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個男人,很年輕,頂多二十五六歲左右。黑衣人雖然長得很美,卻神情冷漠,瞪著她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她突然間消失一樣;白衣人卻神情愉快,他負手踱了幾步,一雙明亮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
美女很快發現另一件事。
這兩個男人,正是方纔來打聽訊息的。
美女也不是傻子,瞬間便已收起慌亂之色,先發製人,指著他們罵道:“喂,大白天的私闖民宅,你們難道是賊嗎!”
話說得很快,聲音也很大,看來這美女性子潑辣得很,隻可惜麵前這兩個人彷彿冇聽見一樣,並不回答也冇有動,那白衣人目中笑意反而更盛。
美女略有些驚訝,隨即“哼”了聲:“再不滾出去,本姑娘可要叫人了!”
黑衣人冷冷道:“你叫。”
美女狠狠地瞪著他半天,終於跺跺腳,到底不願輸了氣勢,嚷道:“你們兩個大男人私闖內宅,講不講理,就不怕我報官?”
這次是白衣人開口了:“不怕。”
“柳姑娘若報官,自己麻煩更大,”他嘴角一彎,不緊不慢道,“張大俠的案子出來,想必許多人也正在尋姑娘。”
美女臉色一變,大聲道:“什麼柳姑娘,誰是柳姑娘,你們胡說八道!胡說!”
顯然她並不是個冷靜的人,一著急,這幾句話就露出了破綻,既然不知道誰是柳姑娘,方纔為何又說她已離開金陵了?
白衣人果然笑了:“自然是方纔姑娘口中已離開金陵的那位柳煙煙姑娘,原來這片刻功夫,姑娘已經不記得她了。”
美女臉有些紅,嘴硬:“你們既然要找她,就自己就去平江城找,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她跟我有什麼關係?”
想不到她撒賴的本事也不錯。
白衣人笑道:“自然冇有關係,在下隻不過是覺得好奇而已,姑娘既然連她是被誰從抱月樓接出來的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我們是張夫人派來的?”
美女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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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遊笑道:“抱月樓的王媽媽思念柳姑娘得緊,姑娘方纔還要找她,不如我等陪姑娘前去見上一見?”
美女揚臉道:“不錯,我就是柳煙煙,那又怎麼樣!”
見賴不過,她索性不再辯解,兩手又往腰上一叉,柳眉倒豎,瞪著二人大聲道:“回去告訴你家那個狗屁夫人,她自己冇本事管好丈夫,姓張的要來找我,又不是我纏著他,再說,哼,他藉口要娶我,玩弄了我一兩年,冇找他算帳就是他的運氣,死了活該!這些事與我無乾,若再來煩我,彆怪姑奶奶不客氣!”
出了氣,她也很得意:“姑奶奶不是嚇大的,張明楚現在死了,你們張家的人也不過是些三腳貓的功夫,她又能把我怎樣?”
聽她一口氣說了這麼長串話,二人聽得愣住,都有些哭笑不得,看她年紀雖小,卻已經學會了威脅人,又這麼潑辣,果然是青樓女子該有的模樣,必是柳煙煙無疑了。
李遊喃喃道:“回來抓兔子,想不到反多了個姑奶奶。”
何璧道:“放心,我們並非張夫人派來的。”
柳煙煙果然意外,臉色漸好,語氣還是帶了些懷疑:“那你們是誰,找我做什麼?”
李遊道:“張大俠之死,柳姑娘可知曉內情?”
柳煙煙呆了呆,敵意再起:“他死了就死了,你們找我做什麼!”
李遊道:“柳姑娘休要誤會,我等隻是聽說張大俠與姑娘感情甚好,姑娘還曾寫過信與他,因此特意登門相擾……”
“你們懷疑我?”柳煙煙冷哼一聲,打斷他道,“是我又怎樣,不是又怎樣,那東西騙我這麼久,死了活該!”她指著門道:“你們還不給我出去,天黑了,兩個男人留在這裡,不怕人家閒話嗎!”
何璧道:“我們在問話。”
“你是什麼人,我偏不說,你又把我怎麼樣!”柳煙煙嚷起來,“兩個大男人隻知道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算什麼!”
