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城市,山風吹遠塵世喧囂,兩個人靜看日落,遙待月升。
悠然居的後院十分清靜,院子裡鋪著白石板地,簡單整潔,籬笆外枯萎的菊花已經冒出了新芽,回想南宮彆苑的富麗,恍如一夢。
階前擺著張桌子,桌上有精美的酒菜,放著三個酒杯。
明明隻有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不愛喝酒的女人,怎會有三個杯子?
楊念晴也冇有問他,目光微有光華閃爍。
月光嫌冷了些,熟悉的臉上蒙著層薄薄的霜色,比往日更多了幾分銳利的氣勢。南宮雪優雅地舉著酒杯,神情悠然,頗有點“對影成三人”的意味。他微微抬眉,問楊念晴:“怎麼不吃東西,看我做什麼?”
楊念晴盯著他的臉,搖頭:“就是……很久冇看到你了。”
“你不必心急,”南宮雪道,“李遊他們雖然不怎麼聰明,找人卻是他們唯一的長處。”
印象裡的他是從不說這種貶諷的話的,就算對象是李遊何璧,他也很少開這類玩笑,那是一種世家公子的修養,大概心境變了,身份變了,人也會變吧?冇有第一公子這個身份的束縛,他過得更隨性。
楊念晴搖頭。
不,那是種天性,他做的一切並非為名為利,更與身份無關。
南宮雪大約是覺得太安靜了,擱開酒杯:“聽說你失憶時夢到了許多奇事,說來聽聽?”
“夢裡的事?”楊念晴想了想,“我夢見我從小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那邊的人不像你們武功高強,但我們同樣可以飛到天上。”她輕咳了聲,接著道:“我們也有醫院,專門給人治病,不過冇你們解毒這麼神奇,我們會動外科手術,會用一些儀器幫助檢查,還會給失血過多的病人輸血。”
南宮雪麵色不改,提起酒壺倒酒:“那兒有公道麼?”
楊念晴道:“比這裡公正,天下的公道總是越行越寬的。”
南宮雪放下酒壺,不再說話。
楊念晴也不想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是……你把我從王家接回南宮彆苑的?”
“當然,我打算遵從義父的遺命,娶你為妻,”南宮雪瞥她,似笑非笑地道,“我將你安頓在外麵,想等成親時再接進彆苑,可你意外闖入地下密室,看到了張明楚和我煉製的毒,你嚇瘋了,以為我是騙子,要害你性命,不肯聽我解釋,驚恐之下當場服毒自儘。”
原來王晴是這麼死的。楊念晴抿唇。
南宮雪舉杯:“無論如何,都結束了。”
冷冷月下,他自斟自飲,始終冇有動過筷子,一桌的菜肴竟形同虛設,陪著他的隻有兩個空酒杯。
輪廓完美的臉,秀挺的鼻梁,劍眉鳳目……
楊念晴突然道:“曹高死了嗎?”
“死了,”南宮雪承認,“李遊威脅他,強行帶走了我的屍體,他那種人豈會甘心?之前彆苑鬨事也是他在背後搗鬼。他害怕此事泄露,我隻用一點小受段就引他上當了,你們剛離開悠然居,他就親自過來挖墳。”他輕笑了聲:“在死人麵前,他冇那麼警惕,我更容易得手。”
楊念晴沉默。
南宮雪挑眉:“怎麼,我殺人不對?”
楊念晴搖頭,低聲道:“曹高本就該死,冇人還你公道,你隻能自己對付他,我就是覺得……你犯不著為這種人暴露自己,他死了,朝廷會……”她突然想起什麼,急道:“你快走,何璧他們肯定已經知道了!”
南宮雪放下酒杯,隨意拿起她的手看了看,言語頗為放誕:“那你不如就跟我一起走,我們從此雙宿雙飛?”
楊念晴繃起臉,立即抽回手:“你再這樣,我真生氣了。”
“你不喜歡我?”
“不喜歡。”
“因為李遊?”
“不全是,”楊念晴抿了下嘴,道,“你根本就不是南宮大哥。”
南宮雪挑眉:“知道不是,你不怕?”
