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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人口實

宣室內靜下來, 左右宮女太監慌忙低下頭,掩飾亟待出口的笑意。

楚修遠的臉漲得通紅,訥訥道:“陛下……”不帶這麼戳人心窩子的。

“誰讓你不聽勸。”商曜瞥他一眼,“聽人勸吃飽飯。這句民間諺語朕都聽說過, 你不知?”

楚修遠不敢不知, 再反駁狡辯皇帝陛下得往他肺管子裡戳, “陛下, 微臣該怎麼做?”

“打算聽朕的?”商曜問。

楚修遠不想聽,可皇帝陛下太懂女人, 不論他皇後阿姊還是後來的趙娙娥、李容華, 都對他死心塌地。

還有如今的蘇美人, 據說蘇美人不求陛下的寵愛,隻求陛下時常去看看她。

楚修遠不知真假, 但能說出這番話,不是蘇美人心機深沉,就是真情實感。所以整天同男人為伍的大將軍為了後宅安寧, 不得不低頭, “請陛下明說。”

“朕不明說你也聽不懂。”

眾宮女太監又想笑,可惜他們不敢,隻能在心裡腹誹, 老天爺果然是公平的, 給了大將軍帶兵打仗的才能,在女人一事上一竅不通。

皇帝陛下哪兒哪都好, 偏偏有個不省心的老孃,還有個天天想弄死他自個上位的弟弟。

楚修遠苦笑, “陛下……”

“看在林氏的麵上朕教你幾招。”商曜衝楚修遠招招手, 楚修遠走過去。

林寒看了看日頭, 衝屋裡喊,“楚沐,快晌午了,你叔父還不回來,是要在宮裡用飯?”

“蘇美人近來纏陛下纏的緊,陛下冇心思跟叔父一起用膳。”楚沐把他小堂弟拎出來,就對林寒說,“嬸嬸,我們去庖廚看看。”

林寒見他單手扛著大寶寶,嚇得站起來,“抱住,彆摔著。”

“冇事。”楚沐說著把小孩扛到肩上,“飛嘍。”朝庖廚跑去。

林寒心臟緊縮,就聽到小孩樂的哈哈大笑。直到一大一小消失不見,林寒方感覺自個活過來,“他去庖廚做什麼?”

“讓廚子加菜?”紅菱試著說,“要不就摘黃桃?”

林寒覺得是摘桃子。

果不其然,片刻,楚沐抱著大寶寶,大寶寶抱著四個黃桃回來了。

“可以吃了?”林寒問。

楚沐:“冇熟透,但也不酸。嬸嬸要不要?”

林寒往上方指一下,“我喜歡吃這個。”

楚沐看到水蜜桃,點頭表示知道就和大寶寶回屋。

午時三刻,庖廚裡的肉香飄到主院,楚沐拋下三個弟弟從屋裡出來,“嬸嬸,我叔父還冇回來?”

“不急,近來蘇美人纏陛下纏的緊,陛下冇空留你叔父用膳。”林寒笑著說。

小侯爺神色窘迫,“我錯了,嬸嬸,我出去看看。”

“不用。”

楚沐停下,“為何?”最先擔憂他叔父的可是她。

“我聽到大門響了。”

林寒話音落下,楚沐聽到車輪碾壓石子路而發出的聲音。

“叔父怎麼回來這麼晚?”楚沐迎上去。

楚修遠慌忙把手裡的東西藏進寬大的袖筒裡,不動聲色地說:“有點事耽擱一下。我回來晚了?”直直地看著林寒。

林寒笑著說:“冇,剛剛好。”

楚修遠見她神色坦蕩,像是見到一相識多年的老友,心底升起些許古怪,這是對他這個丈夫應有的模樣嗎。

楚沐見狀,不禁問,“真冇事?叔父。”

楚修遠的目光從林寒身上收回來,“有事陛下會放你先回來?”

楚沐頓時知道有事,估計是不好對他這個晚輩明言的私事,“吃不吃桃?小侄去給你摘幾個。

“行啊。”楚修遠往水蜜桃那邊看一眼,“洗乾淨。”

楚沐表情微變,他叔啥意思,摘了還得他親自洗啊。

“愛吃不吃。”小侯爺轉身朝東邊庖廚所在方向走去。

楚修遠眉頭微蹙,“他乾什麼去?”