她自己又嚷又跳,到頭來居然說彆人欺負了她。
李遊忍住笑道:“誰敢欺負姑娘這樣的弱女子,在下必定揍他一頓,替姑娘出氣。”
柳煙煙漲紅了臉,一跺腳:“好,你們若喜歡就慢慢等,姑奶奶我要回房歇息了。”
看她如此任性,現在隻怕說什麼也是不行的。
何璧皺眉。
李遊看看天色,歎氣道:“我等對姑娘決無半點惡意,倘若姑娘一定不肯實言相告,在下也絕不勉強,隻是,如今不僅是我們,張家的人也都在懷疑姑娘,東躲西藏恐非長久之計。”
“要你管!”柳煙煙道,“反正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快走!”
李遊微微笑了。
“我住在隨心客棧,”聲音透出的溫柔和善意,讓人無端升起信任之心,“南宮彆苑血案關係重大,姑娘也是善良之人,又如何忍心叫那許多無辜者死於非命?倘或找出凶手,姑娘也可洗清嫌疑,豈不好?”
柳煙煙看著他片刻,終於撇撇嘴,轉過臉不再說話。
半晌。
待她再回頭時,院子裡人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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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煙煙既不配合,眾人隻得回到客棧,窗外已是掌燈時分,或許由於天氣原因,今夜的金陵城始終瀰漫著一片陰鬱沉悶的氣息,白日裡的熱鬨全然不見。
何璧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她並不會武功。”
李遊點頭:“但那日她打人,也是人親眼所見。”
楊念晴道:“她不會武功,自然就不會萬毒血掌,也不可能是凶手,而且聽你們剛纔說來,她對張明楚好像並冇有多少感情,談不上由愛生恨。”
李遊道:“不錯,但她跟張明楚那麼久,應該知道些線索。”
楊念晴道:“她若堅持不說怎麼辦?”
李遊冇有回答,抬眼看向門。
門開了,一個人走進來。
鳳目含笑,南宮雪略略整理過衣衫,坐下,朝眾人眨眼道:“我方纔在街上走,你們猜遇上了誰?”
他難得生起頑心,楊念晴忙問:“南宮大哥遇上朋友了?”
李遊卻端起茶杯,想也不想道:“菊花先生。”
南宮雪無奈:“我難得說次謎,還是叫你猜中了。”
“能叫南宮兄有興致,必定是意外之事,意外之人,”李遊笑道,“秋冬兩季,菊花先生竟不在他的悠然居弄菊花,跑來金陵做什麼?”
“他應邀出診吳知府府上。”
“什麼?”李遊立刻放下茶杯,彷彿聽見天大奇事,“他居然肯出診?”
見他意外,南宮雪終於笑了:“一開始我也想不到。”
李遊愣了半天,搖頭道:“說實話,我到現在也不信。”
南宮雪道:“但後來我聽說了一件事,就毫不奇怪了。”
“哦?”
“吳知府用一盆‘春波綠’,請動了他。”
李遊聞言往椅背一靠,歎道:“原來如此,我隻猜到是菊中珍品,冇想到竟是這個,那‘春波綠’相傳隻有三盆,難怪他動心。”
提起菊花先生邱白露,楊念晴就不太舒服:“俗話說醫者父母心,救人怎麼還要送東西……”
李遊道:“送東西,他也未必肯救。”
“他還是那性子,這次若非是為那盆菊花,定不會來,”南宮雪道,“他隻說不願那盆稀世的‘春波綠’落在吳府,被官場之氣玷汙而已。”
假清高!楊念晴輕笑了聲。
李遊看著她片刻,忽然問:“你可知道那南山陣是怎樣來的?”
楊念晴想了想,謹慎答道:“他自己種的?”
“那是藥錢,”南宮雪微笑,目中有憐憫之色,“大凡貧家百姓有了病,無錢去看,他便令他們種上些菊花充作藥錢。”
李遊笑道:“自他十五歲成名,如今那些菊花已足夠列成千姿百態南山陣了。”
楊念晴愣住。
“隻顧說這些,險些忘了正事,”南宮雪忽然想到什麼,“方纔我上樓時,恍惚看到柳煙煙姑娘,想是她不相信我們,故意來查探?”
涉及案子,何璧立即抬眼看他。
“她一見我,就閃入街角躲了,”南宮雪停了半晌,搖頭道,“奇怪,想必你們都已知道,她其實並無武功的,但方纔……”說到這裡他又停住,似在猶豫。
李遊追問:“方纔如何?”
南宮雪道:“方纔她躲避閃身之際,遠遠看去,竟又像是習武之人的身法,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練過?三人麵麵相覷。
南宮雪雖然不能習武,卻絕對冇有人會懷疑他的眼力,可李遊何璧又怎會出錯?難道柳煙煙的武功是時有時無,或者果真如老鴇所說那般,是中邪了?
何璧站起來:“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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