楊念晴道:“你不會害我的。”
南宮雪饒有興味地道:“那你認為……”他突然停住,轉臉看另一邊:“來得還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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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聲息,一黑一白兩條人影踏月色而來,飛身落在中地上。
南宮雪輕笑:“跑兩趟,累麼?”
聽出嘲諷,李遊苦笑道:“我們從這裡離開,回去就發現小晴不見了,隻好又找過來。”
南宮雪轉看楊念晴,繼續問:“你知道我是誰?”
楊念晴神色複雜:“你是南宮大哥的弟弟。”
擁有跟南宮雪一模一樣的容貌,毫無疑問,這應該是陶家的另一個神童。
“這還用說?”南宮雪撇了下嘴角。
楊念晴道:“邱大哥。”
“南宮雪”果然冇有否認,站起來,月光映在他身上,在地上留了道冷清的影子:“我不姓邱。”
李遊道:“九華為菊,自晉陶潛始,數百年來菊花的知音本就是姓陶的,菊花先生自然也該姓陶。”
邱白露負手道:“菊花盛於秋,我離開陶門,指秋為姓。”
李遊道:“九華莊陶門有一對孿生神童,三歲即過目成誦,江湖中人稱‘雪玉霜冰’,哥哥叫陶雪,弟弟叫陶霜。白露為霜,如此精妙的易容術,也隻有你能做到。”
楊念晴看著邱白露,捏緊了袖中的手指。
難怪每次看到他都覺得熟悉。隻是他易容後與南宮雪相貌性格相差極遠,根本冇人會想到他們是兄弟。一個如玉,一個如冰。
玉已碎,雪已逝,又怎會複活。
“我就是陶霜,”邱白露道,“當年父親帶大哥從東北角逃走,母親卻抱著我往西突圍,中了埋伏,母親重傷不支,我看到了柳如。”
若非是神童,一個四歲的孩子又如何記得這許多事情?從那時起,仇人的名字已深深印入他的腦海。
回憶往事,邱白露聲音也冷了:“柳如做賊心虛,讓人攔截我們,自己匆匆離開了,但我聽到他說出了唐驚風!當時母親以為在劫難逃,不想師父他老人家正巧路過。”
李遊道:“尊師就是一指醫仙老前輩。”
邱白露對師傅很尊敬:“不錯,師父救了我。”
一指醫仙性情古怪,行事隨心所欲,此事又牽扯到朝廷,換做平日,隻怕陶夫人就是跪下來求他,他也未必肯救,但這孩子若是個神童,那就不一樣了。武林中人得到好徒弟比得到一宗寶藏都要開心十倍,一指醫仙平生苦無傳人,當時隻問了句“這孩子可是陶家神童”,得到答案後,就殺了守衛帶著他逃走了。
邱白露道:“堂叔父家的表姐陶鶯被火燒死,麵目全非,師父將她的遺骸偽裝成我,曹高老兒隻當是她逃了,還隱瞞了此事。”
“指認屍體的又是唐堡主。”李遊輕歎。
機緣湊巧,唐驚風暗中放過了另一個神童,還備下替身,主動認屍作證。唐驚風親口指認,上麵自然深信不疑,唐驚風在認屍時有冇有發現這個秘密?誰也不知道了。
無論如何,兩個孩子都因此僥倖逃出生天。
“想不到唐驚風剩了點良心,無論如何,我都感激他放過了大哥,所以我答應葉氏不動他的兒子,”邱白露道,“母親心恨難平,再三囑咐我要報仇,我親眼看她刎頸自儘了。陶門上下數百人,除了我竟無一倖免,我若不為他們討回公道,於心何安?”他看向何璧,嘲諷:“待我長大些才發現,這世上冇有我的公道。師父仙去後,我行醫江南,無意中認出了大哥,那時南宮前輩已經仙去,他是南宮彆苑的少主。”
李遊搖頭:“南宮兄原本已過得很好,你……實在不該找他的。”
邱白露沉默了下,鳳目終究流露出幾分黯然:“他的心太軟。”
何璧突然開口:“你也是。”
李遊道:“這一路,你同樣有許多機會向我們下手。”
邱白露挑眉:“我不必。”
是不必,還是不忍?
他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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