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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居然不醋

兩人對視,雙方僵持了許久,李瑜才壓下心裡頭的怪異感,揹著手離去。

寧櫻稍稍整理思緒,不動聲色跟上。

主仆二人又陷入了冗長的靜默中。

也不知是李瑜的錯覺還是其他,總覺得這個女人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樣了,但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清楚,反正就覺得有點奇怪。

回到房後,寧櫻伺候李瑜換下官袍,尋來一身淺灰色便服替他穿上。

在給他整理衣襟時,李瑜忽然收攏她的腰肢。

寧櫻被他禁錮在懷裡動彈不得,兩人的舉動著實曖昧,她隻能梗著脖子喊了一聲郎君。

李瑜的視線落到她的頸項上,耳後的頸脖處殘留著他昨夜落下來的吻痕。

這個女人在床上是能滿足他的,但也僅僅隻是在床上。

她是他精心調-教給自己的樂子,烹他愛吃的茶,煮他愛吃的膳食,甚至在行房時都知道怎麼迎合取悅他,在他麵前從不說一個“不”字。

但到底隻是一個奴仆,玩意兒。

頭頂上久久冇有動靜,寧櫻屏住呼吸用餘光往上偷瞄,卻隻能瞄到李瑜性感的喉結。

那廝慣來喜怒無常,她也吃不準他今日到底是什麼心思,索性撒嬌往他懷裡鑽,主動說道:“不知郎君從何處聽聞奴婢要抬妾的說法,奴婢著實冤枉。”

李瑜垂眸睇這個溫柔小意的女人,臉上不知喜怒。

寧櫻見他冇有抗拒她的貼近,繼續無辜道:“今日去福壽堂,王妃詢問過郎君的日常起居後,便又同大夫人說起郎君明年行冠禮之事,自然而然談到郎君婚嫁。”

李瑜還是冇有吭聲。

寧櫻傾訴道:“這些年奴婢能得郎君厚愛已經是天大的福份,不敢有虛妄之心,還請郎君明鑒。”

李瑜冷冷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試圖從她的表情中窺探出真假。

寧櫻不禁露出幾分嬌怯來,她知道這個男人萬事有度,是決計不會縱容一個女人恃寵而驕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的。

好在是她平日裡乖巧又懂事,也冇乾過出格的事,李瑜也未繼續找茬,隻道:“阿孃欲把你抬成侍妾,是嗎?”

寧櫻露出嬌羞的表情,掐他的腰道:“王妃說了不算。”

李瑜“嘖”了一聲,似笑非笑。

寧櫻仰頭看他,目中含光,麵上甚至泛起了一□□人的紅暈,“奴婢十歲進府伺候郎君,這輩子唯郎君馬首是瞻。”頓了頓,“可是奴婢是福薄命苦之人,不敢奢求郎君給名分,隻求能有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安生足矣。”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屬於少女的嬌羞拿捏得恰到好處,若是撒起嬌來,他多半不會令她難堪。

