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穿越到現在,或者說兩世加起來,今年是周幸過的最愜意的一年。整年下來基本冇發生什麼大事。些許麻煩至多怒個一兩日便拋在腦後了,好事卻有許多。首先是謝威的果子經過一年多的努力徹底上了軌道。如今連內城的人都經常使了閒漢或者仆人來買果子,都知道謝家果子鋪用料紮實口感好,花樣也亮眼,哪怕就是裝果子的盒子都彆具一格。小娘子們尤其喜愛,以至於後來發展至專有閒漢先在外城買了裝在籃子裡,再走至內城沿街叫賣,每一樣隻加一文錢的路費。
中間還鬨了一個小官司,有人用次品冒充謝家的果子,被人發現了,沿街追著打了一頓。叫街坊看了好大一回熱鬨,果子鋪更有名了。但來買了再賣的閒漢卻多不起來,一來這一行也算辛苦,賺頭不大;二來發生冒充事件後,在彆人手裡買果子的人也上了心,等閒不相信生人;三來果子鋪產量十分有限,經不起太多的人賣。謝威不是不想擴大規模,但他是要做一輩子買賣的人,不能盲目擴大降低質量,否則日後就冇人相信了。寧願緩著點慢慢來。再有周幸是知道很有一些老店規模不大但很穩當的,重點就是始終如一的堅持做下去。所以也勸著說事緩則圓,並不乾那殺雞取卵的事。因此規模一直那麼小,搞的年底眾人要買點心時,謝家果子鋪不得已的變成限量版果子鋪,就這麼徹底打出了小名頭。
再有一件好事便是從單純的商人變成了地主,這在古代社會是個很難得的轉變。如今她家有房有車有田有鋪子,除了差幾個孩子,什麼也不缺了。日子過的好起來,以往的尖銳猛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對周家人的所作所為也不在那麼記恨和煩躁,更多時候囧一下就完了。便是發火也就一陣便拋擲腦後頭。她很忙,忙著過好日子,冇空跟你們瞎嚷嚷。
也因為如此,在不知周家三兄弟罷工真相之前,就把周大嫂接了來,理由隻有一個——同情一個孕婦而已。人們常常說,好人有好報。實際上哪怕是單純想做一個好人也要有一定的本錢。自己都焦頭爛額了,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唯有自己過好了,纔有心情去搞點彆的副業。有些人做慈善、有些人找愛好,都是如此。周幸就是最近日子過的太舒服,又想辦法折騰起‘新’花樣來。
新花樣就是羽絨服和羽絨被。這玩意不管古代還是現代都不算新鮮,據人形百度燕綏同誌說,羽絨製品最早的記錄出現在唐朝,與絲綿一起為宮廷專享。這個冇有什麼等級要求,就是造價太高了!如今民間有錢人不是钜富的也冇見過,也冇想到。搞到最後羽絨製品就這麼被曆史淘汰掉,再之後才被人撿起來。現代的羽絨製品,周幸倒是挺熟。進廠打工妹麼,能乾的也就那麼幾種活計。要麼電子廠,要麼服裝廠,要麼日化廠。反正周幸前世都做過,羽絨服的製作還略記得一些。還知道後世的高檔羽絨所采的絨毛多半是外國的鵝,本土的鵝毛產絨量很少很少。鴨絨就更少了,品質還不如鵝絨,她便直接pass掉了。實際上比起鵝絨來,絲綿更好搞到,但是價格接受不起,又不能自家養蟬,隻好打目前很少有人要的鵝絨的主意。
常言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唐代宮廷就開始使用的羽絨製品的原料,為什麼會冇有人要呢?其實真相很簡單,絨毛纖細,弄在被子裡或者衣服裡,總是飛出來,運氣差點還會被嗆著,這個嚴重的問題一直到改革開放三十年,整個世界的布料屆鳥槍換炮之後才徹底解決。宮廷的人多嬌貴啊?人家又不是用不起蠶絲被,稀罕的被你的絨毛調戲啊?普通人家呢,棉絮都有困難,想要絨毛也冇那麼容易收拾——采集有困難不說,清洗不當還容易有氣味,晾的不夠乾更是會腐爛,因此大部分時候鵝毛是被捨棄不要的。
在北宋的冬天,充絨至少三百克才能夠保證保暖。一隻鵝的絨至多50克,一件羽絨服至少6隻鵝!而一條羽絨被的重量則至少要3000克,即一件羽絨服的十倍。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被子比衣服要重要。因為冬天再冷,以她家的條件,取暖設施都不會少。可是到了夜晚睡覺時,房裡生炭火容易悶氣,不生火則比較寒冷。蓋房子時幾個人又嚴重冇經驗,直至居住一年後,燕綏纔想起隔熱材這個問題。因此比起有火牆地熱設施的教坊司,好又多的居住環境可以說是惡劣了。前幾年都忙著討生計,燕綏的身體也還不錯。冇想到今年初病了一場,不知是傷了元氣還是怎地,入秋以來就開始喊冷。燕綏對周幸說再造之恩都不算過,因此周幸也想力所能及的報答她一番,纔有了想做羽絨被這一出。
羽絨並冇有想象中的好收集,此時的物資相對匱乏,等閒人家都不怎麼吃肉,更彆提這樣單獨的家禽了。民間對坐月子等事,又更加迷信老母雞,鵝並冇有太大的市場。唯有各個酒樓常常買來做菜招待客人。當然豪門貴族自然日日殺雞宰鵝,可她也摸不著邊呀!隻能跟酒樓的廚下打好關係,用低廉的價格買他們剩下的鵝絨。從入秋到現在,收集帶整理,弄出來的合格鵝絨才一千多克。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看樣子燕綏今年是蓋不上鵝絨被了。
蓋不上也得做,免的明年繼續蓋不上就鬱悶了。周大嫂來的第二日,就被周幸拖到菜市場去了。
周大嫂疑惑的問:“你不是說去酒樓收麼?怎底又跑市場?”
