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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展眼到了小年前夜,教坊算是服務業,正日子永遠冇空,所以正日子左近的時間,便是她們的大節了。過年的時候,教坊司內雖然大家都是無依無靠單身一個在這裡的,但既然都是同事,陳五娘便帶著冇被官員們請去的員工,開了好幾桌吃大餐放煙花,也是慶祝一下的意思。

這一天各人無不盛裝打扮,連周幸都翻出一套很具有鄉土氣息但還算喜慶的黃底紅花的衣裳。這套乃年前布店打折的成衣,阿南手癢買回來了又不想穿,半價賣給她的。好賴也算件新衣服,還超低折扣,她也就喜滋滋的當過年衣服穿。反正還小嘛!也是這天,周倖進來這麼久,第一次近距離見到傳說中的燕綏。

燕綏跟月恒以及幾個其他領域的尖兒坐在一桌,比起月恒的具有視覺衝擊力的美,她更加像大家閨秀——溫潤、得體、嘴角掛著微笑。周幸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一個名字——薛寶釵!是的,燕綏就像薛寶釵一樣待人和氣、出手大方;也像薛寶釵一樣珠圓玉潤、眼如秋水。周幸幾乎一瞬間就喜歡上這個女人,呆在她身邊……很舒服。

阿寧推了周幸一把:“呆子,你看什麼呢?”

周幸總不能說自己看女人看呆了,隻好笑笑不說話。

同桌的女使紫藤跟同伴指著花魁桌的鬆蘿道:“你看鬆蘿,真個張揚,不過是姐妹聚會,竟披了件珍珠衫出來。打量誰不知道她前日得了賞呢!”

又有另一個女使小璿道:“我看你是嫉妒人家吧,有本事要你姐姐也去得個賞!”

“關你什麼事?”

“看不順眼打抱不平咯?”小璿笑道:“雙胞胎又怎樣,雖說出場好看,跳的好不好卻不是兩個人長的一樣就能混過去的!”

“那也比某些人的姐姐,好端端的官妓呢,偏跑去陪商戶人家。”紫藤冷笑:“陪酒也就算了,還陪些什麼以為瞞得了誰?”

“誰要瞞了?既是到了這個地方,還裝什麼貞潔烈女?”

“那也比自甘下賤強!”

周幸跟阿寧見狀,連話都不說了,低頭一陣猛吃。兩撥人馬迅速掐的你死我活,不停又有人捲入戰火。一桌十個人,誰又服氣誰?連周幸都躺著中槍,被人逼問表態。還好她反應快,一急之下,故意用家鄉話說了一大串。在座冇有人聽的懂,再逼問,家鄉話語速更快了……眾女無趣,繞過她繼續掐架,飯也不吃了菜也不品了,倒把周幸撐了個半死。

如今阿美阿南都回家,他們宿舍隻剩下她們倆。偏周幸裝死,阿寧也是無奈被牽連。看到外頭放煙花,拖著周幸一溜煙的跑了。又怕他們在外頭繼續,索性回了房間。倒在床上長籲一口氣:“真不知有什麼好吵的!”

周幸乾笑道:“對不住,剛纔冇幫你,我不會吵架。”

阿寧揮手道:“知道知道,你平時話都不多,這種綿裡藏針的話哪是她們的對手。話說,那些話你聽的明白麼?”

周幸搖頭:“前麵還聽的明白,後麵就……。”

“我就知道你這個傻大姐!日後彆人損你準當誇你!”

“也不至於,我知道不說好話。”

“唉,好容易過小年呢,弄這點破事乾什麼呢?”阿寧吐槽:“想要風光好好學唄。”

周幸笑笑,女人多了是非多,以前工廠裡好多女孩子為了搶男保安打架的,一幕幕愛恨情仇,吵架的台詞都跟演電視劇似的。她一般都無視到底,再演,你們搶的也隻是保安不是王子。這裡也是,再掐你也是個打工的,掐贏了又如何?所以她直接換了個話題:“今夜大廳的燈都格外亮。”

“嗯哪,一夜都不熄的。”阿寧抽抽嘴角:“你倒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是冇興趣。”周幸道:“我就是想拿著毛線去大廳打衣服。”

阿寧崩潰了:“大節下的你打衣服!?你有毛病啊!再說你那個款式也冇人喜歡,你打那麼多乾嘛?”

“剛想了一個款式,試試。”

“……。”

“你去麼?大廳還暖和。”

“不去!”

“可是看了煙火,等下姐姐們要守夜,不用去伺候麼?”

“大節下不用啦!說是說姐姐,又不是真個是我們的主人。”阿寧恨不得敲開周幸的腦子,不知道這貨想啥。

“那我去了啊?”

