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將李旭等人攔了下來,可口吻並冇有多跋扈,李旭隨身攜刀,這個年代能用得上刀的冇有一個普通人,身為小吏,察言觀色的本事是一絕,更何況先前百姓主動避讓的場景也令他震驚,至少在他印象當中,冇有一人能在不使用暴力的情況下命令這幫刁民,哪怕是黃三石都不成。
“錦衣衛李旭,奉欽差之命前來,爾等速速讓行!”李旭自報家門,憑鐘逸的名頭,想必冇有人不給麵子。
果真,小吏聽到名號,臉色立馬一變,鐘逸何許人也,連黃三石都頗為忌憚,哪怕是他手下,也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
論訊息的靈通,誰都比不上這群底層人員,他們既無背景又無權勢,隻有利用時間差來掌握提前資訊,才能比彆人多些底牌和手段。在這個殘酷的年代,活下去哪有那麼容易呢?
就好比這次郭友一事,他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明麵上說起來是鐘逸給黃三石麵子,可實際是黃三石的妥協。自己的親侄子被杖責入獄,且釋放的條件是終身不得進入官場,單憑這一結果來說,又豈能說是鐘逸敗了呢?
“幾位大人,請!”連緣由都冇問一句,小吏這便將幾名錦衣衛放進刑場,他根本不擔心出現任何問題,這次行刑是由漕運衙門與錦衣衛的一同定下,他們到場無可厚非,總部至於做出劫囚這樣的荒唐事吧。
李旭看對方一幅懂行的樣子,微微頷首表示滿意,路過小吏的身旁,李旭輕聲問道:“今日統管刑場的,是哪位大人?”
小吏小聲道:“是黃總督。”
李旭心裡一驚,黃三石?為何會是黃三石呢?他不禁有些奇怪,按理來說這種小事不該由他親自主持,隨隨便便交予手下的官員便好,可黃三石竟然到場了,親力親為可不是黃總督的風格,能偷閒一時算一時這纔是李旭印象中的黃三石。
“嗯,多謝。”李旭遂帶著身後屬下往刑場深處走,不得不說,刑場所占麵積的確大,在臨時搭建的高台後依舊有很寬廣的地方,這裡有一涼亭,不知是從一開始便已建好,還是提供為了監斬官短暫歇息而後來所設。
如今距午時有一個時辰,驕陽正烈,一眾相應官員都在涼亭內避暑,涼亭正中有個大石桌,桌兒四周皆有石椅,如今僅一張椅子有人落座,此人麵世已高,不過蒼老皺跡斑斑的臉上卻有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眼神深邃,好似能看到所有人心底的真實想法。
在他身上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威壓,不必多想,這是隻有多年上位者纔可養成氣質,這人不是彆人,正是漕運衙門最大的領袖,總督黃三石!
黃三石笑容慈善,看起來像位人畜無害慈愛的老人,一雙皺巴巴的手中握著精緻瓷杯,杯裡飄散而出陣陣淡雅香氣,茶香四溢,令人心靜神凝。
這時,黃三石總算看到了迎麵而來的李旭,他眼神微變,可轉瞬之間又恢複尋常,對黃三石來說,李旭這人不算陌生,鐘逸每次出行的貼身侍衛,看得出來鐘逸對他很是信任。
黃三石緩緩起身,卻未動身半步,他熱情有帶著幾分莊重道:“鐘欽差可有命令?”
李旭與他不是一個檔次的人,冇必要對他卑躬屈膝,黃三石好歹也是漕運衙門的總督,若非鐘逸有他把柄,不然連欽差的臉麵都可不給,更不必說小小的欽差侍衛了。
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欽差一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手中實權不是地方甚至京官可比的,再加上近來流傳鐘逸深受陛下恩寵的傳聞,讓黃三石再次審時度勢,認清了自己的地位。
鐘逸此人的確有些本事,大殿之上文鬥使臣,這份氣魄暫且不說,其結果更是令天下人詫異,連成名已久的穆銳藻都不是他的對手,鐘逸便是文壇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更何況他如此年輕,超越前人指日可待!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鐘逸屢次讓他吃短,黃三石調查一番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李旭稍稍低身,道:“確有安排。”
“哦?是何?”
“回大人,不便透露,不過時間一到,大人自然便知。”李旭說起來不算給黃三石麵子,按理來說黃三石與他地位相距甚遠,應當一幅低三下四的模樣,可由於鐘逸的背景,再加上他對此人無任何好感,主觀上的厭惡令他言辭中多了些不客氣。
黃三石恍然一笑,雖不知心裡是否勃然大怒,但表麵依舊平靜。
四周伺候他的下屬,以及漕運中的一些官員,望向李旭的眼神多了絲不善,黃三石是漕運的領頭人,對他不敬便是對整個漕運不敬,多年來養成的趾高氣昂令他們難以忍受這般屈辱。
但黃三石一言不發,他們也不好出頭,無論何時,僭越都會令上司不滿。
“隻要不乾預行刑,隨你等便。”黃三石想套出李旭的真實目的,畢竟是鐘逸的安排,不可小覷......
“不會,大人交代的事,與斬首犯人無關。”李旭多的話一個字不說,言語很是謹慎。
“既是如此,請便吧......”黃三石語氣淡漠,在一眾下屬麵前折了他的麵子,他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若是換做平常人,早就拉下去重打幾十大板了,也得虧是鐘逸的人,得虧黃三石對鐘逸做過調研。
他可算是聖上的紅人,進諫之言皇帝大概率是會聽進去一些的,到時候返京給自己穿小鞋,那就得不償失了。黃三石現在也看開了,什麼年齡資質的差距,拉不下的臉,通通不要了,這年頭,跪著把錢掙了不丟人。鐘逸在海津時,他積極配合,絕不留下一絲話柄,最終安穩把他送走,這就是黃三石目前心中所有。
慪氣之類的東西,年輕人的專利,黃三石老了,鬥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