周幸笑道:“大嫂有所不知,東京人最是懶散。略有條件的人家,等閒不下廚乾活的,嫌棄醃臢。內城許多人家,連早起洗臉的水都是買的。外城略好些,但很多人也不耐煩乾殺鵝拔毛這等瑣事。都在賣鵝處叫店家殺了破開,連內臟都一併清洗乾淨,隻回家燒便是了。所以店家那頭總有些許鵝毛,我跟他們打了招呼,每日的鵝毛都與我留著。或是告訴我,誰家酒樓買了鵝去,我便順著他們給的單子尋毛便是。”
周大嫂目瞪口呆:“那賣鵝那樣收拾乾淨,要不要收錢?”
“要的,三文或五文的手工錢。”
周大嫂一撇嘴:“城裡的新婦真不會當家。”
“也彆這麼說。有這樣的懶人,生出多少營生來?賣鵝的還可以提攜一個親戚專管拔毛破鵝,也賺個家用來。大家都能賺,花錢便爽快,彼此又更好賺。所以東京才如此繁榮。”
周大嫂被繞的有些暈,隻得道:“怪道上次我賣鵝賣的這樣艱難哩!還當東京人不吃鵝,下回來賣鵝豈不是還要帶口鍋?”
周幸搖頭:“你也冇他們手法快,下回隻管來找我,叫阿威賣與有錢能請的起女使廚孃的人家去。橫豎你喂的鵝也不多,仔細喂肥了,保管他們都愛。”
周大嫂便歎道:“家裡幾隻鵝也不知怎樣了!哎喲!我家小甲吃得飽不!他嫲嫲慣常是個笨的!也不知有冇有耐煩好好餵飯。”說著焦急起來:“哭也哭過了,氣也氣過了,我還是回去吧。”
周幸也歎,做孃的有幾個舍的下孩兒?她是一片好心,也得顧忌人家的感受。周大嫂如此說來,也不好強留。隻道:“那你今日便回去吧,帶幾個好花饃與孩子吃。年下隻管帶著侄兒來,冇有掛心事,好好歇兩天。”
周大嫂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白辜負了裡一片心。”
“這有什麼?我們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你隻把家裡的鵝毛給我留下吧!”
周大嫂笑道:“可惜我們這不比南邊,養不得蠶蟲,不然我替你把你說的蠶絲被給養出來。”
“那可劃不來,蠶絲可值錢拉。南邊不知多少人光靠著收生絲髮的家呢。”周幸笑道:“我還有事找你幫忙,本不想這個時候說,隻是你預備要走,便直說吧。”
“什麼事?”
周幸道:“你看,我打一床被子就要五六十隻鵝,光靠這麼收,得收到猴年馬月去?橫豎如今自家也有山,也有塘,何不自己養了來?鵝還看家呢!我出本錢,你出力氣,明年就在自家果子林裡養它幾百隻鵝如何?這隻是我一個想法,橫豎離春天抓鵝崽的時間還早,我先尋了下家再與你細細商議。隻一條,家賊難防!”
周大嫂黑著臉道:“他們哥仨敢做,我就打斷他們的腿!”對半開啊!死也要守住!
周幸笑道:“我隻這麼一說,真要養了,我這邊把阿狗派去,又有小四看著,他們不敢那麼放肆。也勞煩大嫂掌個眼了。”
周大嫂鬆了口氣道:“這主意好!外來的和尚好唸經。索性便說是陳娘子派來的,他們也有個懼怕。”
周幸點頭:“實話與你說,姑姑是真冇跟他們計較。她跟陳留縣令都能說上話的,往常在教坊裡,縣令還未必夠格見她呢。官家都不知見過多少遭了。惱起來……。”
小民對官員的懼怕,是幾千年來滲入骨髓深處的基因,聽周幸這麼一說,周大嫂驚的冷汗都下來了!見過官家的人啊!滅門的縣令……那官家是什麼?
周幸見周大嫂臉色發白,也一腦門汗,是羞的!她是扯虎皮張大旗,純屬忽悠。當然燕綏的麵子,也不是使不動縣令幫她出頭。但要繞n個彎子欠巨大的人情,女伎……嗬嗬。最好的辦法就是請一幫人胖揍他們一頓,那已經算亡羊補牢了。所以周幸乾脆搬個大人物來嚇一嚇那幫腦殘。養鵝真不比養大型獸類,偷了一隻兩隻,隻管報一句養死了,她冇辦法追究。周大嫂也不可能為了一隻兩隻鵝去跟夫家翻臉,她畢竟是周家人!說一番話,若能防範於未然,最好不過。姑嫂兩個,又商議了一些細節,又約定了年下來玩的時間,便把周大嫂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