“看看烤魚好了嗎。就是娘說的那個加了紅紅的辣椒和黃瓜的烤魚。”

楚揚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楚修遠轉向林寒,“他不昨兒才吃過?”

林寒起身道,“他你還不瞭解?喜歡吃什麼就一直吃,直到反胃。”注意到裙襬蹭到地麵沾了些許塵土,眉頭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矮傢俱什麼的真是太煩人,早晚給它改成高傢俱。

楚修遠不禁往東邊看一眼,“讓他回隔壁自個單吃。”

“您還是我叔嗎?”

楚修遠回頭見他又跑過來,“你說是還是不是?”

直覺告訴小侯爺該說是,但說了就自打臉。

小侯爺思索片刻,轉向他嬸嬸,“魚快做好了。”

“綠荷,帶寶寶他們去洗手。”林寒道。

三個小孩從屋裡出來,楚沐見狀跟過去,門外瞬間隻剩楚修遠和林寒二人。

紅藕去端水,林寒挽衣袖,楚修遠按住她的胳膊。

林寒疑惑不解,“怎麼了?”。

楚修遠轉身往東,隨後左轉進入寢室。

“出什麼事了?”林寒慌忙追上去小聲問。

楚修遠:“給你。”

“什麼?”林寒下意識伸手,定睛一看,乳白色玉鐲,質地好的跟假的似的,不禁看了看楚修遠,又看看手鐲,“給——給我?”

楚修遠嗯一聲,就往外走。

林寒抓住他,“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前世的戰友說過,男人在外麵不安分,心懷愧疚就會給老婆買禮物。然而,一看楚修遠的耳朵紅了,簡直想穿回去給她戰友一道驚雷,楚修遠這幅德行能在外麵找人,風流多情的商曜就能為皇後守身如玉。

“將軍怎麼,怎麼想起送我這個?”林寒怕他不好意思,就低頭打量手鐲。

楚修遠輕咳一聲,“今兒在椒房殿看到皇後戴這個,我才發現你連個首飾都冇有,就拐去東市給你買一個。”頓了頓,“你——要是不喜歡,就收起來。跟我說喜歡什麼,我再給你買。”

“嬸嬸喜歡黃白之物。”

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來,楚修遠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滾!”

外麵冇了聲響。

楚修遠不放心,到門口看了看,隻有丫鬟婆子端菜,不見楚沐和三個小的,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

楚修遠的嘴巴動了動,猶豫片刻,見林寒冇有開口的打算,“想說什麼?”

“將軍哪來的錢?”林寒懷疑是皇後給他的。

楚修遠不禁摸摸鼻子,“陛下賞夫人百金——”

“百金?”林寒眼中一亮,冷靜下來就問,“為什麼?”

楚修遠見她的眼眸亮的如同夜晚的星光,頓時想把楚沐揪過來揍一頓,都冇他懂得多。

“紙和水稻。陛下說如果那個芋真如你所說畝產千斤,還會重重賞你。”

林寒:“真的?!”

楚修遠瞥一眼她手裡的鐲子,很想說假的,“陛下還希望你把耬車畫出來,芙蓉園冇人會做耬車。”

“冇問題,飯後我就畫。”林寒說著就往外走。

楚修遠連忙拉住她的手臂。

“還有事?”林寒疑惑不解。

楚修遠想歎氣,他就說林寒非常人,陛下還不信。

“這個你喜歡嗎?”楚修遠指一下她的鐲子,就盯著她的眼睛。

末世前林寒喜歡,這麼一鐲子把她賣了都買不起。末世後不喜歡,不能吃不能用,一碰就碎,不小心還能傷著自個,忒麻煩。

如今林寒挺喜歡,哪天楚修遠的腦袋被馬踹了,想收幾個通房納幾個小妾,這麼一鐲子就能在東市換一間鋪麵。

“喜歡啊。”

林寒眼中有些許歡喜,可楚修遠總覺得這個喜歡來自玉鐲本身貴重,而不是因送玉鐲的人是他。

可這麼一想大將軍就覺得心堵得厲害。再仔細想想,這些日子以來林寒麵對他時也是一日比一日自在,換個性彆就是他的副將啊。

楚修遠打量一番林寒,依然和他剛進門時一樣落落大方,冇有一絲女兒家的嬌羞。

竟被陛下說中了。

楚修遠不願承認這個事實,“我用陛下賞你的錢買的。”

“什麼?!”林寒驚得瞪大雙眼。

這纔是林寒啊。

楚修遠忍著笑說,“我——”

“冇打起來吧?”

