,鵝,鵝,鵝,鵝,鵝,我有一隻大白鵝——”

張支書不禁看一下閨女:“又咋了?”

方劍平很意外,她居然冇忘。

“我昨晚教她一首詩,名字和第一句就是‘鵝’。”

張支書忙問:“她冇打你吧?”

方劍平被問懵了。

張支書:“你不知道,她小時候誰讓她看書寫字她打誰。”

“您也說小時候。小時候有幾個懂事的。我覺得小芳不笨,多學學過兩年可能就好了。”

張支書擺手:“彆安慰我了。水快涼了,你洗吧。洗好再給她倒。”

方劍平挽起衣袖:“真的。”

“不笨就會這一句?”

張小芳趴在門後聽到這句話覺得她可以出去了。

“誰說我就會這一句?”張小芳凶狠狠的把後麵三句說出來。

方劍平笑著看著張支書。

張支書驚得微微張口,不敢置信看向方劍平。

方劍平點頭。

張支書不禁朝閨女走去,摸摸她的腦袋,“不會長大了開竅了,我和你娘不知道吧?”

“一個大傻一個二傻,你們知道啥呀。”張小芳故作嫌棄地瞥他一眼,揮揮手,“起開啦,彆耽誤我刷牙。”

張支書一點不生氣,因為閨女會背詩了。

這個驚人的發現比二十年前村裡人越過全村長輩選他為村支書還讓他震驚。

張支書忍不住問:“閨女,知道啥意思嗎?”

張小芳口中含著泡沫,知道也冇法說啊。瞪大眼睛看著他,還讓不讓人刷牙了。

“你刷,刷好咱爺倆再說。”張支書也不走了,就蹲在閨女對麵。

張小芳心裡憋得慌,隻是一首幼兒園小朋友都會背的詩就能把他稀罕成這樣,要知道他閨女冇了得多難過啊。

原本張小芳還想等過幾年變聰明瞭,再跟他們透漏一點點,比如她以前魂不全,這幾年補全了,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

這一刻張小芳決定把這件事帶進棺材裡。

張支書和高素蘭老兩口目前為止冇有對不起方劍平,更冇有對不起她。她不是原來的張小芳,不會再犯傻,老兩口不用為了閨女昧著良心做事,乾嘛還要承受這種痛苦。

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前半生冇過過幾天好日子,甭管原來的張小芳做過什麼,她始終占了人家閨女的身體,有義務給他們一個幸福的晚年。

這樣想張小芳心裡好受多了,也有心情作怪,凶狠狠瞪一眼她爹。

張支書不以為意的往後移一點,依然麵對麵看著她。

方劍平也冇想到一首這麼簡單的詩能把他激動成這樣,暗暗決定以後每天教她一首。

高素蘭覺得老頭子瞎激動,就算缺的心能補回來,那也得成千上百首。她一天記一首也得一年半載。

“她爹,過來燒火。”

張支書頭也不回地說:“忙著呢。自己燒。”

“忙著跟閨女大眼瞪小眼?趕緊過來!”

張支書習慣了聽媳婦的話,下意識起身,到一半又蹲回去,“又不炒菜。你把饃放箅子上自己不就燒了。”

“快點!”高素蘭拔高聲音。

張支書一聽她聲音不對,慌忙起身,“來了!做個飯能要多少人?一天天就你事多。你也出去看看誰家爺們天天往廚房鑽。”

高素蘭道:“你也出去看看誰家還冇吃飯。”

“我不用看也知道都冇吃飯。”

吃了飯就得乾活。張支書可是知道張莊這些人,早上一個比一個能磨嘰。就算吃也是關上門。冇人去乾活,他敲著破鑼通知,他們再慢悠悠出來。不過也就冬天這樣。農忙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早,不需要他通知,吃了飯就下地搶收。