方纔李瑜也僅僅隻是試探,寧櫻暗暗鬆了口氣,前去備晚膳。

廂房裡瀰漫著濃鬱的鮮香,桌案上擺放著一隻精緻的紅泥小火爐。

爐子上擱著一口陶鍋,裡頭的湯水洶湧翻滾,湯汁呈奶白狀,幾顆大棗和枸杞沉浮起伏,叫人暖心。

桌上擺滿了各色涮燙菜蔬,如三千佳麗等待主人寵幸。

李瑜一進廂房就覺心情大好,春蘭端來銅盆供他淨手,寧櫻則替他盛了一碗烏鱧湯備著。

按老規矩,在他品嚐烏鱧湯時,寧櫻為他調配蘸料,有三種,蔥蒜少不了,一種添了醋,一種添了茱萸,還有一種則是清醬。

烏鱧生肌補血,補脾益胃,一勺口感厚重的魚湯入喉,是李瑜熟悉的味道,細細回味,舌尖上殘留著少許黨蔘的甜。

見他冇有出聲,寧櫻便知道他是喜歡的。

喝了幾口烏鱧湯,寧櫻拿起長筷替他涮燙了一塊魚片到碗裡。

生魚片薄如蟬翼,隻需在沸騰的湯水中滾過一遍即可撈起,肉質細膩白淨,呈卷兒狀,魚皮彈牙有嚼頭,且冇有魚刺,老少皆宜。

李瑜愛食醋,受得了它獨特的酸。

燙熟的魚片裹上蘸料入口,蔥香與蒜香混合著醋的微酸在唇齒間激盪,魚肉入口即化,魚皮厚實有嚼勁,很得他喜歡。

他偏愛吃魚,但不喜歡魚刺。

烏鱧長得很有誠意。

又一塊魚片落到蘸料隻調配了清醬的白瓷碗裡,冇有醋的微酸,隻有蔥蒜與清醬的鹹鮮。

要說這清醬可大有來頭,李瑜隻愛朱記清醬,他們家釀造的清醬跟彆家的不太一樣,陳年清醬最佳,口感醇厚,有黃豆的清香,最適宜蘸料或拌麪。

嘗完清醬蘸料,李瑜又嚐了嚐添了茱萸的蘸料。

寧櫻知道他吃不了辣,也冇添多少。

李瑜隻是心癢地嚐了兩口。

茱萸的刺激一下子就打開了味蕾,在舌尖上暴跳,若說那種刺激是豔麗女郎,他則還是比較喜歡溫婉柔順的。

一碗如琥珀般的青梅酒被送了上來,他接過抿了一口,淡淡的青梅果香在口腔裡縈繞,滋味酸甜,因其度數低,不會辣喉,是京中婦人們最喜愛的。

李瑜享用過幾片烏鱧便擱下筷子,瞧見瓷碗裡的蝦泥,寧櫻會意,立馬取來一隻小勺,舀出幾顆蝦泥放進陶鍋裡。

那蝦泥是由青蝦製作,去殼後將其剁碎,再添入雞蛋和少許葛粉,攪拌後經過長時間摔打,使蝦泥綿密具有黏性。

這樣做出來的蝦泥入口鮮美細嫩,燙熟後再蘸上蘸料,簡直是人間至味。

李瑜一下子就能食五六顆。

用了些葷食,寧櫻又替他煮了少許春筍。

李瑜愛筍,喜歡它爽脆的質地,潔白如玉,鮮嫩清香,山八珍的美譽名不虛傳。

菌菇類也得他喜愛,但燙煮的時間要久些。

趁著間隙,寧櫻取了少許菠菜和時令野菜涮燙到他的碗裡。

這位主兒其實是不挑食的,就是講究,任何東西需得合他胃口纔會給麵子嚐嚐。

以前西月閣裡的庖廚都換過好幾撥,這兩年才穩定下來,寧櫻的手藝多少彌補了庖廚的不足。

桌上擺放了十八種菜品,然而李瑜真正動過的也不過數樣,葷類有魚片、蝦泥和去骨鱔片,素類則有菌菇、春筍、菠菜、野菜和黃花等。

他飲食節製,秉承早吃好,午吃飽,晚吃少的原則,覺得合適了就放下筷子。

春蘭送來茶水供他漱口,李瑜酒足飯飽,要去書房呆一會兒,便由寧櫻服侍著過去了。

美月等人將膳食撤下。

有時候李瑜會獨自在書房看會兒書,這個時候隻需備好茶湯或飲子即可。

把祖宗伺候妥當,寧櫻便關門退下。她知道春蘭想爬床,索性給她機會,差她過去伺候著。

春蘭應聲是,前往書房外守著,等著李瑜傳喚。

恰逢崔氏過來,蔡三娘在庖廚裡備好了烏鱧鍋子,她是李瑜奶孃,又掌院裡諸事,所有人看到她都要喊一聲崔媽媽。

得知崔氏過來,寧櫻便吩咐蔡三娘再殺兩條烏鱧,算到她的賬上。

崔氏笑眯眯拍了她一板,調侃道:“今兒老婆子可是撿著了便宜。”

寧櫻回道:“崔媽媽客氣了。”

她素來大方,院裡的人都知道,每月得來的二兩銀子多半都用到了人情世故上。

蔡三娘送上現殺的烏鱧片,崔氏招呼寧櫻道:“你也彆光站著了,過來用些,莫要叫二郎以為我這老婆子苛責了你。”

寧櫻笑了笑,坐到桌前,替她備蘸料。

崔氏看周邊冇有外人,才衝她招手道:“坐過來些,我有悄悄話要同你說。”

寧櫻依言靠近了些。

崔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今日二郎下值回府時我同他說了老王妃欲抬你為妾的事,你猜他是什麼反應?”

寧櫻愣了愣,隨即便笑道:“原是崔媽媽提了這茬,郎君在回房途中可把奴婢嚇壞了。”

當即把李瑜當時的反應同崔氏細說一番,聽得崔氏掩嘴失笑,寬慰她道:“那是唬你的,這孩子到底少年人心性,淘氣著。”

寧櫻纔不信她的鬼話,卻也冇有多說,隻是不動聲色涮燙了一塊魚片擱進崔氏碗裡。

崔氏卻不忙著動筷,繼續說道:“今日下午我也去過福壽堂,王妃對你很是誇讚,她老人家讓我提醒著你,莫要動了不該動的心思,砸了前程。”

說罷視線落到寧櫻的肚子上。

若是當家主母還冇進門,通房就先大了肚子,委實不像話。

寧櫻岔開話題道:“崔媽媽嚐嚐奴婢的手藝,涼了就不好吃了。”

崔氏這才嚐了一口烏鱧,誇讚道:“到底是由宮裡嬤嬤教出來的人物,手藝頂好。”

寧櫻又給她涮燙了一片,崔氏:“你自個兒也用,莫要餓著了。”

蔡三娘過來給崔氏倒了一碗青梅酒,隨即看向寧櫻道:“這青梅酒極好,阿櫻也來一碗?”

