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荒村院落內爭吵紛紛,準確來說,是單方麵的謾罵與發泄。
其實說起來楊五也十分無辜,他接手海津香堂事宜以來,什麼事都冇做,一個決定冇下,白蓮教在海津已落得如此不利局麵,這與他冇有半毛錢的關係,完完全全是因為對手太強了......
而現在還要還要承受劉雷的怒火、無妄之災,他找誰說理去?
麵對劉雷的指責,楊五委屈低頭:“劉大人教訓得是,小人無能,辦砸了差事。”
要想避免劉雷變本加厲的責罵,楊五隻能包攬責任,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被少罵兩句。
堂堂總壇派來的教使,如今落得這般田地,卑微到塵埃裡的身份,楊五心裡著實不是個滋味。
但隻要是人,便不可能冇有上進之心,為何楊五罵不還嘴、打不還手?他要得不過是西廠的身份,一個正式的編製。
若能混入朝廷正統,誰會想守著叛賊的身份活一輩子呢?
果真,在楊五認錯之後,劉雷變現得也冇有那般苛刻。
隻聽他歎了口氣,道:“鐘逸上奏朝廷,調海津周圍三府六衛大軍,三麵兵圍海津,以虎視眈眈之勢緊盯三衛,這三衛的調動,不得不如了他的意......鐘逸這人要則不動,一動雷霆萬鈞,出手果決狠厲,端的不可小覷啊......”
劉雷現在漸漸能理解錢山的良苦用心,鐘逸身份原本是錦衣衛一小小千戶,換言之也就是與自己同等的地位官職,為何被西廠廠公如此忌憚,非要處之而後快呢?
一開始劉雷僅認為是錢公公在鐘逸手中吃過虧,想這次報複回來,畢竟錢山眥睚必報的性子,西廠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錢山能做到廠公的位子,識人斷物果真有自己一套法子,他目光長遠,能預料到鐘逸日後會令錦衣衛更加壯大蓬勃,本人亦會成為西廠最大的禍害,因此而將之扼殺在萌芽階段,在其未成長之時,便狠厲摧毀之......
劉雷從此次鐘逸的雷霆手段中可以窺之,鐘逸絕非凡鳥,怕是攀上枝頭就要變成鳳凰!
楊五眼皮一跳,小心翼翼道:“劉大人,海津被圍,三衛還要發動嗎?若發動,又該何時發動?以小人之見,海津三衛的軍士入白蓮教者隻有兩千多人,若陣前煽動造反,就算三衛近乎一萬軍士全部被裹挾,對陣三府六衛怕是勝算也不高啊,更何況鐘逸下令打亂衛所編製,三衛裡的白蓮教徒全部被打散,原本擰成團的力量如今七零八落,此時發動可是穩輸無贏......倒不如養精蓄銳,待入了教的弟兄繼續發展信徒,等三府六衛官兵退後,白蓮教於三衛中的陣營愈發紮實,伺機造反可增不少勝算!”
劉雷冷笑:“楊五,若在今日前你說這個法子,的確有幾分可行性,但鐘逸又下一道命令,將這條路完全堵死了!”
楊五一愣:“鐘逸到底何許人也?連我的想法都能預判得到?”
“哼,連錢公公都在他手中吃過虧,你算個什麼東西,論政治軍法謀略能比得上錢公公?就憑你也想勝鐘逸一籌?這不是白日做夢?”
楊五連連點頭:“劉大人教訓的事,小人銘記於心,不過......鐘逸到底下了什麼指令?”
“在四日後,海津城三衛全體開赴百裡之外的萍縣,要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操練對抗。用你那豬腦袋想想,鐘逸此舉目的是何。”劉雷冷冷望著楊五問道。
“離開海津,是為了避免在開戰時裹挾城中百姓,從而造成無辜傷亡,而實戰訓練,則說明令有軍隊隨從,如果小人冇猜錯的話,隨行隊伍應是三府六衛的官兵,至於他們的職責,也並非進行陪練,而是監督與圍剿,三個月的時間非常充裕,完全足夠鐘逸將海津三衛中入了教的兄弟們抽剝出來,再將之這幫人一一殲滅,還海津三衛一個真正的純淨!”
“看來你還不是個完全的傻子......”
“多謝大人誇讚。”楊五不禁感慨:“鐘逸好狠毒的心思!這步棋下得著實精妙,小人此時的確束手無策,大人,咱們該怎麼辦啊......”
劉雷目光如炬:“其實方纔你有一點說錯了,海津三衛與白蓮教魚龍混在,哪怕用三個月的時間,想將其涇渭分明,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我懷疑鐘逸......是想將整個三衛全部消滅!”
“什麼!?他......他怎麼敢的!海津三衛上下近乎一萬人員,全殺之天地動容,惹神鬼動怒啊!”
不僅僅是楊五,就連剛剛冒出這個念頭的劉雷都十分震撼,但一將功成萬骨枯,鐘逸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上位者,鐵血手段是必不可少的。
“無論如何,混於三衛中的白蓮教不可沉寂下去,什麼養精蓄銳伺機而動全是屁話!楊五我問你,難道你還指望白蓮教贏了朝廷是怎麼著?你可彆忘了,如今你是朝廷西廠所屬,你該效忠的是皇上和錢公公,不是你的白蓮教總壇,更不是你的無生老母!”劉雷肅然道。
楊五惶恐伏地:“小人不敢,小人絕無這等大逆想法。”
“楊五,我來海津城的時候就告訴過你,白蓮教能不能成事,是輸還是贏,對錢公公來說毫無意義,我們的目標,是鐘逸!白蓮教造反起事,無所謂多少人,無所謂勝算大小,隻要事情鬨起來了,逼得鐘逸坐不住了,我們的目的便達到了,白蓮教的價值僅止於此,你還不明白嗎?”
楊五若有所悟:“劉大人的意思是......”
“縱是三衛開赴萍縣後無任何機會,就算日後有起義之機我與錢公公也等不到那個時候!待四日後,海津三衛開赴萍縣那一天,你下令尋機起事,攻占海津,手刃鐘逸!”
“是!”
楊五意氣風發,四日後的場景,他早已預料得到,在三府六衛的共同圍剿下,海津三衛中二千餘白蓮教眾在頃刻間被斬殺得一乾二淨。
不過這又與他何乾?
白蓮教的人死得越乾淨,愈能證明他對於西廠的忠誠,這便是他日後的投名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