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歌賦精通一樣已很不錯,鐘逸這般年紀,何德何能樣樣精曉。”夜色慘淡,李格看不清鐘逸的麵目,卻能從語氣中聽出他的真誠之意。
“那為何能對出穆銳藻所出上聯?早知道,這可是難倒穆銳藻的存在!”這是李格最為不解的問題。
鐘逸歎了一口氣:“說來慚愧,這憑藉的並不是鐘逸的真才實學,是靠投機取巧。不瞞李老,鐘逸曾經得到一本記載對聯的古書,這本古書異常奇特,其中的對聯個個都是凡間少見,繞是鐘逸現如今回味,都意猶未儘。至穆銳藻所出上聯,在古書上也有記載,鐘逸是將它記在腦子裡,這才能在大殿上表現出色。”
李格愣住了,他十分震驚,不過卻並不是因為鐘逸口中的古書,是因為為何鐘逸對他這般坦誠,這些事哪怕不告訴他都可。難道保持一位世間少有奇才的形象不好嗎?鐘逸的抉擇讓他意外。
“鐘小子,你......你為何要和我這個老頭子說這件事?”李格冇忍住還是問了出來。
鐘逸怔怔望著遠方被烏雲遮住的月亮,準備早已找好的說辭道:“李老待我如同子嗣,我身為晚輩,豈能辜負李老好意?如此欺瞞下去,小子於心不忍啊!”
就算是謊言,也有幾分真意,更何況李格對鐘逸確實不錯,今夜若不是李格的幫助,冇有經過大風大浪,見過如此場麵鐘逸哪能堅持下來呢?所以鐘逸的話,也不算全部作假。
李格半晌不發一言,他冇有生氣,隻是心生感動罷了。
試想,一個在外人看來完美無缺的天縱之才,卻因為投機取巧而得到如今地位。換隨便一人,他都會因為保持自己的名聲而守口如瓶,將這個秘密爛在心底。絲毫不會因為彆人的善意而動搖,可鐘逸不同,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他的良心不允許他這麼做。
李格感慨萬分,人才常有,可秉性善良、心懷感恩與道德高尚者並不常見,二者間者有之,更是世間少有,李格慶幸,在有生之年,他竟然遇到一個。
沉思過後,李格還是囑咐道:“鐘小子,這件事你除了對我提及,便再冇對人提過吧?”
鐘逸點點頭:“這是自然,除李老對我這麼好外,哪還有這樣的人呢?”
“那便好!那便好!”李格神情慶幸,他已經將鐘逸的事完全放在了自己身上。
“鐘小子,你彆怪我這個老頭嘮叨,此事事關重大,絕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如落人話柄,怕是要用此大做文章,讓你這個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而隕落,為了自己安全,切勿再提。”李格表情鄭重而嚴肅,本來隻是鐘逸的托詞,卻讓他這般重視,鐘逸不禁從心底肅然起敬,李格愛才如命,自己這個假冒偽劣產品竟然讓他這般上心。
“與誰都不能說?”
“誰都不行!”
“若是陛下問起呢?”
“陛......陛下。”李格忽然語塞,沉吟後才道:“陛下當然不在其列,如不對陛下說以實情,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李格太過清楚康寧皇帝,其實不止是他,曆代帝王都是如此,他們從始至終隻注重結果,哪怕今夜的鐘逸隻是一個偽裝,一個腹中空空的繡花枕頭也無所謂,康寧皇帝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大寧的聲望,文壇的現狀,都因為鐘逸的存在纔有了改變,對他來說,這就已經夠了。
“好,小子聽李老的。”麵對毫無私心李格,鐘逸心中流淌著一陣暖流,除了自己親人之外,冇有人會無緣無故關心自己,如果真有,那麼此人一定要珍惜。
出了皇宮,兩人分道揚鑣之際,身後忽然傳來呼喚鐘逸的聲音。
“鐘才子!”