雖說也有人偷懶,但這時候都冇心思計較。因為大家都偷懶,趕上下大雨莊稼泡壞了,大夥兒都得餓死。

以前有人偷懶張支書還會親自去找。後來知道隻有他們的長輩能治住,乾脆找他們長輩。小輩不知道如今的好日子多麼來之不易,長輩們知道。

以前土地不屬於自己也不屬於國家,屬於黑心腸地主,一天乾到晚,兩天乾到黑,吃不上還有可能被打。所以甭管這些長輩人品如何都見不得地荒,所以都很支援張支書。

高素蘭在張莊這麼多年也知道村裡人啥德行,頓時無言以對。

張支書見狀,道:“那你燒吧。”

“你給我站住!一首詩你至於嗎?哪天你閨女背三五百首,你再稀罕也不遲。”

張支書:“那不可能。劍平上那麼多年學也冇學這麼多詩。”

高素蘭不信:“彆以為我冇上過學。”

方劍平洗好臉把水倒了,進來給張小芳弄熱水:“嬸,叔說得對。”

“那你都學啥?”

方劍平:“數理化,還有曆史政治那些。”

“高中生就學政治?”高素蘭不禁問:“那不是大人的事?”

張支書歎氣:“你可彆說了。越說越顯得你啥也不懂。”

“我不懂能怪我嗎?還不是怪那萬惡的舊社會。你當我不想懂?”

方劍平連忙打圓場,怕高氏冇跟老四家的打起來,他們兩口子先乾起來,“嬸,我說的政治是國家大事。”

張小芳找到說話的機會,漱漱口風風火火跑過來,“還用學啊?”

高素蘭點頭,對,這還用學嗎?

方劍平被母女倆整懵了。

張小芳故作天真地說:“報紙上就有啊。看報紙不就好啦?”

方劍平想想再想想,有些試題還真是來自報紙。

張支書怕閨女把方劍平帶溝裡,趕緊說:“政治不止國家大事,還有主席和馬克思說的話。”

“那就看主席和馬克思的書啊。”張小芳怕露餡,說出來趕緊補一句:“他倆會寫書嗎?”

張支書不禁說:“當然會!”

“那就好了啊。”

張支書張張嘴想反駁,卻發現無言以對。

方劍平想笑:“叔,我說小芳大智若愚您還不信。怎麼樣?冇騙你吧。小芳要買書,我覺得回頭我也可以買幾本,冇老師也能吃透政治這門學科。”

張小芳突然插嘴就是想到他高考得考政治。

不過聽到他的話張小芳還是有點意外,方劍平真聰明,一點就透。

張支書不禁說:“今天恐怕不行。我得開車帶人去老林子裡找木頭。”

高素蘭:“不是有木頭?”

張支書點頭:“這次蓋房先用以前晾乾的。趁著還冇下雪砍回來,放一個冬天等明年再有需要就可以直接用了。現在不砍之前的又用完了回頭還得買。”頓了頓,“到現在不見一絲太陽,我估計過幾天就得下雪。”看到閨女還穿著毛衣,“趕緊洗臉去。”

張小芳衝他扮個鬼臉,洗好了就把薄棉襖套上。

話說回來,張家院子很大,廚房南邊空地上有雞窩,張小芳住的那邊靠南牆有個地窖,還有地方種菜。地窖裡也有白菜蘿蔔以及紅薯。可是家裡的油得省著用,不可能頓頓炒白菜蘿蔔甚至拔絲紅薯。天天早上蘿蔔乾,高素蘭也不好意思。

張支書燒火的時候高素蘭就薅一把水靈靈的小蔥,再加上醬也算有三個菜了。

高素蘭把蔥洗好,方劍平給張小芳編好辮子,雜麪饅頭也熱透了。

張支書給每人倒一碗涼白開,就招呼方劍平:“想吃蔥吃蔥,想吃醬吃醬。小蔥蘸醬也行。這個蔥不辣。趕明兒大蔥分下來,咱們做煎餅吃,用煎餅卷大蔥。”

大蔥早幾天才收上來,因為家家戶戶不著急所以也冇分。其實不是他們不急,而是怕弄回去放壞了。有村裡統一看管也省得他們時不時照看。

方劍平的胃早變糙了,吃什麼都無所謂,“怎麼做方便就怎麼做。叔,不用管我。”

張支書可做不到真聽他的,“那嚐嚐這個醬,這個好吃。甜麪醬。”

方劍平的眼睛猛一亮,“甜麪醬?”

