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津左衛指揮使羅翔是一個聰明人,自從這位朝廷派遣的欽差來到海津城後,他就知道海港倉庫不是他一個人的事,尤其是此次損失慘重,其中一些糧食還是鐘逸私有之物。
所以在吳若等三位百戶請罪後,他頭一時間也去尋了鐘逸,不得不說,這是是明智之舉,隻要鐘逸在海津城一刻,他們的頭頂就要多一個人。
“大人,海津左衛指揮使羅翔前來求見。”
鐘逸皺著眉頭數著昨夜那場大火帶來的損失,心疼極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這把大火,一下子又讓他回到了一貧如洗的境地。
“有請。”正愁找不到解決之法,冤大頭便送上門來了,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嘛。
見麵的地點選在大堂內,本事審犯人的地方,卻成了二人第二次相見的場所,鐘逸這樣選擇,自然有他的道理。
羅翔站於堂下,俯首道:“下官海津左衛指揮使羅翔,拜見欽差大人。”
鐘逸打量一眼,台下之人身材堪堪七尺,容貌清秀之餘不失硬朗,雖是武官,長相卻與凶神惡不同,可渾身的肌肉線條,以及上下腱子肉,都能看比他的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上太多。不過也是,誰規定武官必須要有一張醜陋的麵龐呢?
“起來吧。”鐘逸的聲音冇有一絲溫度。
羅翔冇有動作,反而又道:“下官有罪!下官不敢起!”
“何罪之有?”鐘逸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在羅翔不挑明之前,他不會率先開口。
羅翔哀痛萬千,痛不欲絕道:“昨夜糧倉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將庫中之物,全都燒成了灰燼啊!”
“知道,自然知道。”鐘逸可不會把他當成傻子,錦衣衛與吳若等左衛的百戶在追逐白蓮教時相遇,想必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如今雖是不說,卻心照不宣罷了......
“下官自知釀成大禍,求大人降罪!”羅翔表情真摯,好像真的願意為昨夜的事賠罪一般。
但鐘逸哪能不知道他心裡的小九九,依羅翔指揮使的身份,鐘逸哪又真敢責罰他呢。
“羅大人,錯不在你,不必如此,還是趕快起來吧,你這樣,本欽差也不好受呀。”比起演戲,鐘逸不說是演員的開山鼻祖,不過也深得陳達斌真傳,他痛心疾首的樣子,真像與羅翔交情深厚,既憤怒卻又因為心疼而無可奈何,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
“海津東城海港倉庫向來由左衛看守,下官身為左衛指揮使,統管左衛大小諸事,闖了這麼大的禍,哪有與下官無關,大人您彆再為我這個罪人說話了!”
鐘逸心想,這位指揮使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真要鐘逸治他罪他纔不作?
“事要具體分析,若下麵出了事,每件都要上麵的人擦屁股,那咱們又是由誰統領呢?不知羅大人你想過冇?”
羅翔心裡咯噔一聲,冷汗順著臉頰便流了下來,鐘逸言下之意他哪能聽不明白,大寧每位官員都要對康寧皇帝負責,經鐘逸這麼敲打,羅翔再不敢繼續偽裝下去。
他微微站了起來,拍了拍膝蓋的土,望著鐘逸道:“欽差大人所言極是,下官受教了!”
鐘逸笑出了聲:“這纔對嘛,本欽差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既然事兒已經發生了,與其分攤最罪責,不如想想彌補之法。”
“欽差大人心胸寬廣,為人秉直,處事得當,不愧為陛下選中的人,下官佩服!”馬屁何時都少不得,這已經成了大寧的官場文化,要想晉升,不僅自身要有鋼鐵般的實力,還要學會做人,做人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於上司的相處,如何拍能讓他們更舒服,如何舔更加清新脫俗。
文官對此深有造詣,相較之下,羅翔這樣低層次低水平的馬屁就顯得刻意十足,頗有弄巧成拙之意。
“羅大人,你應當清楚糧倉的重要性,幾乎整個海津的百姓與官兵都要憑它而活,如今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你說這接下來百姓吃什麼,官兵吃什麼,這些你有想過嗎?”
羅翔一時啞然,闖禍他在行,要是尋解決對策,這可不是屬於他該乾的事,就算因此有人而吃不上飯,也跟他冇有半毛錢關係,畢竟羅家家產深厚,彆說一個月了,就是整整一年冇有漕糧運來,他都能山珍海味好吃好喝,死道友不死貧道,官員不都這樣嘛,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百姓與他們非親非故,死活自然無關,隻要交得上賦稅,誰在乎他們是否有一口飽飯呢?
見羅翔久久不作答,鐘逸再次開口:“這樣吧,我換一種問法,昨夜這把火尚有餘存嗎?”
羅翔搖搖頭,愧道:“火裡有油,火併冇有想象當中那麼好滅,而且......下官手下這幫蠢人不僅冇第一時間滅火,反倒是追起了縱火的凶手,丟了西瓜撿芝麻,卻連芝麻都冇撿到,這才導致火勢越來越大,以至於火滅之時,無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意思屯放於此的糧食一石不剩,對吧?”
羅翔雖然很不想迴應,不過隻能如實道:“冇錯。”
鐘逸也不生氣,平靜點頭,追問道:“距離下次漕糧的送達呢?還有多少時日?”
說到這個,羅翔更是無語凝噎,他羞愧難當,實話實說:“一個月......”
“近乎一個月!”羅翔立馬補充道,或許他覺得這樣的說法更容易讓人接受......
“看來這一個月內不好過了。”鐘逸喃喃自語道。
海津城除了百姓要吃糧,官兵的糧食也要從糧倉**,如今全部被燒燬,而且幾乎一個月不會有補給,這對他來說,對整個海津城來說都是一大難題。
但這些高官相較自己來說壓力要小上很多,畢竟剿滅白蓮教一事與他們又無關,爭奪民心也是鐘逸最該考慮的事,百姓吃或者吃不上糧,加或者不加入白蓮教,他們可不在乎,就好比堂下的羅翔,他是否真心想解決昨夜的事,仍然存疑,有絕大可能是想走個過場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