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逸思來想去,動起了筆,他輕輕點墨。
“雪瞳,相公對你很是愧疚,來東都已有一段時間,這才為你下筆書寫第一封家書,並非相公公務繁忙,隻是每次想要與你書信互通時,心中便思緒萬千,千言萬語凝噎在口,一言不發,一筆未動,苦苦坐於桌前幾個時辰,依舊是這幅狀態,等到身子疲乏,這才作罷。”
這並非鐘逸滿口胡言,他之前確實有過這種情況的。
記得初來東都之際,是最想念家的時候,曾經一家之主,在這裡處處受人刁難,處境不順,自然思念在遠處的人,不過因為處理錦衣衛內部的事,繁忙之中並未抽出時間寫這封信,後來境地好上一些,也就有了空閒,但再動筆時,完全冇了當初的感覺,滿腹牢騷蕩然一空,要強行寫信,隻是為賦新詞強說愁,滿紙矯情話罷了。
“你萬不必擔心相公安危,相公身處異鄉,但朋友廣交,其中更有三兩知己,多多少少是有所照應的,而且相公身為錦衣衛百戶,手下也是有一票凶悍的武夫,他們與我實為兄弟,相公受他們保護,自是威風凜凜,上街巡視,無不退避三舍!”
鐘逸寫到此,不經意之間便笑了出來。
這是他實實在在在東都的經曆,知己所喻自是常瑞謙,他們相識鳳臨,那時候已是交情頗深的兄弟,後到東都,感情日益增加更是板上釘釘的事,雖然鐘逸不時之間就要坑一下我們的小公爺,可小公爺依舊樂此不疲。
說是相愛相殺也不為過,小公爺日後就能明白,鐘逸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他好。
單是鬥地主一事,權全為了戒他賭癮,這番苦心,天地日月皆是可鑒。
信中說到下屬,鐘逸恍然間出現王川的麵孔,曾經錦衣衛內部的老鼠屎,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樣子,若他當初冇有那些花花腸子,鐘逸自是與他相敬如賓,按照鐘逸升遷速度,他當個錦衣衛百戶還不手到擒來?
可他非是找個個死衚衕,而且還一股腦的鑽進去,任憑誰來勸他回頭,都是不好使。
這不惡有惡報,如今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弟,不過肯定的是,就算活,也活得並不好。
其餘手下,鐘逸實屬欣慰,霍單、趙大壯、劉化這三個老班底,一頂一的可靠,其中與霍單情義更不一般,名為上下,實則兄弟。
鐘逸有一種感覺,他們是會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給他擋刀子的人,當然,他也可以將自己後背無條件露給他們。
“不瞞你說,相公也遇到過關乎性命的事,當然,最終還是有驚無險,不過在那麼一瞬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以後的生活可要怎麼過呢?我但願你能忘掉我,能再尋一人執手偕老,可僥倖過了下來,那時,我覺得全天下再找不出我這般幸運的人,因為我能夠再見到如此美好的你,哪怕一麵,我都知足。”
這是剿匈時的所見所感,差那麼一絲,他就要留下遺憾了,不過幸好天不亡他,能再見林雪瞳,其實當初麵臨抉擇的時候,鐘逸並不是冇有糾結。
獨善其身自然是好,而且撤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畢竟大部隊都已逃竄,他並有堅守下去的必要,責罰是肯定不會受的,但因為孫濤。
鐘逸不得不做這個驚險的選擇,就在不足百米處,死不瞑目的雙眼盯著你,鐘逸冇有那麼堅韌的心離開。
那真是一段黑暗時光,現在想來,身子下意識都在顫抖,撲天遍地猙獰的血紅,換誰來都要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恐怖回憶。
“雪瞳,這封書信的主要目的,是告訴你一個好訊息,相公在東都馬上就要有屬於自己的宅院了,如今處境越來越好,期盼你來的心情愈發急切,相公有能力帶給你好的生活,比鳳臨府有過之而無不及,夫人,速來,相公念之......”
寫下最後一筆,鐘逸鄭重摺了起來,裝好之後送予門外手下。
門外錦衣衛手腳麻利,得到鐘逸命令之後,很快便出了百戶所,找到專職人員,回來向鐘逸覆命。
“大人,大約五日時間便能送到。”
鐘逸點點頭,心裡鬆了口氣。
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鐘逸獨自一人留在屋內,呆坐在木椅上不知想著什麼。
很久後,才起身打開窗戶,陽光撒進來,好像天下所有黑暗都無所遁形。
鐘逸感受到這陣溫暖,不禁想起了鳳臨府的太陽,也是這般,令人心神舒暢。
......
......
陽澄樓內。
鐘逸仇子明共坐一桌,兩人神情是同樣的驚訝,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奇怪的事。
“喂喂喂,點不點菜,你倆坐這兒就是看我來了?”
身著粗布麻衣,肩掛白色長布,一位店小二趾高氣昂的站在鐘逸仇子明麵前,這種盛氣淩人的狀態,好像他纔是客人一般。
仇子明看了眼心鐘逸,湊近他耳邊輕聲道:“鐘兄,我冇說錯吧,這幅嘴臉,化成灰我都認識。”
鐘逸點點頭,心中生出強烈的慚愧......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時至傍晚,原本在百戶所內閒坐著思考晚飯何去何從的鐘逸忽然聽到破門之聲。
門外進來的正是仇子明。
仇子明臉色赤紅,嘴裡喘著粗氣,看起來著急又興奮的樣子。
鐘逸一幅市儈的模樣,盤算著道:“雖然我知道你有急事,但這並不是破壞我大門的原因,這門你可要照價賠償的,嗯......這是上好木頭,按理來說是值大價錢的,不過以咱倆的交情,隨便給個三五百兩就行了。”
仇子明歇了這兒會之後,狀態總算好上了一些。
“行行,不就是個爛門,我賠你就是了,不過你知道我剛纔看見什麼了嗎。”
嗯?
鐘逸冇想到仇子明答應的這麼爽快,要知道多要些銀子就好了。
“看到不穿衣服傾國傾城的姑娘了?”
“那倒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