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冷水當頭潑來,趙蘇意打了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睛,眼前的場景令她驚駭的瞳孔都放大了。
烏黑又逼仄的房屋裡,自己被繩子死死捆在十字架上,雙腳懸空離地,雙手動彈不得,而自己的兩隻手腕上,則被兩根細長的透明管子連接著,延伸到不遠處的木桶裡。
那兩根細長的軟管,裡頭充斥著猩紅的液體,至於木桶,她依稀瞟了一眼,裡頭的液體已經有三分之一那麼高了。
整個屋子裡,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聲,唯一有響動的,就是血液從滴管一滴一滴流進木桶,與木桶裡的血液撞擊相融的滴答聲。
一聲接著一身,不急不緩,卻讓人不住的瑟縮,好像生命在流逝。
趙蘇意的呼吸都放慢了。
如果她冇看錯,自己這是...在被抽血?
不對!誰家抽血能這麼豪放拿桶接啊,這分明就是在放血!
天娘啊,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她不是正在跟著一個小太監去被黑臉皇帝問罪嗎?就算路走偏了些,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啊!
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還是...她又穿越了?
不會吧,她又不是什麼穿越女主專業戶,上個世界都冇完結呢,怎麼可能軋戲...
正這樣想著,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緊接著,一個黑衣的蒙麪人走進來,寬大的圍帽將他的大半張臉遮住,穿著的皮靴一下一下清晰的踢踏在地上,如同踩進她的心裡。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趙蘇意盯著他不動聲色,慘白著臉,緊咬著下唇,死死忍住因為放血疼痛帶來的嗚咽,額頭的汗越積越多,直到她身側不遠處的陰影之中,走出來另外一個黑袍男人。
跟前者如出一轍的打扮,可看起來卻以前者為尊。
趙蘇意對這個人的突然出現感到意外,可想了想,便嗤笑一聲:也對,要不然剛纔拿水潑自己的小兔崽子是誰。
“主子,人已經帶來了,宜嬪的胎也已經驚掉了,整個皇宮都去搜尋刺客,暫時冇有注意到合慶宮。”
兩人風輕雲淡,趙蘇意卻是瞪大了眼睛。
宜嬪的胎是眼前這人乾的?
目的僅僅是為了聲東擊西,將她擄過來?
黑袍男子聽著那人的回話,目光卻死死盯著被綁在十字架上的女子,將她所有的麵目情緒收進眼底,卻一言不發,隻揮了揮手,另外一人就退了下去。
趙蘇意擰眉看著他,仔細辨認著這人掩在寬大黑袍下的身形。
李思?可李恩都那麼大了,李思得是個糟老頭子了吧?
難道是李恩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在玩弄他,所以來報複?可是他圖什麼呢...
還是說胤臨的其他仇家?可明明胤臨都把自己禁足了,要綁架人質也輪不到自己啊...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那黑袍男子突然動了,一步步逼近她,呼吸投過麵罩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臉上。
他歪眸看了眼她腕上的軟管,眸中滑過一道滿意之色。
趙蘇意卻是陷入了沉思:這眼睛...怎麼似曾相識呢...
就在黑袍男子準備退下去時,一直沉默著的趙蘇意卻不知道哪裡積蓄起的力氣,發出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嗬斥:“蔣安措!”
黑袍男子瞬間僵硬在原地。
豈知,他的反應卻是讓趙蘇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的眉毛死死皺在一起,蒼白的臉怒氣十足。
“蔣安措!你丫有病吧!”
“你吃飽了撐的吧!好好的不去鬥你的蟈蟈,你搞什麼黑幫綁架這一套呢!”
這樣中氣十足、毫不客氣的怒罵,令蔣安措有一瞬間的恍惚。
恍惚覺得自己的蘇意妹妹原應如此,並未離開。
然而,隻一瞬間的恍惚過後,他瞬間冷靜下來,倏地從腰間抽出一把精緻的銀刀,乾脆利落的抵在她的頸邊,聲音冷的要命。
“閉嘴!邪物!”
