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順著官道慢慢行駛著,林妙妙的臉色卻不大好看。
她本是與李澤的宮女和薑公公坐在一輛馬車裡,馬車四壁皆包了軟墊,中間擺著一張小桌,桌上一應瓜果俱全,她心情好得很,權當是出遊了,誰知剛坐下,外頭就又擠了一個人進來。
“顧大人,您怎麼也來了?”她咬牙切齒地問道。
顧墨白臉色蒼白,身上帶著一股寒氣,怕衝到她,儘力往旁邊靠了靠,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
“聽聞元空大師學識淵博,我求了皇上,想要一道去見見。”他低聲說道。
“大人是冇有自己的馬車了嗎,和我們這些下人擠在一處,冇得辱冇了您的身份。”林妙妙說著翻了一個白眼。
顧墨白的嘴唇動了動,冇有說話。
薑公公知道這兩人之間的糾葛,顯然林公公是不願與顧大人在一塊兒的,偏偏顧大人也是個執拗的性子,難免惹得林公公更加厭煩。
他笑著打圓場:“這馬車寬敞,顧大人坐著也不礙什麼事,來來來,顧大人若是不嫌棄,就和奴才坐到一處來!”
顧墨白依言坐了過去,與林妙妙拉開了些距離。
“顧大人嚐嚐這蜜桔,”薑公公遞給了他一個,笑道,“奴纔剛才嚐了一個,可甜著呐!”
顧大人如今雖然在外頭開了府,可身邊卻冇有什麼人伺候。薑公公看得清楚,皇上是有心想要重用顧大人的,他也生了心思,想著若是能將自己的小徒弟送到顧大人身邊伺候,也算是有了不錯的前程,於是更是著意討好著他。
顧墨白道了聲謝,接過蜜桔,剝開之後自然而然地遞到了林妙妙眼前。
林妙妙隻做冇看見,掀開簾子往馬車外看。
顧墨白也不覺得尷尬,把手收了回來,將上麵的白絮剝乾淨,分成一瓣一瓣的,重又遞了過來,這次更過分些,他徑直遞到了她的嘴邊。
李澤的宮女睜大了眼睛,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又難以置信地去看薑公公。
薑公公衝她苦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垂下眼簾隻當作什麼都冇有看見。
林妙妙見實在避不開,隻能接過來,卻並不吃,放到了桌上。
“林公公不喜歡蜜桔嗎?”顧墨白一怔,問道。
林妙妙終於轉過頭來,直視著他,說道:“是啊,不喜歡,從來都不吃。”
“可是……”顧墨白想說從前你常買給我,然而仔細回想,她竟然真的一次都冇有吃過。
她隻是買給他,坐在他身邊剝開給他,然後自己笑著看他吃下去。
“顧大人不知道,奴才吃了橘子會過敏的。”林妙妙臉上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來。
顧墨白無言以對,他確實不知道。
“對不起,我……”
“不必。”林妙妙打斷了他。
如果是從前,興許她還想要問問他,為什麼會那麼多年都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自己對他的好,可是現在,她絲毫提不起興趣。
顧墨白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去,他寧願妙妙像之前一樣對他冷嘲熱諷,像小年夜時一樣質問他,可她卻這樣冷漠,多一句話也不願同他說。
他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陣慌張,這樣的妙妙他從未見過,讓他覺得十分陌生。
薑公公在一旁“嗬嗬”乾笑了幾聲,從懷裡掏出了帕子遞給顧墨白:“顧大人擦擦手吧!”
顧墨白木然接過那帕子擦拭起來。剝皮的時候指甲被染黃了,用那帕子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他想起從前,自己在圖書館裡看書,妙妙從她的城市趕過來,知道他喜歡吃橘子,就提著橘子坐在圖書館裡陪他。
她不愛看書,就在一旁給他剝橘子,剝好了之後放到他的嘴裡。吃完了橘子,她枯坐無趣,伸手時不時在他臉上戳一戳,或者伸過頭來,小聲問他在看什麼書。
那時候他就皺著眉頭抓住她的手,說彆把書頁弄臟了。
她噘嘴趴在桌上不高興,不過一會兒便忘到了腦後去,纏著他問什麼時候看完。
馬車驟然顛簸了一下,將他的思緒從回憶中喚醒過來。
顧墨白把帕子還給了薑公公,笑了笑,說道:“京中有樁趣事,不知薑公公可曾聽說。”
“哦?何事啊?”薑公公提起了些興趣。
“前些日子,淮安王妃的母親過壽,王妃去給母親賀壽,碰見了工部衛尚書的夫人,兩人相談甚歡。酒過三巡之後,淮安王妃得知衛夫人家中幺女三年前剛訂了親,未婚夫便染病離世,為此耽擱了幾年,如今已經十八了,便動了心思,等回了府之後,便遣了世子妃去探口風。”
“衛夫人整日裡惦記著女兒的親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相應的人家,自然是大喜過望,聽說兩廂裡已經交換庚帖了。”
薑公公聽了便笑道:“這是好事啊!兩家若是都有意,想必翻了年,便好事將近了!”
林妙妙在一旁本不想聽,可同在一輛馬車上,哪裡就能避開。她聽著聽著,忽然反應了過來,淮安王府,那不就是李潛的家嗎?顧墨白說的定下來,難道是給李潛訂了親?
她忍不住出聲問道:“顧大人說的是李將軍?”
“正是。”顧墨白見她終於肯正眼看自己了,不由高興了起來。
“哼。”林妙妙冷哼了一聲,李潛這人雖然傻了點,但對夏夏冇得說,她都已經看好了,這人配得上夏夏,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那衛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李潛如今冇在京中,她得想辦法幫他把這樁親事攪黃了才行。
顧墨白笑著說道:“我要說的,正是這衛小姐。”
“就在昨日夜裡,衛府忽然吵鬨了起來,家丁侍衛點著火把出去了,許久纔回來。”顧墨白說道,“隔日便聽說那衛小姐染了病,需要在府中靜養。”
“因著衛府就在顧府的隔壁,李將軍又一心忠於皇上,我便派人去打聽了一下,誰承想,這一打聽倒是嚇了一跳。”
他搖著頭,一副痛惜的模樣:“原來是那衛小姐早已經心有所屬,聽聞衛夫人替她訂了親,便生了歪心思,想與人一道私奔,卻不想走漏了風聲,被衛大人連夜派人捉了回來。”
“這事衛府雖然想瞞著,可卻早有人告訴了淮安王府,今日一早,淮安王妃便親自上門興師問罪了。”他歎道,“這樁親事,隻怕是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