鐘逸、李格同時扭頭一看,迎麵來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男人,看其步伐、身姿乃至皮膚、髮色,應近乎五十,這是鐘逸的第一印象。
不過藉著皇宮的燭光,他總覺得見過此人。
“您是?”
“禮部侍郎程經業。”
鐘逸一愣,冇想到隨便一人竟然有如此大的名頭,不過也是,能在皇宮周圍所見定是方纔和永殿上的客人,若不是彆國使臣便是自朝大臣,隨意拉出一位來身份都不低。
不過令他好奇的是,他與這位自稱禮部侍郎的人並冇有什麼交集吧?
“小子見過大人。”鐘逸恭敬作揖,該有的禮還是要有的,他日後還要在朝廷中混下去,就算冇有盟友,也不能得罪人。
“不敢不敢!”程經業一幅受寵若驚模樣,故作謙虛狀,笑道:“鐘才子可是大寧文壇的文來,如此厚禮,我哪能受的起啊。”
這時候程經業忽然“誒呦”一聲,好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怪叫道:“這不是李格大學士嘛,月光暗淡,下官冇注意到您,還望大學士恕罪啊。”
陰陽怪氣的一番話,已經讓鐘逸看出了二人的矛盾,看來此人與李格並不對付,或者說曾經有過什麼恩怨。
李格不屑應答,輕蔑冷哼一聲,道:“原來是經業啊,還活著呢?身體還算不錯?”
程經業麵色一黑,不過他今夜的目的並不是與李格鬥嘴,更何況有鐘逸晚輩在此,他更不想破怪自己形象,把氣壓下心底,笑嗬嗬道:“多謝李老擔憂,托李老的福,身子骨還算不錯,像是能活個百歲的樣兒。”
“那便好,多活一些是好事,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經業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李格出言貶低道。
程經業雙眉一皺,嘴角蠕動,仍是冇說什麼話。
鐘逸暗暗發笑,冇想到這個慈眉善目的老頭說話這麼損,而且看他們兩人的樣子,似乎恩怨不淺。
程經業不再與李格這個倔老頭計較,他將目光放在鐘逸身上:“今夜過後,鐘公子兩首絕句,三句下聯,定會名揚四海,到時候鐘公子便可得到全天下文人的敬仰,依鐘公子現在的年紀,未來可期啊。”
“大人謬讚,鐘逸不過大寧區區小吏,冇有那麼大能耐,恪儘職守,為國、為君貢獻自己一份離力就知足了。”鐘逸榮辱不驚,並冇有因為程經業不遺餘力的讚揚而迷失本心。其實說實話,這類言語他已經厭煩了,他們這些人說來說句都是老一套,冇什麼新意。
程經業不住點頭:“大寧得鐘公子,實乃大寧之幸!此等覺悟,佩服佩服!”
鐘逸再次辯駁:“大寧文昌武盛,百姓富足,生活安康,鐘逸能生於大寧纔是最大的幸運。”
話說到這裡,鐘逸犯著迷糊,程經業半路攔著自己到底什麼意思,難不成就為了說這些不鹹不淡的話?若真是如此,那也太冇必要了吧。
“鐘公子,不知你有無印象,似乎咱們二人並非頭次相見?我總覺得與鐘公子一見如故,像是認識很久的樣子。”雖然程經業是在客套,不過對鐘逸的的確確有幾分印象。
鐘逸應著他的話往下說:“聽程大人這麼一說,鐘逸也覺大人有點熟悉。”
“哈哈,既然如此,那日後你我多多來往,雖然鐘公子目前是錦衣衛千戶,不過以後遲早是要進入朝廷的,到那時候,若有什麼難處,不必見外,向我開口就是了。”
“鐘逸現行謝過大人,可鐘逸才疏學淺,大寧朝中人才濟濟,鐘逸怕是難登大雅之堂呀。”鐘逸繼續客氣,但心底裡已經有些厭煩了。
程經業連連搖頭:“看陛下今夜對鐘公子的關照,鐘公子定能陛下身邊的紅人,步入朝堂隻是談笑風生之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