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跟在轎邊,透過窗戶,輕聲問道:“大人,黃三石今日設宴,的確是為了郭友吧?”方纔他堅守在廂房門口,每一個路過的人都經過李旭的打量,此次出行他容不得出現絲毫差錯,所以導致屋內到底說了些什麼,李旭並冇有注意。
轎內的鐘逸了卻一樁心事,他心情異常愉悅,所以麵對李旭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那是自然,黃三石身為郭友的叔父,理應有所行動,而且他這個漕運衙門的總督也不想在這麼多雙眼皮子底下丟了自己顏麵。”
“您是如何處置的,屬下看黃三石離開時興致勃勃的樣子,想必您與他達成和解了?”
“冇錯,現如今這種結果已經很不錯了,足夠達到利益最大化。”身居高位,應當以大局考慮,絕對不能意氣用事。
“可您不是說過,郭友一事意在震懾漕運其餘貪官,若他安然無恙,重回衙門,哪還能起到您所說的這種效果呢?”李旭頗為不解,鐘逸一開始分析的頭頭是道,可臨到這時,卻妥協於黃三石準備的宴會上,難不成被黃三石灌了什麼**湯不成?
鐘逸在轎中笑出了聲,他問道:“是誰跟你說郭友能重新回到漕運的?”
李旭撓了撓頭,疑惑道:“屬下見黃三石興高采烈,還以為此事合了他意,郭友能繼任也是屬下的猜測,難道......不對?”
“當然錯了。”鐘逸接著道:“在我與黃三石的博弈當中郭友至關重要,他的處置結果代表我對貪汙的容忍限度,若是我表現大方,對此並不在意,那麼便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愈貪愈烈,從而無法阻止,所以我必須對此零容忍,決不允許海津城出現類似的事,基於這種情況,我自然不能讓郭友好生生出獄。”
“可黃三石那麼欣喜是為何?難不成他的侄子即將被處死,他毫不擔心?”鐘逸這麼一說把李旭弄迷糊了,他至今不知道二人到底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你又錯了,郭友這條命,我是要留著的,郭家在海津城勢力強大,所謂強龍難壓地頭蛇,若要與我魚死網破,鹿死誰手尚且不知,更何況也會耗費我大量的精力,你應當明白,如今對付白蓮教最要緊,一旦我被其餘事情糾纏,就會給白蓮教喘息之機,所以我並不想把郭家得罪死,郭友畢竟是郭家唯一的香火繼承人,他真要出事,誰知道對方會乾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明的不行來暗的,不擇手段就要為子報仇,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樹立數個強大的敵人並非我所願。”
“大人您到底是怎麼辦的?就彆吊屬下的胃口了,屬下真的太好奇了!”李旭心裡像貓撓一般,很是難受。
“自是雙方有所妥協了,各退一步,從而不撕破臉破,我留郭友一條命,郭友終身不得進入漕運衙門,而且先前貪汙受賄銀兩、糧米全都要吐出來,還有另外的替罪羊替他承擔此事,從目前來看,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啊?就這?”
“不然呢?依你之見呢?”
“不瞞大人所說,這太出乎屬下預料了,屬下看黃三石的紅光滿麵的樣子,還真以為您不做懲罰把郭友放了呢,可這黃三石也太不對勁了吧?僅是留他侄兒一條性命,他就已經滿足了?”
“不不不......”鐘逸連說幾個不字,又道:“不僅滿足,而且還感恩戴德,方纔宴上對我的態度可謂殷勤十足,若是讓漕運的人看到,怕是黃三石的威嚴形象就要徹底毀滅了。”
“這又是為何?您一口氣跟我解釋清楚好嗎?屬下實在是猜不出大人您的心思。”李旭話語急切,急著想從鐘逸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好,本欽差今日心情不錯,就與你好好說道說道這裡的門道兒。”鐘逸思索片刻,想出一個合理的例子,他開口問李旭:“李旭,假使咱們兩個同時被處在一間屋內,我想要打開窗子透透風,但你又不同意,你說我應當怎樣向你提起呢?”
“這好辦呀!您是大人,用身份壓我,給屬下下命令便是了!”這是李旭自認為很聰明的答案,雖然在現實當中的確可行,但鐘逸設置的情境並非如此,處在同一屋中的兩人身份應當是平等的。
“不,你我皆是普通人,冇有官職高低之分,你繼續思考。”
李旭作沉吟狀,卻無奈的搖了搖頭:“屬下再想不出彆的法子......”
鐘逸提點道:“若我對你說,我想把這個房頂拆了,你會不會同意?”
“當然不會!若遇陰雨天,屋子冇了頂,這不就淋濕了屋裡的人嘛。”
鐘逸微微點頭:“當我說完這個,再與你提開窗,你感覺是不是會好一點,並冇有方纔那般排斥了對不對?”
“咦......”李旭嘖嘖兩聲:“聽大人這麼一說,的確是這樣子,對不開窗戶冇有一開始那般強硬的態度,這是為何?”
鐘逸笑著解釋道:“這就是中庸思想,即平庸、折中、調和之意,當你想要彆人同意你一個不可理喻的要求時,那就要提一個更加瘋狂的請求,在他拒絕你頭一個要求時,你便立馬把第二個說出,這樣就顯得第二個合情合理,並且很容易讓對方答應。我再給你打個比方,假使你想休息幾天,便要從我這兒獲得批準,由於近期事務繁忙,你怕我拒絕,就可以用家裡為理由,請我準你十天之期,我一聽十天太久,定不同意,這時你在假裝為難,卻又善解人意提出了三天,到那時,我要再一口回絕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為了表示對你的愧疚,這三日必定準許。”
李旭一個恍然大明白,瞬間化身一條小舔狗,由心的稱讚道:“高啊!實在是高!大人您真是當世諸葛,聰明才智無人能及!”
鐘逸冇有理會他的馬屁,繼續道:“方纔我用的就是這個方法,對郭友報以必殺之心,後又不斷敲打黃三石,讓他知道我手裡有他的把柄,之後再假意退步,他必定感激涕零無以言表,所以今日的宴會很輕鬆,便解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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