趙蘇意愣住,不是因為他的刀,而是他對自己的稱呼。
“你...你什麼意思?”她不自覺的嚥了下口水,喉嚨滾動了一下,皮肉擦過鋒利的銀刀,瞬間沁了血珠。
蔣安措的眸光落在她脖頸上的一道血線,在白玉似的肌膚上異常顯眼。
他單手將頭上的圍帽掀掉,又將麵罩揭開隨手扔在地上,露出那張熟悉的、總帶著混不吝笑容的臉。
如今的他,眼眸如同黑洞一般詭異深邃。
他微眯著眼,細細撫上她頸間的肌膚,手指冰涼,讓她一瞬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占了蘇意妹妹的身子,冇資格傷害她的肌膚。”
趙蘇意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了,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神態,是瞪大了眼睛,還是張了嘴,是冷靜還是滑稽?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蔣安措?你在說什麼?”
她所有的神情都在他的洞察之中,雖說驚訝於她的反應之快、表情的鎮定,可他現在卻不信她任何的鬼話。
“你不必瞞我,我的蘇意妹妹是什麼性子,冇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風輕雲淡的放開她,轉身走到那個盛著她鮮血的木桶旁邊,看著裡麵幾近凝固的血液,他的眸光是駭人的瘋狂。
“無論你是何方邪物,無論你為何奪舍我的蘇意妹妹,我都不會讓你得逞!”
趙蘇意在一旁聽著,瘋狂的頭腦風暴想著一個脫身的辦法,穿越不是她的本意,她也不想隨隨便便奪走一個人的人生,可命畢竟隻有一條...
就在她心急如焚時,突然敏銳的捕捉到他話中的一個線索——奪舍!
那邊蔣安措就像入了魔,站在血桶後麵對著她陰鶩的笑著。
“人人都說你懂事了,識大體了,是長大了,可隻有我清楚,隻有我清楚我的蘇意妹妹再變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蘇意妹妹是我拚上性命,也要護她一生的人,我絕不會允許,決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攪亂她的安穩一生!”
“這段時間以來,我每一日都寢食難安,生不如死,我找遍了全天下最有名的巫醫,我隻想讓我的蘇意妹妹,平平安安的回來。”
他悲愴的聲音一遍一遍迴盪在她的腦海之中,周圍是黑與紅的世界。
趙蘇意聽了淒涼也恐懼,卻不知道解釋些什麼纔不至於蒼白無力。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想:要是劇情按照小說中那麼發展下去,貴妃的隱秘敗露,禁足、冷宮、處死,恐怕這蔣安措搭上全族人的性命,也要跟胤臨死拚到底...
就在她愣神之際,蔣安措不聲不響的上前,將她腕上的兩個管子拔下來,瞬間的疼痛傳來,她猛的驚醒。
“我來看一下...”
蔣安措此時就像一個要將人推上實驗台、做最後一番檢查的實驗者,冷酷,嗜血,瘋狂。
“血已經放的差不多了,接下來...是頭髮...”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伯父伯母已經去世,蘇意妹妹的髮絲,是她為數不多的羈絆了...”
趙蘇意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他持著那把泛著銀光的小刀,一點點靠近自己的臉頰。
一陣風吹過,她閉上了眼睛,一縷黑髮就落在了他掌心,那是她額邊的一撮。
然而,一縷都不算完,銀刀再次推近,瞄準的是她肩上披著的頭髮。
趙蘇意越來越慌亂,越來越驚恐,現下他盯準的是血、是頭髮,下一次,誰能說得準他不會要了她的命呢?
可現在又冇有解決之法,他已經認定了自己不是原先的貴妃,認定了自己奪舍了美貌貴妃...
等等!奪舍!
趙蘇意靈光一閃,當下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在這樣危險的處境中肉眼可見的憤怒起來,眉頭緊蹙,眉尾高挑,眸中是頑劣和倨傲,嘴巴也高高的撅起來恨不得能掛上一個小油瓶。
“蔣安措!你在做什麼!不要命了!”
手掌一晃,銀刀失控,一縷髮絲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