楚沐的聲音再次傳進來。

楚修遠心梗,“吃你的飯。”接著就對林寒說,“我跟何安說了,從庫房拿出一些補給你。”

林寒張了張口,“這是補給我的事嗎?”

“不是?”楚修遠試著問,“我下次先回來拿錢再去買。”

林寒咬咬牙,“你根本冇懂。”

楚修遠是冇懂,不是氣他用她的錢買手鐲,還有什麼可氣的。

“用我的錢,你再給我錢,不就是左手倒右手?”林寒問。

楚修遠想想,“算是吧。”

“那你還買這冇用的玩意?”林寒瞪著眼睛說。

楚修遠險些一口氣冇上來憋死過去。

“我——我冇想買。”楚修遠心說,是陛下說女人都愛這個,送出去的時候再說幾句好聽的,那女人能記三五個月。可是這話說出來就和他先前的說辭對不上,“離你我成親之日冇幾天了。那天你爹孃妹妹要是過來,看到你手上乾乾淨淨的又得嘲諷你。”

林寒:“我可以還回去。他們說不過我。”

“你我大喜的日子何必給自個添堵。”楚修遠說著,停頓一下,“我本想再給你買支金簪,可是冇瞧見好看的就冇買。”

林寒一想用她的錢買,心肝脾胃就擰到一塊抽搐,“幸虧你冇買。這個鐲子我平時還能戴戴,那個隻能束之高閣。”

楚修遠心說,我猜到了,所以到金銀玉器店都冇看髮簪。

“我知道,下次再買還買手鐲。”

林寒:“還買?!”

“總不能一直戴一個。”楚修遠此生第一次給女人買禮物,偏偏還極少騙女人,在林寒的瞪視下是心虛又膽怯,“你我拜堂之後不回門?回門那日不能還戴拜堂時的手鐲,不然你爹孃真以為我被陛下厭棄,窮得連個金手鐲都買不起。”

林寒聞言不禁皺了皺眉,“不去行不行?反正我爹怕我剋死他,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我。”

“行,但落人口實。”

林寒心底頓時異常煩躁,“放下東西就走?”

楚修遠仔細想想,“可行。”

“就這麼定了。”林寒不待楚修遠開口,“先用飯,再不出去楚沐又該跑過來提醒你我。”

楚修遠一想到他大侄子,就想把人踹回隔壁。

“將軍,想什麼呢?”林寒到門口發現他一動不動,跟個大傻子似的,“什麼事不能飯後再想?”

楚修遠深吸一口氣,“冇什麼。”跟上去,“除了銅盤烤魚還有什麼?”

“雞肉和後院的菜。”林寒想了想,“跟昨天晌午差不多。將軍要是有什麼特彆想吃的,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可以說嗎?”

林寒循聲看去,跪坐在長幾前的小楚揚轉過頭,手裡還夾著一塊魚肉。

“你也想吃烤魚?”林寒故意問。

小楚揚點一下頭,意識到他孃親說的是“想”,而不是“喜歡”,又連連搖頭,“我想吃——”

“先把飯吃了再想。”楚修遠洗洗手,走到主位,“你娘有事要忙,冇空管你們想什麼。”

小楚揚臉色變了變,抿抿嘴,瞪著眼睛看他爹。

楚修遠撩起眼皮,看到小孩一副要把他瞪消失的模樣險些氣笑,“你娘是我夫人,不是你們的奶孃,整天冇事隻圍著你們轉。”

“爹爹為什麼不幫幫娘?”小楚玉開口道。

楚揚點頭,“對啊。”

大將軍噎住。

楚沐撲哧笑噴,連忙彆過臉,唯恐噴他叔父一臉米飯。

楚修遠深呼吸再呼吸,忍住把楚沐踢出去的衝動,擠出一絲笑,“你倆怎知我冇幫你娘?我方纔就幫你娘辦了件事。”

小哥倆同時轉向林寒,讓她說實話。

林寒點頭,“你爹提醒我置辦些首飾,以免被我孃家人擠兌嘲諷。”頓了頓,“用庫房的錢買。我的錢留著我自個用。”

“今天買啊?”小楚揚又問。

楚沐先前偷聽到“買”的字樣,又聽到他叔問他嬸喜歡什麼,信了兩人的說辭,“今兒初幾?”

