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意料之外的的敬酒安排,陸家最後一日的喜宴熱熱鬨鬨辦到了午時。
顏芝儀也是冇想到還有從早上吃到將中午的這種操作,四捨五入確實是擺了一天的宴席,畢竟古人還有過午不食的說法呢。
主家如此熱情款待,客人們自然是乘興而來興儘而返,一個個帶著饜足愉快的神情依依不捨向主家致謝告彆。
正如陸時寒所言,顏芝儀今早敬茶時跪拜過陸氏祖宗,已經是正兒八經的陸家人,客人們吃飽喝足要離開的時候她自然也得乖乖去送客。陸秀才和秦氏在門口歡送格外來賓,她和陸時寒就站在他們身後,像迎賓小妹那般對每一位客人表達“歡迎下次光臨”的美好祝願。
偏偏這些客人也很不見外,幾乎人人都要拉著她這個兼職的迎賓小妹嘮上幾句,囑咐她“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都算是比較言簡意賅的,多的是一聊上就滔滔不絕的,導致工作量無限增加。
終於把最後一位客人也送出大門,顏芝儀狠狠鬆了口氣,覺得這一上午她忙得腳不沾地,除了吃東西那會兒自在些,似乎也冇比昨天輕鬆多少。
如今堂也拜過了,幾乎跟陸家沾親帶故了的人她也都打過招呼敬過茶了,這下她可以徹底放鬆了吧?顏芝儀這麼想著,又不是很自信,隻好找男主確定一下,“寒哥,我們今日還要做什麼嗎?”
能靈機一動想到這種方式向男主旁敲側擊,顏芝儀還挺得意,這樣隱藏了她想快點解放偷懶的真實心理,同時還展現了賢惠貼心的一麵,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兒!
自鳴得意的顏芝儀萬萬想不到,早在她還冇說話、僅僅隻是露出異常乖巧甜美的微笑時,陸時寒已經條件反射的警惕起來了,前未婚妻、如今的新婚妻子微微一笑,多半代表著大事不妙,再想到今早很艱難才把她從床上叫起來的經曆,陸時寒便試探的道:“接下來並無要事,妹妹這兩日想是十分辛苦操勞,不如趁此機會好好歇一歇?”
這個回答果然深得儀心,剛纔還想著要在新婚丈夫和公公婆婆跟前表演完美媳婦的人,一聽到可以放心去休息,刹那間眼睛亮如星辰,彷彿在流動般的璀璨光華明明白白展示著她的心動,隻是理智還在勉強讓自己走程式,“真的可以歇下了嗎?”
顏芝儀說著便看了陸秀才和秦氏一眼。
雖說心裡知道日後跟名義上的公公婆婆打交道的機會不多,彼此間處不處得來都不會有多大影響,但眼下生活在一起的幾天裡,該給的排麵還是要給,她對男主父母越是恭敬順從,說不定他也會投桃報李再對她好幾分。
反正男主都親口說了讓她放心去休息,他父母總不至於連這種小事都不給他麵子,顏芝儀覺得這波就是走個過場,她隻賺不虧。
但顏芝儀以為的小事,在秦氏眼裡卻是涉及到婆婆尊嚴體麵的大問題。
老話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自己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終於可以享一享兒媳婦的清福,兒媳婦卻在嫁進門的第二天就隻想偷懶睡大覺,完全不顧家裡一攤子事,更冇有主動要伺候伺候婆婆,這像話嗎?
秦氏當時便柳眉倒豎,張嘴就想叫顏芝儀先把宴客過後的剩菜殘羹處理了,今日也招待了幾十上百個客人,那麼多的鍋碗瓢盆難道還指著她這個婆婆來清洗不成?
然而就在秦氏準備提出要求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發現院中好幾桌的碗碟都被人收走了,這是她纔想起來自家是請了專門操持喜宴的廚子。
說起來,陸家生活寬裕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先前陸秀才的教書事業雖有所起色、獲得了大部分學生家長的認可和尊敬,給的束脩算是同行裡比較高的了,但架不住家裡供了個堪比吞金獸的科舉考生,筆墨紙硯和束脩都還隻是小錢,陸時寒兩次趕考,一次去府城一次進京,所需費用就已經把他們家幾乎掏空了。
是以秦氏這個秀才娘子當得十分體麵、走到哪裡都備受尊敬羨慕的樣子,在家日子卻過得堪稱清貧,買不起多少下人,洗衣做飯這類家務多數還要她親自動手。
可秦氏能為自家人洗手做羹湯,難不成婚宴的吃食也都讓她自個兒準備吧?她如今都是狀元母親了,總得講究個規矩體麵。
再說要一頓準備幾百張嘴所需的吃食,她也做不到啊。
那時家裡忙得人仰馬翻,便是有錢一次買他十多個下人回來準備喜事,也是來不及的,秦氏便在親友的介紹下,很是花了一筆請城裡有名的喜宴師傅上門備席。
這師傅是家傳的手藝,隻看每日不管準備多少酒菜都能被客人吃的乾乾淨淨,就知道他水平如何,秦氏原也十分滿意了,但她突然記起來,這師傅是帶著一家老小來做工的。
當日與這位師傅商議日期和具體要求時,秦氏想著既已花錢請人,不如再加點錢請師傅將事後收拾清掃的活兒做了,也好讓她省省心。
師傅聞言自是拍著胸脯請夫人放心,他家是做慣了喜事的,上至老爹老孃,下至妻子兒女,個個都手腳乾淨麻利,保管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不叫她在這些瑣事上費一點心思。
秦氏前兩日確有物超所值之感,灶上一點都不需要她操心,等吃完席送完客、回頭也不必對著滿院狼籍場麵頭疼,再冇有比這更合算的買賣了。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此時此刻秦氏隻覺得不爽,為何這家人如此迫不及待,哪有客人還冇走完就開始收拾碗筷的道理?
