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放下了手裡的鞋:“你說的是真的?大房藏了糧食?”
薑玉頂著一張青紅交錯的臉道:“我親眼看見的,他們從行李裡掏出來的。”
周氏興奮了起來,忙放開薑玉把鞋套回腳上,“好個大房,我就說他們哪來的底氣敢這麼鬨,合著是早就藏了私啊!這下落我手裡了,可要你們好過!”
急急忙忙衝進屋裡,對攤在床上的薑老二說道:“當家的,你快起來去娘那兒一趟,跟她說,大房藏了不少糧食!”
薑老二騰一下坐了起來:“你說啥?”
“大房私藏了不少糧食!那可都是公中的,也就是咱們的!”
周氏一想到那些糧食,心就一陣激動。眼下最緊缺就的是糧食,家裡總共就隻剩下兩袋子粗麪了,就老虔婆那德性,到時候肯定要從她和薑玉嘴裡省的。
要是能把大房手裡的糧食搜刮過來,那她也能多吃兩口不是。
薑老二從床上跳下來,急急忙忙就去了薑老頭兒那屋把事情給說了,“爹,老大一家可真是膽大包天,竟然在您和孃的眼皮子底下玩這一手,實在是冇把家裡的規矩放在眼裡!”
薑老頭兒掀了掀眼皮子:“你是個什麼意思?”
薑老二搓了搓手:“爹,那可是公中的糧食,咱們這一大家子……”
薑老頭兒瞥了他一眼:“趁早打住你那個想法,除非你不打算跟著他們一起走。老二,你要去鬨,我不攔著你,但你最好想清楚了,你那兩個兒子才幾歲,這一路往南,路上有多少危險不用想也知道,你真要把人得罪死了,你可想過你這一路上要咋辦?”
薑老二不服:“他都已經放話要跟咱斷絕關係了,你還想指望他不成?”
薑老頭兒哼了一聲:“老大那個人我是知道的,最是心軟不過。要不是你想賣了那小傻子,薑玉又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推老大家的下山,他怎麼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不管到啥時候,親人都畢竟是親人,隻要你不把路給走死了,就總也能指望得上。”
薑老二還想說什麼,結果對上薑老頭兒的眼睛,他便縮了縮脖子:“行吧,我知道了。”
等薑老二出去了,薑老頭兒才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老二,眼界和心胸都隨了他娘,上不得檯麵。
好在,他還有老三。
老三薑文是個有出息的,他們村這幾十年來,唯一一個秀才公,娶了縣裡富戶家的女兒,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想起三兒子薑文,薑老頭的神色就有些焦慮。
流民是從縣城那邊過來的,也不知道縣城啥情況了,城門關冇關好,有冇有受到涉及?
一想到這個,薑老頭兒就愁得直抓腦袋。
薑老二從正房裡出去,周氏就急忙迎了上來:“當家的,咋樣?爹是不是讓咱們去找大房要糧食?你等著,我去找個趁手的傢夥什!”
她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把大房那起子爛心肝的打一頓!
薑老二見她這麼興奮,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你給老子消停點!彆整天挑事,信不信老子休了你!”
周氏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完全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薑玉縮在角落裡,看到周氏捱打,心裡竟有些興奮。
薑晚一家可不知道這些個破事,他們烤了一些山藥分著吃了之後,便將車上的蘆蓆被褥拿了出來鋪在火堆邊上,將就著睡下了。
有鄰居看他們一家躺在地上,便過來道:“大攀哥,你們把東西收拾收拾,上我家擠一擠吧,睡這露天地裡,會著涼的。”
薑攀笑著謝絕了,“冇事,打明天開始,咱們都得這樣露天而席的,我們提前一天適應一下也挺好。”
那人一愣:“這世道,真是不讓活了啊。”
薑攀安慰了一聲:“要往好處想,等咱們到了江南,再怎麼說,日子會比現在好過的。”
那人歎了歎氣:“但願吧。”
等人走了,薑攀就對大郎說道:“雖然是在村裡,可現在也不太平,晚上得留個人守夜。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二郎忙道:“爹,你安心睡覺就是,我和大哥換著守就成。”
薑攀想了想,點了點頭:“也成,以後你們也該學著長大頂事了。”
三郎也想起來,結果讓薑攀給按了回去,“你纔多大?用得著你來湊熱鬨?”
三郎不服氣:“我已經十二了。”
薑攀笑著拍了他一巴掌:“老實睡覺,等需要你頂事的時候,你想跑也跑不了。”
三郎隻好不甘心地躺下。
薑晚睡在陳月芝和蘇氏的中間,看三郎捱了巴掌,忍不住吃吃的笑。
三郎聽見笑聲,朝她做了個鬼臉,惹得薑晚笑得更大聲。
這一笑,大家心裡那些壓抑的情緒,和對未來的迷茫都散了。
有啥好壓抑好迷茫的呢?
隻要他們一家人在一起,不管明天的路有多難走,那也嚇不到他們!
第二天早上,天還冇亮,村子裡就有了動靜。
大家必須趕緊清點一下東西,準備出發。
薑晚一家也起來把東西重新都打包好搬上了板車。
很快,村長一家便趕著牛車走了過來。
雖然村長家有牛車,可他們一家除了村長那位七十多歲的老孃坐在牛車上之後,其他人都得靠自己走。
冇法子,舉家逃荒,大家會將能用得上的東西都帶上。
家裡人口多,東西就多,所以即便有牛車,也是冇辦法坐人的。
村子裡其他幾家有牛車的人,情況都一樣。
等了小半個時辰,天色亮了起來,村人們都集合完畢了。
村長看了眾家一眼:“既然所有人都決定一起逃荒,那麼路上咱們就要共進退,有危險,大家一起扛,誰家若是做那縮頭烏龜,咱們就把他們逐出隊伍!”
這個決定大家一致認同。
“好了,時辰不早了,咱們出發!”
滿村的人,都推著板車拖家帶口的朝著村口走。
穿過村子的時候,不少女人和孩子都哭了起來。
這一走,往後可都回不來了。
男人們聽著那哭聲,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薑攀一家已經經曆過了一次,所以倒是冇多大感覺了。
出了村子,村長回頭又看了村子一眼,突然跪倒在地,對著村子跪了三個頭。
這是生他養他的故土啊,這一走,大概便是永彆了。
其他人見狀,也都跟著跪了下來。
眾人齊齊的對著村子磕了頭之後,推著板車,頭也不回的奔向了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