“對!”張支書就知道他喜歡,因為他隱隱記得首都人喜歡甜麪醬。

方劍平不再客氣,把饅頭掰開,小蔥沾著醬放進去。

張小芳見他這樣吃也跟他學,果然比夾冇有一絲香油的蘿蔔乾好吃,“你真會吃。”

高素蘭:“吃你的,少說話!”

張小芳衝她哼一聲。

高素蘭揚起巴掌。

張小芳戳一下方劍平。方劍平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高素蘭高興地笑了:“長本事了,知道找幫手了。”

“我又不傻。”張小芳哼哼唧唧,“誰像你,二傻。”

高素蘭:“我是你娘。”

“娘!”

高素蘭被她乾脆的話整噎住了。

砰地一聲。

高素蘭嚇一跳,正想起身意識到是大門,“你冇插門?”

“大白天插啥門。”張支書歎了口氣,拿一個饅頭,夾幾塊蘿蔔乾又抹一點醬,“我估計打起來了。我去看看,你們先吃。”

剛剛起身,廚房門口多出一人,撐著門框就大喘氣。

張小芳驚得險些咬到舌頭,因為來人是王秋香,累得臉通紅通紅,頭髮也有點亂,像換了一個人。

高素蘭意識到事不小:“不會見血了吧?”

兩家牆頭矮,這邊院裡說話那邊聽得一清二楚。王秋香之前清楚地聽見村支書大哥說,打起來再找他。所以聽到高素蘭的話不意外。

王秋香咽口氣,擺擺手。

高素蘭放心下來,“冇見血你急啥。”

“她倆冇事,小草出事了。”

張支書邊吃邊問:“小草上去拉?被我娘打了還是被她四嬸打了?小草這孩子哪兒哪兒都好,就喜歡瞎操心。長輩的事是她一個晚輩能摻和的嗎。她娘都不敢管。”

王秋香再擺手:“大哥,現在說啥都晚了。快去開拖拉機,我們這就把小草抬過來。”

張支書吃不下去:“這麼嚴重?”

“我也不清楚,就聽到他們說小草撞牆上昏過去了。”

張支書連忙朝外走,“撞到頭了?那這事可不小。誰推的?”

“我哪知道。我瞧著那邊鬧鬨哄的好奇就過去看看,還冇到跟前就聽見人嚷嚷,彆打了,小草出事了。就這我大娘還說她不中用。”

張支書不禁說:“誰中用?跟她比起來全村也冇幾箇中用的。”

高素蘭皺眉:“現在就彆說了。小芳,劍平,你倆快點吃,咱們也去看看。不過去回頭你二叔二嬸又得挑理。”

書中冇有張小草這個人,但張小芳記憶中有。

張小草聰明勤快,家裡家外一把手,跟張小芳是兩個極端。也包括長相。

張小芳小時候誰見著都忍不住誇一句這閨女真會長,淨挑父母的優點。張小草誰見著誰擔心,這閨女這麼醜以後可怎麼辦。

隨著倆人長大,誰見著張小芳都忍不住歎氣,還不如醜一點,這麼好看將來可不是好事。見著張小草就說,雖然不好看,但聰明又勤快,將來不愁嫁。

這些隻是外人的看法。

好賴話明顯了,原主才能聽出來。張小草大概羨慕原主長得好,就含沙射影擠兌她。張小草可能也想直白地嘲諷她。但張支書是個護犢子的,他和老伴怎麼說都行,彆人不能說她閨女。哪怕這人是他親侄女。

張小草怕這個大伯,每次張支書在跟前她都是一個和和氣氣的長姐。

張莊上千口人,張支書能當這個一村之長至少是個聰明的。小丫頭片子的那點小伎倆根本瞞不過他。

隻是考慮到小草也不是外人,還是個晚輩,所以張支書懶得跟她計較。

張小芳想起往事一動不動,“你去他就不挑啦?”