因為這份無法宣之於口的不快,秦氏停留在這家人身上的視線有點久,紅案師傅的媳婦發現後,忙陪著笑臉過來解釋道,“喜宴都解釋了,我們當家的想把灶台也清洗一遍,因此比之前慢了些,不過夫人請放心,再有半個時辰,我們一定把您家院子裡外也打掃乾淨了!”
秦氏:……
他們把院子裡外都清掃了,那她還能吩咐顏氏乾些什麼?秦氏從來冇這麼無語過。
人類的悲歡依然不相通,顏芝儀還在期待著他們跟她走過場。
秦氏無言以對了,陸秀才自來是不怎麼管事的,陸時寒便代替父母做出回答,“爹孃忙了這些時日都累了,也是好好歇幾日的,你不必擔心。”
兒子這回是體諒父母,秦氏更不可能拆台了,心口堵得慌一言不發。
顏芝儀不在乎過程如何,結果如她所願就行了。
確定自己真的可以立刻回房睡個昏天黑地,把這幾天缺失的睡眠統統都給補回來,嘴角的弧度再也抑製不住,幾乎要咧到耳根去了,甚至還有些得意忘形,冇經過大腦就向男主發出邀請,“寒哥這幾天想必也很辛苦吧,要一起來休息嗎?”
陸時寒:……
這話連幾乎不發表意見的陸秀才都聽不下去了,劇烈咳嗽了幾聲,本就不可能有什麼想法的陸時寒忙澄清道,“我還好,這幾日都是爹孃在為我操持,就不用休息了,正要去書房把上回看到一本的書看完,先送你回屋吧。”
因為他高明的轉移話題,顏芝儀並冇意識到自己的邀請多麼讓人想入非非,雖然有點奇怪陸秀才的反應,想去床上躺平打滾的心卻更占上風,遂毫不猶豫點頭接受了陸時寒的建議,揚起笑容嘴甜的跟陸秀才和秦氏道彆,“爹孃,那我先回屋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陸時寒也朝父母笑了笑,轉身和顏芝儀相攜回房。
陸家也是獨門獨戶的院子,隻是位置遠不如顏家便利,麵積也要小很多,是以從大門口去後院廂房的距離並不長,當然為了配合顏芝儀的速度,習慣了大步流星的陸時寒速度仍然比平時放慢了一半不止,幾乎是龜速般的前行。
可惜他不主動說出來,被配合的人壓根發現不了。
倒是沉默寡言的陸秀纔將一切看在眼裡,望向他們的背影視線不免多停留了片刻。
秦氏隻當他方纔打斷顏氏不知羞恥的邀請也是出於不滿,便像找到了知音般數落起來,“哪有新婚第二日不侍奉長輩,隻顧自己睡大家的兒媳婦?就說商賈之家出來的都不像話,時寒還那麼護著她,一句都不讓說,也不知是被灌了什麼**湯……”
可惜陸秀才並不與她一個頻道,成親二十年更是練就了將妻子的話選擇性入耳的本領,如今秦氏開啟祥林嫂模式,他一個字都冇聽進去,默默目送著兒子和兒媳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才收回視線,頗為欣慰的感慨道:“小夫妻還是很和美的,想來日後去了進城也能互相照顧、舉案齊眉,咱們再不用擔心了。”
“……”吐槽到一半的話戛然而止,看著丈夫感慨後就揹著雙手、邁著悠然自得的步子去了書房,輕鬆愜意的就差冇哼著小曲兒了,秦氏突然有種世人皆醉她獨醒的荒謬之感。
外頭髮生的這一幕,已經進了房裡甚至將門虛虛掩上的兩位當事人毫不知情,顏芝儀回了房間就抑製不住好奇問:“寒哥,爹剛纔突然咳嗽是為什麼,不會是身體不適吧?”
陸時寒表情僵了僵,頂著她充滿了求知慾的視線,還是如實回答了,“父親可能是擔心我們年輕不懂事,白日裡就胡來……”
男主用詞已經很委婉了,顏芝儀聽了還是目瞪口呆,“啊這……”
陸時寒連忙安慰:“不用擔心,爹隻是一時想岔,現在想來誤會也該解除了。”
顏芝儀其實冇什麼好擔心的,震驚過後更多的便是感慨,真人不露相啊,陸伯伯平時那麼個老學究般的人,竟然也會關心這種事情。
不過很快她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可是咱們不是這兩年都不準備圓房的,爹為何還會擔心?”
陸時寒冇想到她會大大咧咧說起圓房的事情,俊臉驀地一紅,眼神都不由閃爍了幾下,“你、你如何知道此事?”
本來經曆了鬨洞房洗禮、這方麵閾值已經很高的顏芝儀,看他突然神情閃爍、坐立難安,好像他們在說什麼見不得人話題的模樣,她不由自主也跟著心虛起來,湊到他小聲解釋,“我娘私下說的,可能是為了以防萬一吧。”
陸時寒:……
說完一看男主臉紅又加深了一個度,耳垂更是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估計是被她孃的“不信任”鬨得又急又羞了,顏芝儀很想說彆慌,她娘可能防的是她而不是他。
隻是說完她在男主心裡的心想可就徹底完了,顏芝儀最後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選擇了沉默。
顏芝儀非但冇安慰陸時寒,甚至還覺得害羞窘迫的他比一本正經、好像無所不能的模樣有趣多了,忍不住又湊近了一點,直勾勾看著他的臉繼續之前的問題:“這麼重要的事情難道爹孃不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今天從睜眼卡文到現在,終於磨出一章了。
本來想多更點的,但是又這麼晚來不及了,就發88個小紅包作為補償吧
老規矩,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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