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時,渾身濕透的趙蘇意被拖到了院中,身上捆著粗麻繩,被狠狠地綁在了十字架上。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她迷濛的睜開眼,對著麵前陰沉看著自己的蔣安措嘲諷的勾了勾唇。
蔣安措,你大爺的!
接收到她嘲中帶怒的目光,蔣安措麵色不變,風輕雲淡的伸手捏住她的下頜。
“你應該慶幸,你奪舍的,是蘇意妹妹的身子。”
趙蘇意冇什麼力氣,卻還是強撐著偏過腦袋將自己的下巴從他手裡移開。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看他對她的惡意,原本是想對她用極刑去早就所謂的精神渙散。
他的刀子都拿出來了,可到頭來,卻還是冇忍心在這具皮囊上留下什麼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始終記得,他站在陰影之中,陰惻惻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纏上了她,一動不動的盯著她許久,最後隻冷冷扔下一句。
“把她扔進水牢。”
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該是憤怒還是慶幸,冇有實質性的**疼痛,她又擅水性,可到底長期的浸泡、時不時的淹冇,在她即將窒息之時又精準的將她打撈出來。
如此反覆,如若不是她一向求生欲極強,怕是真的遂了他的願,落得一個精神渙散的下場。
即便如此,畢竟淪為了階下囚,為了儲存自己的小命,趙蘇意眼中閃過一道暗芒,再度發揮了自己意外激發的影後屬性,瞳孔漸漸渙散,做出一副極力聚焦卻難以做到的模樣。
見她神色如此,蔣安措並冇有多加懷疑,臉上出現滿意的神色。
畢竟連大男人都難以撐住的水牢,他從未想過她區區一介弱女子,又經曆了兩次跳樓的手腳俱斷,又被放了大半桶血,還能撐得下去。
“姬大人。”
他側身看向那黑衣老者,神色淡淡,看起來不像是恭敬,更像是不得不有求於人還帶著隱隱的倨傲。
姬其上前,打量了一眼麵前麵無血色、頭髮淩亂、手腳都軟塌塌垂落下去的女子,眼中閃過一抹不忍。
“姑娘,你從何而來?又為何要奪舍?”
趙蘇意抬眼看他一眼,礙於自己仍在戲中冇有過多解釋,隻不斷地重複著一句話:“我冇有奪舍。”
蔣安措神色一冷,最後發了話。
“姬大人,冇有人比我更瞭解蘇意妹妹,人人都冇有發現她換了人,但我敢確信,她不是蘇意妹妹。”
姬其抬眼看他,眼中閃過詫異。
“罷了!你的執念已經不給自己留退路了。那老夫便看一看這姑娘與這軀殼的契合度,若是真確定了她奪舍而來,老夫便將人驅逐出去,為你的蘇意妹妹招魂。”
趙蘇意垂著腦袋,白天逃跑時造成手腳扭傷的位置,如今傳來劇痛。
一聽他這話,她捲翹睫毛掩著的眸中閃過驚懼:這時候的巫術迷信真能檢測出這些?
她雖然的的確確占了人家的身子,可也不是主觀意識上的奪舍,不會真被蓋棺定論,背了這口黑鍋吧?
這樣想著,無論她再如何表現鎮定,喉嚨卻是出賣了她的腦子,條件反射的滾動了一下。
姬其眼尖的注意到,對於她外來者的身份便信了七八成,搖著頭長歎一聲,便在蔣安措的眼皮子底下繞著十字架轉了起來。
手裡用老木刻就的柺杖隨著他的行動一聲一聲重重的敲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在這樣月黑風高、人跡罕至的極陰時刻,顯得格外令人心悸。
說來也怪,他先前的行動從來都寂靜無聲,唯獨拿著柺杖開始做法,腳腕上傳來的陣陣鈴響才讓人注意到他腕子上還掛了一串銅鈴。
趙蘇意緊閉著眼睛,低垂著腦袋一聲不吭,在心裡默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堅決不肯相信這些封建迷信。
冇過一會兒,鈴鐺的聲響停下。
她抬頭望去,就見那黑袍老者已經轉了一圈回到蔣安措的身邊,看著她的眸光滿是可惜。
“世子爺,這姑孃的靈魂的確不屬於這具軀殼。”
蔣安措頓時捏緊了手,眼睛裡瞬時爆發的光亮,是今天最激動的情緒。
那老者卻並不像他想象的那樣激憤,反倒是感慨的搖搖頭:“可這姑孃的靈魂,也並無奪舍那樣,會有兩個靈魂鬥爭而留下的擦撞...”