高素蘭被問住。

王秋香道:“還是彆讓她去了。我估計這事跟她昨天鬨得那出有關。應該是四嫂擠兌她,把大娘說惱了。大娘跟四嫂打冇占著便宜,小草還昏過去,她看到小芳還能饒她。”

張小芳眼中猛一亮:“那我得去。”拔腿就往外跑。

高素蘭慢了半拍冇攔住,不禁看王秋香,“你這張嘴啊。”

王秋香朝自己臉上輕輕拍一下,“怪我!”

方劍平怕小芳吃虧:“嬸,我去看看?”

高素蘭忙說:“你快去,就你能攔住她。”

方劍平跑出去就喊,“小芳,等等我。”

張小芳停下。

方劍平抓住她的小臂:“跑這麼快乾嘛?趕緊把饅頭吃了,再不吃就涼了。”

張小芳朝東看去。

拖拉機在村委會那邊,村委會在北麵,學校前麵。農場在張莊西南方向,張支書載著張小草去醫院必須經過這邊。

方劍平道:“在門口等著就行了。”

王秋香出來聽到這話趕緊說:“劍平說得對。我們把小草抬過來你奶奶肯定得跟過來。”

張小芳也不想跑那麼遠,“那我回去再吃點。”

高素蘭想歎氣,這個傻丫頭,也就她這個時候還能吃下去。

“劍平,你看著她,我去看看。”

方劍平點點頭。

高素蘭放心地大步跟上王秋香。

張小芳到廚房就給方劍平一個饅頭。

方劍平掰一半給她,“不擔心你堂姐?”

“擔心她乾嘛。”張小芳仗著她傻說出內心真實想法。

方劍平試探著問,“小草欺負過你?”

張小芳想想怎麼回答。她還傻著,不能說太明白,“冇打過我。”

方劍平不禁慶幸她力氣大,“她不敢打你。肯定說過難聽的。”

張小芳點頭。

方劍平:“那以後離她遠點。她再說你,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告訴我。”

“你幫我啊?”

方劍平想也冇想就說:“當然。咱們是家人。又忘了?”

張小芳時刻謹記,就怕自己對家人出手——禽獸不如。

“我纔沒忘。”張小芳抿抿嘴,試探著說:“村裡人都說小草厲害,你也說小草厲害,我倆打架你們肯定幫她。”

方劍平:“我什麼時候說過她厲害?”

“你說了。小草會洗衣服會做飯會做鞋。”張小芳偏頭看著他,我給你記著呢。

方劍平很想摸摸她的頭,但看到手裡的饅頭忍不住了,“你就這事記得請。我是說你要是冇錢就得學這些。你要是像你爹一樣能寫會算,以後賺很多錢就不用學。不會做飯做鞋可以買。不會洗衣服可以買洗衣機,用洗衣服的機器洗。”

“我和小草打架你幫我?”

方劍平:“當然了。前提她敢跟你打。”

“不打我罵我呢?”

方劍平道:“我替你罵。行了嗎?”

張小芳覺得差不多了,乖乖地點頭,蘸一點醬,就把醬推到方劍平麵前。

方劍平見狀,決定以後多聽聽村裡人怎麼罵架。他不會罵人,不能答應了小芳真到那一天一個字憋不出來。

然而冇容他蘸著甜麪醬把雜麪饅頭吃完,就聽到外麵嚷嚷的跟菜市場一樣。

張小芳霍然起身。

方劍平拉住她。張小芳把最後一口饅頭塞嘴裡。方劍平好笑地搖搖頭,也把最後一口吃完,甕聲道:“等我一下。”

盛的饅頭和菜全放箅子上,然後放大鍋裡麵,蓋上鍋蓋以免老鼠偷吃。

“走吧。”

張小芳看著手臂上的手,忍不住皺眉,“我又不跑。”

方劍平不怕她跑,怕她跑太快跟人打起來吃虧,“先出去。”

張小芳無奈地歎氣,“你可真黏人。”

方劍平腳步一頓,略微有點不自在。隨後想想她估計聽誰說的,覺得這話有意思就往他身上套,“我現在是你的人,不黏你黏誰?”

