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逸進京之初,故為府邸戶所相近而挑選此宅,一是因若有突發急事,可戶所府邸兩不耽擱,二則是不願多行,心生惰性。
可未曾想到,今日這般好處竟救人一命!
校尉風馳電掣般由鐘府來到千戶所,千戶所門前守衛識得麵前此人,見其焦急十足,未經盤問,直接將其放入。
鐘逸此刻愜意十足,手捧小說,看著爛俗套路,心中發出陣陣吐槽,果真,這個時代的故事冇有那般完全,各種情節設定均不如後代巧妙,不過也是,這是曆代的積累,逐步才走向成熟,若一開始如大唐盛世的名詩一般,怕隻會日漸凋零。
“大人!大事不好了!”院中一聲驚呼讓鐘逸從書中走出。
本想出外想看,可未曾想到那人已經闖入,來不及責怪其不知禮數,便看到令他驚訝、痛心之景!
一張被當作擔架的木板上鋪著厚厚的褥子,褥子上沾滿了斑斑血跡,霍單一臉慘白地閉著眼睛,他的上身精赤著,黝黑健壯的上身處處纏滿了布條,顯然傷口已做過很完美的處理,然而從海津衛長途奔赴回京,一路上的顛簸終令傷口又繃開了,鮮血灑滿了褥子。
鐘逸鐵青著臉,身軀微微顫抖,卻一直緊緊抿著嘴,沉默不發一語。一雙平日裡看來溫儒和善的眼睛,此刻卻如一匹被激怒的狼一般,死死盯著霍單身上的累累傷口。
霍單還在昏迷之中,渾身大小數十道用刀劃出來的傷口,最嚴重的一刀在腹部,據說當時腸子都快流出來了,霍單的屬下拚死護著他衝出重圍,才堪堪保住了霍單一命,為此,霍單失去了十三個忠心的屬下。
送霍單回京的是一名副百戶,名叫李旭,鐘逸對他並不陌生,李旭也是當初從東都一路跟隨他進京的老班底,在東都時還隻是一個其名不顯的小校尉,鐘逸升官一路高歌猛進,手下的老班底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如今的李旭已是自己千戶所下的一名副百戶,為人耿直豪爽,膽大心細,如果不是因為脾氣太過火爆,恐怕已與霍單相同,升了百戶。
這次霍單奉命去海津衛查白蓮教,鐘逸允他自己挑選得力屬下,霍單第一個點名的便是李旭,足可見其人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外人麵前性烈如火的李旭,此刻跪在鐘逸身前大氣也不敢出。
千戶所的前院裡圍了許多人。不知其餘百戶如何知情,一個個都急忙趕了過來,他們全部出來站在鐘逸的身旁看著霍單的傷勢,鐘逸平日裡最為器重的一名名叫任平蒼的百戶皺了皺眉,想說點什麼,卻見鐘逸一臉山雨欲來的鐵青色,終究冇敢開口。
前院圍了數十人,全是鐘逸的手下,其中有普通校尉,也有總旗,更有幾位百戶,人雖多但卻一片沉寂,和李旭一樣,大家看著鐘逸鐵青的臉色,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不知過了多久。鐘逸終於開口。語出如冰。
“我記得霍單出京時帶了一百多人吧?”
李旭渾身一顫,垂首道:“是,一行總共一百一十四人。”
鐘逸瞪著他:“一百多人都護不住一個霍單,還折損數十。海津衛難道是龍潭虎穴麼?”
李旭一個頭狠狠磕在地上。悲憤道:“千戶大人明鑒!霍百戶是中了白蓮教的埋伏……”
“埋伏?難道咱們錦衣衛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不成?身處異處,自當小心翼翼行事,為何還會遭伏?”
李旭惶然道:“大人。海津衛的白蓮教已鬨得非常猖獗,城中多有百姓民眾入教,甚至連海津衛三衛的武將軍士也有不少人暗裡入了教,無論陳指揮使,還是霍百戶,深入海津衛查白蓮,都是凶險萬分,艱難之極,屬下大膽說一句,大人剛纔並冇說錯,海津衛,它對咱們來說就是個龍潭虎穴!”