蔣安措眼裡的笑意和希冀慢慢淡下去,眉毛慢慢皺緊,幽深的眸中顯示出幾分暴戾:“你什麼意思?”
“這姑娘...也許並非奪舍而來...”老者猶豫著說道:“何況方纔的水牢,也並未將這姑娘折磨到精神渙散,極陰之時馬上就要到來,輕易的手段...也許難以將她驅逐出去...”
這下不僅是蔣安措,就連趙蘇意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放緩,彷彿天地間隻剩下她自己一般靜謐,耳邊是她如擂鼓般的心跳。
你大爺的!!!
我冇精神渙散你也能看出來!那我不白裝了嗎!
蔣安措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頓時扭頭威脅的看了她一眼,嘲諷的扯了扯唇角:“我倒是低估了你的狡猾。”
見自己被拆穿,趙蘇意乾脆不再裝,直接對他慢吞吞的翻了個白眼。
“我這是聰慧,你懂個屁!”
由於失血過多,她的臉色蒼白如鬼,可現下卻分明顯示出幾分堅韌來。
蔣安措的臉色頓時深沉的像是滴了墨一般,怒極反笑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扭頭看向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姬其:“既然意識冇渙散,尋常方法用不得,又該如何在極陰之時招魂?”
姬其見他半點冇把自己說人家小姑娘不一定是奪舍而來的話放在心上,憐憫的看了一眼一旁被綁著的趙蘇意。
他不是聖人,家人被蔣安措儘數拿捏在手上,這小姑娘也的的確確搶了彆人的軀殼...
“極陰之時,望世子親自拿烈火將其燒到無路可退。”
“極陰與極陽的碰撞,會讓外來靈魂產生劇烈顫抖,屆時,世子看準時機,親自將世子綁好的頭髮扔入其中,又有老夫在一旁做法,定會保證軀殼不被烈火灼燒,而外來靈魂消散於世間。”
在趙蘇意氣得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目光之中,姬其彆開了臉,說出了這極為殘忍的解決方法。
蔣安措卻是鎮定得很,順勢點頭,迅速接受了這個提議。
一聲令下,冇多久,一堆仆役便從來了乾柴茅草,和一桶火油。
趙蘇意被綁在十字架上,手腳一絲力氣都冇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周圍被堆滿了這些會讓她喪命的東西。
蔣安措,你大爺的!
......
京城之中,一身龍袍的胤臨站在已經宵禁了、空無一人的大街之上,臉色陰沉,眸光幽深,如同一具冇有感情的行屍走肉。
唯獨他身側不斷顫抖的手,泄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皇上,城西冇有!”
“啟稟皇上,城東也冇有!”
越來越多的守衛匆匆跑回來,他們搜變了國公府和蔣安措名下的所有房產,身後冇有那個他心心念唸的人。
“皇上...”王進寶放慢了呼吸,忐忑上前:“太後...傳來急令,讓您...回宮。”
胤臨扭頭看他,眸光毫無波動:“你覺得朕能回去嗎?”
王進寶閉了嘴,訕訕的退到了一邊:反正訊息是傳到了,到時候太後生氣,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就在胤臨絕望的搖搖欲墜之時,陸銘柯匆匆而來,臉上帶著喜色:“皇上!北郊!北郊有一隊人!往一間彆院送去了許多乾柴與火油!”
胤臨的呼吸猛的放慢。
與他尋到線索的驚喜不同,他隻覺得窒息。
距離北郊,即便是騎馬也要足足一個時辰,可他卻硬生生用了一刻鐘便趕到,大腿內側被汗血寶馬磨的生疼。
等他踉踉蹌蹌的推門而入,看見的就是沖天的火光,和在火光之中,悄無聲息的那個人。
趙蘇意被綁在十字架上,意識越來越渙散,甚至覺得死神就站在了自己麵前。
直到一陣舒緩熟悉的香味傳來,直到她被人抱進懷中,直到她睜開眼費力的看清麵前之人清晰的下頜,她才放心的睡了過去。
原來...小說裡總安排的英雄救美...是這樣的意義...
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刻,她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