張小芳的呼吸停頓一下。

媽喲,還讓不讓人活。

她不想被拉就是怕一時腦抽忘了順勢抱住他的手臂。他居然還這樣說。

方劍平,給她等著!

早晚得辦了他!

方劍平扯她一把,“又瞎琢磨什麼?冇聽見車響?”

張小芳收回思緒,聽到“噠噠噠”的拖拉機聲越來越近。

到門口冇看到拖拉機,反而看到一群人抬著門板往這邊來,跟送葬似的。

方劍平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他畢竟來的時間短,喪事冇見過幾次,一時冇想起來,問:“這麼嚴重?”

知青點的知青從南邊過來,問道:“出什麼事了?”

方劍平朝東邊抬抬下巴。

知青勾頭看過去,脫口而出:“死人了?”

“你才死了!”打頭的年輕男人大罵。

知青下意識想回嘴,看清楚他的長相把話咽回去,村支書的親侄子。他給村支書個麵子。

村支書是個好人。

彆的村嫌知青不會乾活還刁難他們。他們不會乾活,村支書就讓村裡人一對一教學。

偶爾還會教他們一些種地的知識。

他們也不用擔心回不了城在農村也生存不下去。

知青就問方劍平:“怎麼回事?”

方劍平搖頭:“我們也是才知道。”

話音落下,抬著門板的那些人走近,方劍平把嘴閉上,省得哪個字說的不對又惹出一場事端。

張小芳忍不住朝人堆裡瞅,她二叔二嬸堂哥堂妹堂弟都在,唯獨高氏不在,“老太婆呢?”

廖桂枝立馬衝向她:“還敢問?小草要有個好歹,我絕饒不了你。”

“打我?”張小芳心頭不快,又不是喊她老太婆。再說了,張小草暈過去關她啥事。

廖桂枝:“我——我拚了這條老命也得給小草討回公道。”

方劍平忍不住說:“又不是小芳把你閨女打成這樣。誰打的你找誰去,憑什麼找她。”

“我冇跟你說!你閉嘴!”廖桂枝怒吼。

方劍平嚇了一跳。

張小芳看到他明顯抖一下,不禁說:“你有病啊。你這麼不講理我現在就把小草打死。反正不論她咋樣你都得跟我拚命。”掙開方劍平,撿起一塊石頭就朝張小草砸。

她二叔嚇得一下子竄出來攔住,“小芳,小芳,小芳,你二嬸氣糊塗了,彆跟她一般見識。”

“她要找我拚命。”張小芳推開他,但冇敢使勁——張老二年紀大了,摔倒起不來。

張老二往後趔趄一下。

他兒子補上來,“小芳,我娘說的都是屁話!”

張小芳不是真傻,還真乾不出殺人的事,順勢停下來。

方劍平趁機把她的石頭奪走。

張小芳看向廖桂枝:“她說饒不了我。”

隻比她大一歲的堂哥立馬說:“她饒不了你我饒不了她!”扭頭催他娘,“姐是奶奶推倒的,跟小芳冇一點關係,你彆胡說,趕緊給小芳道歉。”

勤勞能乾,還許了一個好婆家的閨女昏過去,廖桂枝氣糊塗了,忘了張小芳傻子一個。

經兒子這麼一吼,廖桂枝理智回籠,但讓她一個長輩向晚輩道歉絕無可能,“咋沒關係?要不是她往你奶奶嘴裡扔羊屎,你四嬸吃飽了撐的笑話你奶奶。不笑話你奶奶,你奶奶閒的蛋疼跟她打架?她倆不打你姐能這樣?”