不提陳達斌,鐘逸已忘記這一檔子事,畢竟麵前奄奄一息的霍單對他的打擊實在太過巨大,讓他難以短時間內顧全大局。
“陳指揮使呢?既然霍單已經歸京,陳指揮使應當緊隨其後吧?”
“陳指揮使......”李旭支支吾吾,不敢言語。
鐘逸望了眼周圍密密麻麻的人群,沉聲道:“你隨我到屋內來。”
一進屋,李旭便道:“大人!陳指揮使被困海津衛,難以逃出啊!”
“什麼?陳指揮使不是在錦衣衛海津總署衙門住著,怎會有困住之理?”鐘逸對此十分不解,雖然海津錦衣衛總署衙門不比京城北鎮巡撫衙門,但內有校尉無數,又怎連陳達斌一人都護不住呢?
“回稟大人,吾等應大人命令,隨霍單百戶前往海津一探究儘,初入海津,霍單百戶步步謹慎,徑直朝海津錦衣衛總署前去,那時陳指揮使深居衙門之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已經很多天冇有動作了,據指揮使大人親口說述,他的每一步舉動都有人注視,在即將動手的前一刻,對方便躲開了,因此指揮使大人想尋一良機,抓住一絲線索。”
李旭的言下之意很清楚,那就是陳達斌察覺到錦衣衛當中有白蓮教臥底,這才導致這麼多日冇有絲毫結果,但若是如此,折返便是,到底陳達斌做了怎樣的事才使對方刀劍相向,又讓霍單受瞭如此重的傷呢?
“那為何不向京師發出求援訊息呢?我日日關注,未曾見到一封來自海津衛的信件。”
“彆提了大人!指揮使大人每日清晨發送一封信件,原以為能送到京師,可誰知道總能被城內白蓮教截下,並且偽裝大人筆跡留有回信,若不是霍單百戶前去相告,陳指揮使真就被矇騙在鼓裡了,而在此之後,陳指揮使既用信鴿,也派親信送去,但都杳無音信,蹤跡全無。”李旭垂頭喪氣,心中銳氣被白蓮教折了個差不多。
鐘逸也驚訝於白蓮教的手段,怪不得他難以收到陳達斌的求援,原來這些信都被白蓮教截走了,而且最為可氣的以鐘逸身份自居,與陳達斌互通訊件,讓陳達斌段時間內不起疑心,若不是鐘逸見其不對勁派霍單前去,陳達斌真的要被哄騙許久了,到時候再以此等方式設伏,陳達斌便隻有死路一條了。
“之後的事呢?”
“在我等與霍百戶前去後,陳指揮使找準時機,利用霍單百戶的掩護,秘密與海津右衛都指揮使相談數個時辰,陳指揮使懷疑白蓮教早已滲透上下兵衛,於是決定從海津衛三衛的下層開始查起,一路順藤摸瓜,尋根溯源,陳指揮與霍單百戶相輔相成,他們兩人同時帶人而出,一為真另一為虛,幾日之內收穫不少,揪出了海津衛左衛中的幾名百戶與副千戶,他們早已成為白蓮教香堂的重要頭目。”
聽到這裡,鐘逸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若是連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的往來書信都能控製得住,那便說明白蓮教力量遍佈海津衛四處,依陳達斌、霍單兩人之力,斷斷抓不到重要頭目,可偏偏讓他們找到了,這是為何?這自然是白蓮教故意拋出來的,為的就是引魚上鉤!
“接下來發生的事,成了指揮使與霍百戶的噩夢......”李旭嗚呼一聲,這是一段痛苦的回憶,令他一生都難以忘記。
“指揮使與霍百戶剛得知訊息便興奮得不能自已,當時身邊所有人都被派出去查案,他們隻領著三十餘人便匆匆出了錦衣衛海津總署衙門,準備連夜提審這三名重要人犯,不過陳指揮使出門便遇到了歸來的錦衣衛下屬,他們與指揮使道又有重大發現,指揮使無暇抽身,霍百戶未經指揮使允許,獨自一人抓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