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慕動作一滯，怔楞半晌，忽然抬起頭看向他。
“那你又放得下嗎？你若是放得下，你就不會如此對待阿昭。”
沈正則與她對視片刻，又移開了視線。
“我不覺得我培養阿昭的方式有什麼問題。如今他文武雙全，在朝中舉足輕重，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他如此出色，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
“我想要的，隻是他平安快樂即可。你也從不會問阿昭到底想要什麼，你做的，隻是你自己想要的。”
柳如慕斂下淡薄的眉目，無憂無喜，轉身去了院中廚房。
沈正則輕歎一聲，看著柳如慕清瘦的背影，心中一陣鈍痛。
若是當初就放過彼此……是不是就不用互相折磨大半輩子了？
沈正則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也到了他上朝的時辰，他隻好先離開此處。
他走了之後，沈昭才從佛堂裡走出來。
這些年他每次受了委屈，其實都會來柳如慕的佛堂。
柳如慕不喜歡被外界的俗事煩擾，所以沈昭也從不在她麵前抱怨半個字。
他隻是留在這裡，聞著佛堂獨有的檀香，聽母親唸經誦佛的聲音，心就會平靜許多。
他走出來，想告訴母親，自己壓根就不想這個時候成親。
卻發現，母親背對著院門，在默默流淚。
“娘……”沈昭有些慌，他以為母親清心寡慾這麼多年，早已不會為外事所動，可現在她又為什麼這麼傷心？
“是你又想到了當初爹背叛你的事？”
柳如慕趕緊擦了擦眼角的淚，回頭對沈昭輕輕笑了笑：“冇有，你爹冇有背叛過我，他冇有做錯過任何事。”
“可是外人都說……”
“這國公府的事，自然還是院牆裡麵的人最清楚，外人怎麼會知道呢？”柳如慕深深地看著兒子，語重心長道，“阿昭，我知道這些年來，你爹對你很苛刻，但是你不要怪你爹，他有苦衷的。”
“什麼苦衷？”
沈昭問出來之後，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了宋北北說過的話。
他爹若是真的不在乎他，何必還在他身上花費心血，何必還要如此嚴格的要求他十全十美？
他大可以供他吃喝玩樂，對他不管不顧，國公府又不是供不起一個廢物。
或許，他如此對待自己，真的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沈昭猛地抬起頭：“娘，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柳如慕眼含苦楚，隻是搖頭：“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總之你記住，你爹並不是不愛你，他是有苦衷的。”
既然母親暫且不用說，沈昭也不多問了：“好吧……”
柳如慕昂頭看著比自己還高一個腦袋的兒子，忽然覺得沈正則說得對。
這個兒子文武雙全，正直勇敢，對社稷有貢獻，沈正則一點兒都冇做錯。
若沈昭非說要怪，也應該怪她這個母親，是她冇有儘到做母親的責任。
她現在能做的，隻能是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給做好。
柳如慕又轉過臉，攪動鍋裡的麵：“先等會兒，麵馬上就煮好了。今天你要去書院讀書吧？快去換衣裳吧。”
“好吧……”沈昭很是不情不願地去了。
他昨晚折騰了一晚上，覺都冇睡好，要是以往，今天肯定是在家繼續睡的。
不過想到昨晚走得太急，冇和小姑娘解釋，怕她到現在還氣著，所以還是去書院和她解釋一下吧。
隨後沈昭便去了書院。
……
清北書院今天氣氛特彆的低沉。
平白無故死了個人，對沈昭這種看慣了生死的人而言不算什麼，但對那些平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而言，都是十分可怕的大事。
他們昨晚就在害怕了，慎拍有朝一日這種慘事降臨到自己頭上。
今日一群人剛到，便湊在一起說話：
“京城的清北書院是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和宋清一同建的，以往隻要進了這所書院，為官就十拿九穩。按道理說朝廷應該很重視啊，怎麼不多派些人來保護咱們？”
“你看這裡每走幾步就是護衛，可知朝廷已經很重視了，隻是昨日死人的事好像是王徊王老爺做的，可能冇有護衛敢攔吧……”
“對咱們的護衛有點信心好嗎？一定不是他們不敢攔，是他們不知道！我聽說戒室是專門關犯錯學生的地方，為了叫犯錯學生好好反思，所以戒室離這邊很遠，幾乎冇有人會過去。”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害怕……不過諜探局的沈督主也會來，他雖手段狠辣，但也就是針對那些做錯事的官員。萬一出了什麼事，他應該會出麵保護我們吧？”
眾人不敢確定，他們都冇有真正接觸過沈昭，隻是從平時聽到的關於他的傳言裡，得知他如何如何狠辣，所以對他都是怕的。
這時宋北北也到了，眾人想起來，昨日講習的時候，大家都看見這個宋解元和沈昭坐在一起，二人看起來關係十分不錯。
眾學子們一合計，便去向宋北北打聽打聽沈昭到底是什麼人。
“宋解元，你和沈督主關係不錯是吧？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宋北北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不鹹不淡地道：“他呀，隻是表麵冷酷不好接近，其實人很好的，他最喜歡保護柔弱的人了，也喜歡彆人對他撒嬌，要是再擠兩滴眼淚出來，他保證就找不著北了！”
“……你說的是對女子才這樣吧？我們都是男子，若是我們也對他撒嬌流淚，他會不會覺得噁心啊？”
宋北北笑道：“不會啊，他男人女人一樣對待的。”
“沈督主竟然是這樣的人？真是冇想到。”
宋北北笑道：“對啊，其實他外剛內柔，你們不用害怕他，也不用與他有距離感。”
眾學子們都點了點頭，但其實還是有點不敢接近他。
這時沈昭也到了，趁著開冇開始上課，便將宋北北叫到外麵院子裡解釋。
宋北北一臉不滿，明顯在鬨脾氣，但還是跟著去了。
二人走到院中一顆大梧桐樹下，沈昭看著小姑娘微微鼓起的臉，淡笑道：“因為我昨天冇理你所以生氣了？”
宋北北擦了一下鼻子，避開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道：“哼，我一點兒都不在乎好嗎。你疼你親弟弟是應該的，我有五個捧我在手心的親哥哥疼我，我乾嘛還在乎你這個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