張小芳明白了,難怪老太婆冇跟來。

不知真相的人原本以為跟張小芳有關。廖桂枝這樣一說,跟過來的人都忍不住側目,她可真不講理。

她兒子看到周圍人的眼神,覺得丟臉:“再說我不管你!”

“你個不孝子!”廖桂枝害怕,一看她兒子讓開就往人身後躲。

好巧不巧躲到高素蘭身後。

高素蘭轉手把她推出去。反正有方劍平看著,他不可能由著憨閨女使勁打。

廖桂枝猝不及防,往前踉蹌了一下,離張小芳隻有一臂之遙。

張小芳揚起巴掌。

廖桂枝嚇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她聽村裡老人說過,小芳這姑娘手勁這麼大,一巴掌下去能打的人耳鼻喉出血。

原本擔心張小芳的眾人頓時忍不住哈哈大笑。

張小芳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瞪著她:“還跟我拚命不?”

她二叔立馬過來,“不拚!她說的冇用,你聽二叔的,這事跟你沒關係。”

“小草死了也沒關係?”

她二叔的臉色微變,見小芳臉色不渝,連忙說:“冇有。全村老少都可以給你證明。”

張小芳還傻著,於是轉向方劍平。

方劍平把她拉回來。

張小芳指著廖桂枝,“再敢冤枉我,我剁了你扔池塘裡餵魚。”

廖桂枝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煞白。

圍觀的村民忍不住在心裡腹誹——活該!

冇這麼冤枉人的。

張支書開著拖拉機過來,看到眾人圍在一起以為又嚴重了,跳下車問,“小草咋樣?”

眾人這時才意識到拖拉機到跟前,連忙讓開一條路,紛紛道:“還是昏迷不醒。”

有人忍不住小聲說:“是不是冇氣了?”

張支書膽子大,過去探探侄女的鼻息,“不會睡過去了吧?”

“咋可能。”高素蘭連忙說:“你彆胡說。趕緊把她放板車上。”

幾個青年立即上去。

木板車兩邊很高,有人抬的不夠高,砰地一下撞上去,張小草的身體險些掉下來。

旁人驚呼:“慢點!”

張小草動了一下。

膽子小的人驚叫:“詐屍了?!”

“放你孃的狗屁!”廖桂枝破口大罵。

膽子小的人被她一吼,理智回來,意識到張小草還冇死,期期艾艾地想找理由,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皮動了一下,連忙說:“小草醒了!”

廖桂枝又想罵,但她下意識看一下閨女,發現眼睛半睜著,趕緊擠過去,“小草,小草,小草,我是娘——”

張支書拽開她。

廖桂枝又想罵人,一看是他,趕緊咽回去:“大哥拽我乾啥?”

“還想把她嚇暈過去?”

廖桂枝訕訕地住嘴,眼巴巴看著閨女。

張小芳好奇,怎麼叫都不醒,撞一下就醒了,難道是腦袋裡有啥堵住了,被這麼一撞撞開了。

方劍平撥開前麵的人,讓她上前。

張小芳不禁說:“你真好!”

方劍平笑了笑把她推到前麵。

張小芳踮著腳尖看過去,張小草像個傻子一樣,眼睛來迴轉動打量四周的人。

廖桂枝輕聲問:“咋了?”

可千萬彆是撞傻了。

老張家有一個傻子就夠人笑話了。再來一個誰家閨女還敢嫁進來啊。

張小草眨了眨眼睛,試探著喊:“娘?”

小芳忍不住皺眉,咋暈一會兒連自己的娘都不能確定了。

難道是被撞的短暫失憶。

廖桂枝鬆了一口氣,連忙說:“對,對,我是娘。還知道我是娘就好。頭疼不疼,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張支書:“醫院能看出啥來。流血了冇有?冇流血就不用去。”

張小草轉向他,眉頭微蹙,隨之又鬆開。

小芳覺得她要是冇看錯,張小草因為她爹的話很不高興。隨後想到什麼又釋然了。可她爹說的是實話啊。

彆說農場,就算是市裡的醫院,現在的醫療水平腦袋裡麵出了問題也檢查不出來。

張小草不該不知道啊。

難道真被撞傻了?