阿寧好想死,一個人在宿舍一點都不好玩!無可奈何的道:“過幾個幾日就忌針線了!得,我帶著繩子去打絡子吧。”

周幸樂顛顛的帶著卷白毛線和毛衣鉤針跑去大廳。今晚大廳裡火管夠,燈也特彆亮。大家目前在外麵看煙火,廚房的婆子們在收拾殘羹,順便擺上新的酒水點心。周幸兩人就占了一個特彆亮的角落,搬了個小方桌,邊聊邊做起手工來。

其實周幸是看到了珍珠衫想起來的創意。她覺得她好像想錯了方向,穿過來太久了,光實用主義去了,冇有考慮到美觀的非實用主義。月恒那個級彆的,肯定不稀罕單純保暖的東西,但一定稀罕好看的東西。珍珠衫她冇原料,但類似珍珠衫一樣的網狀小半臂她會打啊!保管每個交接點還有朵小花。白色的素淨,當禮服這樣的衣裳穿了不夠顯擺,但當家常衣服還是不錯滴。這幾天月恒給了她好幾本字帖,這年頭這是珍貴的東西,她決定好好報答一下。用鉤針鉤一個小半臂出來送給她當新年禮物。這種網狀的東西,與她這種熟練工而言,估計一個晚上就能好。如果她喜歡,還可以換著款式打。她上輩子的爸跟她說過,做人一定要知恩圖報。她冇什麼報的,也就是這個算個新鮮玩意吧。

煙火放完,女伎和女使們三三兩兩的按照脾性組團歸來。這會兒就不是跟吃晚飯一樣正兒八經的按照級彆坐了,而是跟誰好就跟誰坐。燕綏是跟誰都好,但跟誰……那也都是競爭對手!她的貼身女使放假了,眼光一掃,看到了阿寧,直接殺過來騷擾她的人。

周幸看到立馬行禮:“燕綏姐姐好。”

燕綏並不認識她,但也笑問:“你好!你是我們阿寧的朋友啊?唔,可是倖幸?”

周幸笑道:“是。”然後,冇有然後了!這貨冷場王。

倒是阿寧問:“姐姐怎麼過來了?”

“無甚消遣,來瞧瞧你們,玩什麼呢?”

周幸就抬起頭找月恒,不想燕綏笑道:“月恒最是好清淨,年年如此。你也莫去找她,以免攪了她。”

“是。”

燕綏撲哧一聲笑了:“你彆拘束,倒讓我不好放賴了。”

周幸臉一紅,話都不知道怎麼接。

阿寧也大笑:“倖幸啊,你怎麼還這麼內向?”

燕綏點了下阿寧的額頭:“誰都像你這麼多話?”

阿寧拉著燕綏的袖子撒嬌:“好姐姐,我這麼熱鬨不好嗎?”

“好,好。”燕綏又看了周幸手上的毛衣一回,問道:“這是什麼呢?”

“毛衣。”

“你想的?”

“我娘教的。”

“倒是個新鮮想頭。”燕綏笑問:“可能替我做一件?”

阿寧忙道:“哎喲,姐姐快彆。這個不好看。”

“等我打出來就好看了。”

“你打好幾件了,一件都不好看。鄉下款式,怎麼省料怎麼來。你看她打的滿是窟窿眼。”

燕綏冇笑,反而認真的看著她打。看了一會兒便問:“還有多的傢夥麼?”

周幸拿著鉤針問:“這個?”

“嗯,借我兩個玩玩可好?”

周幸傻傻的點頭:“好,我就去拿。”說完蹭的一下跑了,大美人跟前,亞曆山大!

不一會兒,周幸把家當都搬了來堆到燕綏麵前:“姐姐隨意挑著使。”

燕綏搖頭,這鄉下孩子真夠實誠的!也拿了個鉤針和一根線,跟著周幸就做起來。不多時,勾了個一樣花紋的長條布來笑道:“可惜重了點,不然做披帛倒是個新鮮樣式。”

周幸瞪大了眼睛,看一遍就會啊!天才!

燕綏又問:“可以打襪子麼?”

周幸傻傻的點頭:“可以,不過要用那個簽子快一些。”

“教我一下吧。”

“好。”周幸停下手頭的活,就開始教燕綏平針和正反針。燕綏果然學的很快,但也犯了初學者的毛病,打的太緊,一點彈力都冇有,這樣又硬又厚的東西反而不保暖。燕綏想了想,拆了一排重新打。不過三遍就掌握了要領。阿寧也鬨著要學,周幸又教了一遍。三個人就縮在角落裡,一直玩了兩個時辰,纔到交子時。眾人酒也有了,牌也有了。放過交子時的炮火,紛紛打起哈欠來。

燕綏也隱秘的打了個哈欠,伸頭看周幸手裡的東西:“你做完了?”

周幸點頭:“嗯,還差幾針就好。”

燕綏拿起自己打的襪子道:“我也打出來了。”

阿寧一臉崇拜:“啊呀,我還隻會打布條!”

周幸:“……。”果然能做花魁的都是牛人!一晚上學會打襪子!她以前學了整兩天都打的是鐵硬的襪子啊啊!

燕綏不以為意,隻管看她收尾,橫豎他們這一行,熬夜是常態,這會兒他們還覺得早呢。不多時,周幸收針完畢。燕綏拿過來看了下,點頭道:“不錯!看樣子你不簡單,我畫張圖,你給我做出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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