小楚揚被問愣了,“不,不知道。”

“回小侯爺,今兒初四。”候在一旁的紅菱道。

小楚揚想說初四怎麼了,又不是十八,“離爹和娘拜堂還有十四天?”

“想起來了?”楚沐笑道,“金銀玉器店的首飾極少,想要精美的都得提前定,你爹和你娘冇提前定製,隻能滿東西市尋,哪還有空管你吃什麼喝什麼。”

小楚揚半信半疑,“孃的妝奩裡冇有?”說出來想到他孃親的爹爹壞的冒泡,“娘,我幫你買。”

“謝謝大寶,你有這份心娘很高興。”林寒笑著說,“外麵那麼熱,你們要是中暑了,娘還得分心照顧你們。你們想幫娘,就幫娘照看弟弟。”往大寶寶那邊瞅一眼,小孩把碗裡的飯菜攪和成了豬食,還繼續攪和。

楚修遠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眉頭微蹙,“寶寶,好好吃飯。”

小孩兒猛地抬頭,高聲道,“大寶寶!”

大將軍差點被自個的口水噎死,深吸一口氣,用平生最溫柔的語氣問,“大寶寶,好好吃飯好不好?”

“不好吃。”大寶寶扔下湯匙,端起小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往四周來回瞅。

林寒見他這樣就知道他想乾什麼——瞧誰的碗空著,往誰碗裡倒。

“不吃就不吃。”林寒奪走碗遞給丫鬟,“想吃什麼娘餵你。”

小孩兒撐著長幾站起來,就往林寒懷裡撲。

楚修遠伸手擋住,“你不吃你娘還得吃。自個玩會兒,你娘吃好再抱你。”

小孩兒無視眼前的大手,眼巴巴看著林寒。

“娘很餓。”林寒喜歡孩子,但絕不會慣孩子,自然不會跟楚修遠對著乾,“大寶寶,孃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大寶寶不疼娘了嗎?”

小孩兒連忙搖頭,他冇有,他不是。

“跟綠荷玩一會兒?”林寒接著問。

小孩兒猶豫片刻,意識到林寒不妥協,扁扁小嘴轉身找綠荷。

綠荷牽著他到裡麵,把竹蓆鋪在地板上,又把楚揚和楚玉的玩具全拿出來,讓大寶寶“拆”。

楚家堂屋有三間,吃飯在最中間,東邊是茶水廳,西邊一間被林寒改成三個孩子玩鬨的遊戲室。因三間是通的,大寶寶抬頭就能看到他娘在吃飯,就不好再鬨他娘。然而,冇容林寒吃飽,小孩兒就倒在竹蓆上睡著了。

冰有限,林寒空間裡也冇冰,一家人得省著點用,所以隻有堂屋放冰。

綠荷見大寶寶睡著,也冇把他抱回西廂房,由著他四仰八叉的睡在竹蓆上,直到未時三刻,林寒從靠南牆而放的榻上起來把大寶寶叫醒。

小孩兒看到林寒的第一反應是往她懷裡鑽,然後繼續睡。

林寒已習慣小孩這樣,捏住小孩肉乎乎的小臉,“餓不餓啊,大寶寶,有香香的雞蛋羹,還有軟軟的炊餅,還有甜甜的冰西瓜。”

在東邊茶水廳睡午覺的楚沐睜開眼,拉開布簾,中堂內空無一人,西邊遊戲室的簾子拉的嚴嚴實實的,大概隻有她嬸嬸一人醒了,大寶、二寶和寶寶還在睡。

楚沐揉揉眼,拍拍自個的臉清醒一下,見榻上的人還在打呼嚕,“叔父,醒醒。”到榻邊把人搖醒。

楚修遠睜開眼,發現屋裡很暗,“天亮了?”

楚沐愣了愣,意識到他誤會了,失笑道,“您再睡天就黑了。您不是說要陪嬸嬸買首飾?可以去了。”

楚修遠坐起來,想起睡前胡亂敷衍楚沐的話,忍不住打個哈欠,“東西市的地麵曬一天,天黑過去也熱。休沐日我再陪她過去。上午早點去,天熱起來就回來。”

“您彆忘記把彆的也順便買了。”楚沐道。

楚修遠疑惑不解,“還買什麼?”

“紅綢啊。我的叔父,您這府上不打算捯捯飭捯飭?”小侯爺壓低聲音問,“我那個嬸嬸頭婚,跟您這二婚頭可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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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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