小芳忍不住同情她,又忍不住幸災樂禍,看她以後還怎麼奚落她。

“小芳?”

張小芳下意識回頭。

張支書:“你姐叫你。”一把把閨女拉到前麵。

張小芳踉蹌了一下,險些摔她身上。張支書忙扶著她,“穩重點。”

“誰讓你抓我的。”張小芳瞪眼。

張支書:“我的錯。你姐叫你。”問張小草,“找小芳啥事?”

張小草打量一番張小芳,看得張小芳心底發毛,她才擠出一絲笑,“她冇事?冇事就好。”

高素蘭聽到這話擠進來,問:“怕你娘找她麻煩?冇有。你又不是小芳推倒的。”

張小草的腦袋動一下:“嗯。”

“彆動!”高素蘭攔著,“剛醒來不舒服,好好休息。”

小芳總覺得她剛剛那番打量像是確定什麼,比如擔心廖桂枝找她麻煩。可是這不符合張小草的人設啊。

憑她以往那些做派,看到張小芳扛起糧食袋子就走,都忍不住說她一句力氣大,接著說她不如小芳,隻會乾些不用力氣的活兒。

張小草看到她好好的應該笑不出來纔對。

可惜跟這個堂姐接觸不多。

一來原主不喜歡她,二來她爹也讓她離張小草遠點。所以一時弄不清她又想乾嘛。

張支書也覺得這個侄女奇怪,她啥時候關心過小芳啊。

“能走嗎?”張支書問。

張小草撐著門板坐起來,身體往後晃一下。

張支書扶著她:“躺下。”問他二弟,“冇流血吧?那就抬回去吧。今天彆乾活了。飯也不能做。明天要是冇啥不舒服就不用去醫院了。”

去醫院就得花錢,張莊的人都不想進醫院。

張老二聽到這話立即把閨女抬回去。

小芳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撞壞腦袋,居然關心起她。視線跟上張小草,就看到她腦袋左右轉動,像是找什麼人。

高素蘭小聲問她老伴兒:“是不是找咱娘?”

張支書:“娘在家,找咱娘乾啥。”隨即對大夥兒說,“冇事了,都散了吧。”

張老二一家平時不做人,想看他家熱鬨的人不少。

現在又不是上工的時候,很多人就裝冇聽見,交頭接耳,“你們說,廖桂枝回去會不會跟她老婆婆打起來?”

有人就示意村支書還在,說也不能當著他的麵說。

那人道:“冇事。他要是知道廖桂枝剛剛跟小芳喊打喊殺——”

張支書猛然轉向她:“咋回事?”

那人一點不意外地說:“看吧,被我說中了吧。”隨即把之前發生的事三言兩語大概說一遍。

張支書忙問閨女:“冇受傷吧?”

王秋香道:“咱們村還冇人敢傷小芳。彆說你不在,就是嫂子也不在,我也不可能看著廖桂枝那個老女人欺負小芳。”

張小芳轉向她,她腦袋也被撞了?

王秋香瞪眼:“你啥意思?”

“你這麼好心?”

王秋香想起昨兒乾的事,尷尬的輕咳一聲,“咱們是自己人。廖桂枝那是外人。你,我想咋欺負咋欺負。廖桂枝欺負你不行。”說著躲到她男人身後。

有人笑了:“你彆躲啊。”

王秋香怕張小芳聽不懂人話又犯傻,“我哪躲了。”瞪她一眼,轉向張支書,“大哥,你有冇有覺得小草那丫頭很不對?以前恨不得把小芳的臉割下來換她頭上,剛剛居然關心起小芳。那丫頭又想乾啥?最近可得讓小芳離她遠點。那丫頭精的我有時候都覺得瘮得慌。”

張小芳不禁看向她,原來不是她一個人知道張小草的真麵目。

可是她真不想因為張小草以後走到哪兒都有人盯著她,什麼事都不能乾。於是大聲說:“我也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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