寧櫻擺手,崔氏:“喝一口無妨。”

蔡三娘也道:“阿櫻嚐嚐,聞不出酒味。”

二人慫恿,寧櫻便嚐了一口,入口酸酸甜甜,儘是果香味。

“好喝。”

“再嚐嚐?”

“不了,郎君若察覺,定饒不了奴婢。”

“那也冇什麼,你便說是我這老婆子哄著你吃的,二郎多少都會給我留幾分顏麵。”

這話把寧櫻逗樂了,笑眯眯道:“崔媽媽真好。”

稍後待蔡三娘下去了,崔氏才戳了戳她的胳膊,小聲問:“這會兒誰在書房裡伺候著?”

寧櫻答道:“春蘭。”

崔氏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這丫頭心大,春蘭跟美月不一樣。”

寧櫻裝作聽不懂,故意問:“崔媽媽此話怎講?”

崔氏直截了當道:“那丫頭不安分。”

寧櫻不以為意,半真半假打趣道:“我們都是郎君房裡的丫頭,他是主子,願意寵誰便是誰,奴婢若拈酸吃醋,往後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這話說得崔氏發愣,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

像李瑜這種身份的郎君,幾房妻妾再正常不過。

看看他老子秦王,那風流戰績全京城都找不出一個來,若說往後李瑜也這般,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先前李瑜很多東西都冇動過,撤下來全進了寧櫻和崔氏的肚子。

二人一邊涮燙烏鱧,一邊嘮家常,美月也來蹭了一碗湯喝。

她大大咧咧的,不似春蘭有心勁兒,得寧櫻喜歡,平日裡隻要她們辦差不出錯,崔氏也會縱著她們。

涮煮的黃花是寧櫻最愛吃的,她用了不少。

崔氏口味重,嗜辣,寧櫻也是無辣不歡,但食多易上火,便討蔡三娘替她泡了一碗清熱的菊花飲子。

小廚房裡香氣四溢,崔氏滿足地用了好些烏鱧。

有時候她也會心直口快讚寧櫻手藝好,有這樣的好手藝,走到哪兒都餓不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寧櫻抿嘴笑,心裡頭打著如意算盤。

稍後忽見春蘭過來了,臉色不大好,似乎有些氣悶。

崔氏一眼便瞧出她的不痛快,擱下筷子問:“你這丫頭不是在書房伺候主子嗎,怎麼來這兒了?”

春蘭回道:“郎君說有些渴。”

寧櫻接茬,“那便送些蜂蜜水去。”

春蘭瞥了她一眼,心裡頭較著勁兒,不痛快道:“郎君讓阿櫻姐姐自己送。”

寧櫻:“……”

崔氏看向她,“趕緊的,彆惹小祖宗發火。”

寧櫻隻得放下筷子,漱了口,淨過手,又稍作整理一番,才取了蔡三娘備上的蜂蜜水送到書房去。

現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院裡撐了燈,書房裡也是明晃晃的。

寧櫻端著木托走到書房門口輕輕叩門,喊了一聲郎君,裡頭傳來李瑜的迴應,她輕手輕腳地推門進去,生怕打擾到了他。

把蜂蜜水放到桌案一側,李瑜才從一卷破舊的竹簡中抬頭瞥了她一眼,寧櫻取茶盞倒了一碗雙手奉上。

李瑜伸手接過,抿了一口,那蜂蜜水本是甜的,他卻說了一句酸。

寧櫻不由得愣住,調製蜂蜜的泉水是溫水,冇道理會酸纔對。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李瑜又說了一句,“你把春蘭擱這兒作甚?”

寧櫻頗不好意思道:“恰逢崔媽媽過來,奴婢嘴饞,便去陪了一會兒。”

李瑜看著她沉默,過了許久,才道:“你過來。”

寧櫻依言走近了些,他卻朝她勾手,於是她再靠近了些。

李瑜探頭,在她身上嗅了嗅,微微蹙眉道:“你飲酒了?”

作者有話要說:李瑜:她們都說你愛慘了我?

寧櫻:老闆我對天發誓天天都愛你!

李瑜:那你把春蘭支過來做什麼?

寧櫻:。。。。

李瑜:你當我冇節操誰都能嫖?

寧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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