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逸心想,自己口音獨特,但凡是在京城生活一段時間的人,都能分辨出來,所以知道踏實了外鄉人,不足為奇。
受人邀的話,也好解釋,來京城者,多為生存,很多過活不下的人,來到這個繁華的城市,隻是求幾口飯吃。
而另一類人,有著千奇百怪的原因,不過總結起來,多半為受人邀請,就算差強人意,但總能與這個原因掛上一點鉤。
畢竟冇有誰突發奇想就來京城遊玩,況且,京城也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從鐘逸衣著來看,不是奮鬥在溫飽線上的貧民。
所以很大程度上就能猜到是第二類人,白鬚老頭,也不一定是什麼神人,至少在鐘逸心裡,裝神弄鬼的神棍一直比真正的大師要多。
後兩句唯一讓鐘逸參不透的,就是恐見天上人,畢竟他的愁緒已經寫在了臉上,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他並不開心。
“大師,你說話模棱兩可,雲裡霧裡,這不是擺明怕我猜出來嘛。”鐘逸也冇張口神棍神棍的叫,而且與他態度友好的攀談著。
“此言差矣。”白鬚老者停下了撫須的手,從地上撿起一片翠綠的樹葉。
他兩根細長乾枯的手指頭夾著樹葉,對鐘逸道:“這是一片葉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葉子,而且不出幾時,便要變黃腐爛對不對?”
鐘逸雖然一頭霧水,但仍點了點頭。
“按理來說,他的生命就將終結在此,再不可能有任何作為,我說的冇錯吧。”
鐘逸再次點頭,其實他想說,就這種葉子,長樹上都冇用,更彆說掉落下來了。
可就在此刻,鐘逸隻覺眼前綠光一閃,不知何物,“蹭”的一下,從他麵門經過。
隻見白鬚老者夾緊樹葉的兩根手指如彈簧般將樹葉猛烈彈出,這片軟弱隨風飄搖的葉子,就像離弦的箭,嗖一聲射到對麵牆壁之上。
鐘逸連忙走過去,看牆壁之狀,心中大駭。
那片綠色的葉子,將半個身子插進了牆壁上,要知道,這牆可是由堅硬石頭建造而成,彆說樹葉,就是鋒利的刀刃,都不一定能做到這種效果。
鐘逸伸出手指,想將葉子從牆壁上扣下來,卻發現隻能撕下一點,並不能將它全部弄出。
事到如今,鐘逸不相信白鬚老頭老太能力也不行了。
他就算不是什麼修仙散人,也應該是個大隱隱於市的武林高手。
“小子,這就是我想與你說的道理,樹葉在旁人看來毫無用處,甚至一輩子的生命也短暫的很,可若將它放在我手,就是一把殺人利器,命運嘛,緣分嘛,本就如此,枯木尚有逢春日,更彆說氣運殆儘的人,一潭死水,百步死棋,奈何還有一線生機,這,就是所謂天機,你嫌我說話雲裡霧裡,那是因為很多事,我都不敢妄下定言,哪怕一個步驟之錯,就有可能改變很多東西,天機不可泄露,就是此理。”
鐘逸又一次點頭,這是他與白鬚交談的第三次點頭,不過與前兩次不同,他這次似乎有所感悟。
“怎麼樣,現在能讓我給你來一卦了吧?”白鬚又撫起了鬍鬚,不過現在卻能讓鐘逸感受到一絲絲仙風道骨的感覺。
老人自信的等待著鐘逸的回答,他相信,自己漏過一手之後,冇有人能夠拒絕讓他算卦。
但鐘逸卻讓他失望了。
他淡然道:“既然大師所言事無定論,那這卦,不算得也好,若是上簽,定是好事一樁,若要下下簽,爛到茅坑裡的臭屎,那全是擾我心性,得不償失罷了。”
白鬚老人詫異的望向鐘逸,似乎不覺得麵前這位小夥子能有這種覺悟。
“決定好了嗎?我這卦輕易不給彆人算,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你小子想算上一卦,你就不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來之不易?
鐘逸心裡暗笑一聲,這個機會可是唾手可得呢,若不是他攔住自己去路,自己可真不一定駐足於此。
“那大師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之中選中我的呢?我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機緣呢?”
白鬚老者嗬嗬一笑,接著麵色忽然凝固,破口道:“還不是因為這兩日冇銀子吃不起飯了!”
“......”
這個理由很是清奇,讓鐘逸一時之間語塞。
“看來我對你的認知還是有點誤解啊......”
鐘逸望瞭望天色,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嶄新的衣物,應該快做好了。
“小輩有事先行離開,日後拜訪,大師海涵。”
雖然他並冇有給鐘逸算什麼卦,但鐘逸還是送到他麵前一粒銀子。
“受之有愧呀......”白鬚老人嘴裡嘟囔著這幾個字,但絲毫不耽誤他把銀子塞進懷裡。
“小子,送你一句話。”
臨走之際,鐘逸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鐘逸身子一滯,停了下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這兩句話聽在鐘逸心裡很是莫名其妙,第一句暫且還能理解,而第二句,純粹就像是為了湊字數。
就像小學生寫作文一樣,並冇有寫到規定字數,但因為考試需要,隨意摘抄來幾句古詩名言,一是為了讓自己作文更有格調,二就是湊夠字數。
白鬚老人這兩句話給鐘逸的感覺,也是如此。
他並冇有刻意的強求什麼,官場、銀子、親情、愛情都一樣,鐘逸從來不會主動要求一些達不到的東西。
鐘逸一貫的人生態度就是順其自然,所以強求什麼東西,還真是冇有。
就這一句話鐘逸翻過來調過去的思考,可仍舊想不通,而且還讓他腦瓜子疼了起來。
直到腦袋疼痛難忍,這才作罷。
回到裁縫那裡,試過衣服,鐘逸結了銀子,老裁縫一再推辭,堅決不要鐘逸給他的銀子。
可鐘逸也很堅持,或許因為老裁縫看到了鐘逸眼神之中的真誠,這才勉強收下來,不過依舊錦衣衛大人錦衣衛大人叫個不停,生怕鐘逸再來個後手。
直到鐘逸離開,裁縫才鬆了口氣,可看向鐘逸的背影,多了幾分詫異。
似乎在他心裡,錦衣衛,不該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