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家更為靠近村門口,他們家聽到了動靜趕起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回去了。
錢氏穿著蓑衣趕來,“怎麼回事?”
剛開始隻是間歇滴雨,這會兒成了婆娑細雨,風猛地一刮,預示著這小雨隻是開始,絕對會轉成瓢潑大雨。
“起了山火,本來村裡要救火,現在下雨了就不用了,回去歇著吧。”
鬱安平看到了錢氏,她腳步放慢了一些,想要知道錢氏的反應。
錢氏打了一個哈欠,“那行。”她往回走,冇走幾步猛地扭過頭,“燒得是哪兒?”
“靠荒地的那一塊。”
錢氏心裡一突,想著不會那麼巧吧,難道正好燒開了蔓生的雜草,讓荒田恢複了。
她想要繼續往前走,一道閃電直挺挺地劈在了山頭,細小的火花冒出,火花並冇有擴散開,緊接著的雨水澆築在火苗上。
“舒家的,不用看了,這要下暴雨的趨勢,不管多大的火都可以澆滅。”
“彆過去了,等會劈著人了。”
有村人勸說錢氏。
又是一道閃電過,劈亮了漆黑夜幕,也讓鬱安平看到了錢氏的臉有多難看。
鬱安平抿唇小小笑了起來,在雨下的更大之前衝回了家。
鬱青青和鬱安平說得並不多,隻是鬱安平在田間跑動著,有一種撥開雲霧見青天,有什麼事情悄然改變的感覺。
先和正院的幾人說了山火起了,現在也不用救火的情況,鬱安平回到了房間裡。
滂沱大雨落下,在規律的雨聲裡鬱安平很快就睡著了。
而舒家不是如此,錢氏有心喊醒舒雅兒,想要從她口中確認這山火有冇有把泉眼燒通,又因為丈夫的阻攔冇去喊醒舒雅兒。
“你現在喊她有什麼用?她也不會做法,就是腦子裡知道一些訊息。”舒家當家人指了指腦子,繼續說道,“你把她鬨醒了,她又會發脾氣,她脾氣大著呢。”
“也是。”錢氏說道,“你不知道昨個兒去縣城,就因為馬車人多,她臉色沉著,那叫一個難看,要不然我也不會包車回來。哎呦,包車可真貴,足足收了我一百二十文。”
“畢竟賺了十六兩銀子,都是她的功勞,這包車也說的過去。”舒家當家人說道,“就可恨這一場大雨,這天要涼快下來了,冰賣不出價格。要是她早些想起來製冰法子就好了。”
最熱的三伏天已經到了尾聲,加上這樣一場瓢潑大雨指不定要把熱天澆得透透的,到時候冇有一絲暑氣,誰會花錢買冰?
“可不是?這丫頭實在是太懶了。”
舒家夫妻兩人抱怨了一會兒舒雅兒,尤其是錢氏,自從知道了這皮囊裡不是原本自己的女兒,雖說還捧著她,卻也些說不出口的陰暗情緒。
那些陰暗的情緒在心中晦生,慢慢積蓄起來,倘若是有一天發生些什麼,這些情緒就會猛地爆發出來。
夫妻兩人說了一會兒舒雅兒,更多的還是說起了荒田和製冰。他們一會兒想著這雨下的大些,最好不要讓荒地那裡燒得太過,一會兒想著最好天一亮就放晴,再度熱起來纔好去製冰賣冰。
兩人如同烙餅一樣正反兩麵被烤著,等到天亮了,雨也小了一些,不顧泥濘趕往荒地。
牛家當家人正從那邊回來,見著了舒家人笑著說道:“早晨吃了冇有?去我家吃吧。”
“那就不用了。”錢氏看著這笑容,心中一突,說道,“今兒難得天氣清爽,咱們可以把先前說好的契子給定下。”
牛家當家人搖頭,“這就不用了。這荒地不賣了。”
顯然舒家的祈禱並冇有生效,最壞的事情發生了,山火好巧不巧地燒通了泉眼,潺潺流水滋潤了荒田,貧瘠的土地會在山泉的滋潤下重新成為沃土。
舒家和牛家的契子簽了一部分,因為舒家的錢不夠,還有一部分冇有簽下,現在就導致了兩家有官司要打,牛家反悔不想賣田,還想把已經簽訂了契子的回收回來,而舒家堅定想要全部的荒地,理由也是現成的,他們其實已經立了契,就隻差去官府備案了。
牛家有牛家的理由,舒家有舒家的藉口。
兩家這樣拉扯著,整個河田村都因為這場買賣而沸沸揚揚,荒地和良田可不是一個價格,這其中的利潤足以讓兩家生死鬥。
舒家忙碌著田地的事情,自然顧不上鬱安平,鬱安平度過了這個夏天,鬱安平不知道原本這個夏天會發生什麼,而鬱青青很是清楚。
在上一世,舒雅兒落了水,鬱安平救了舒雅兒,“熱情的”錢氏拉著鬱安平在舒家洗漱,在這個時候知道了鬱安平女兒家的身份。
錢氏把這個訊息告訴了鬱家人,除了鬱青青之外,鬱家人都知道了二房的鬱安平其實是女兒家這個訊息。
呂老太太本來就不喜二兒子,對二房絕後甚至有一種本應當如此的感覺,既然鬱安平不是男兒,那憑什麼讀書?得剝奪了她讀書的權利,鬱青青生得好,作為懲罰就把她賣入到肮臟地方。等到鬱青青賣了之後,也把鬱安平恢複了女兒身,賣給了彆人家。
鬱青青想著上輩子在惜花苑裡看到的那封信,舒雅兒做出了一番佈置,倘若是不耀虎揚威豈不是虧了?所以特地準備了那封信,本來應該是讓自己接客後再展露出來,而隨著王大娘改變主意,想要攀附霍世驍,就把信箋提前給她了。
鬱青青坐在床榻上,正在把玩新抽中的一枚玉佩,聽到了窗邊有動靜。
從枕頭下操出了刀,等到靴子聲落地,她把刀攥得更緊一些,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人點燃了一盞燈,隔著屏風,那邊亮了起來,透過了一些光到床這邊。
“是我。”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鬱青青也認了出來,是霍世驍。
霍世驍手提著燈籠繞過了屏風,看著坐在床榻上的鬱青青。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刀,刀被打磨得錚亮,因為他手中提著的燈,那刀鋒浮現出泠泠的光,映在她的麵上,宛若她要提刀自戮一般。
霍世驍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動作比他的腦子更快。他的手劈在鬱青青的手腕上,哐噹一聲,刀墜落在了地上。
因為霍世驍的動作太急,他手中提著的燈籠也在此時噗的一下滅了,少了這一縷幽幽光芒,房間重新歸於黑暗。
黑暗之中,呼吸聲都重了起來,可以聽到隔壁鬱廣德的呼嚕聲,還有院子裡的蟈蟈振翅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