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讀書不多,唯忠君忠國忠社稷而已,若單單是這種功勞,不爭也罷,畢竟名利金錢都是身外之物,隻要咱們大寧日漸強大,陛下不用日日疲憊操勞,就是臣最大的心願,可真要是為了大寧,這等先河絕不可開,賞罰分明,是陛下治國之道,也是真真正正強國之法。”
這番話說得連內閣趙衡也頻頻點頭,顯然,陳達斌正確無誤的世界觀得到了眾人的讚賞。
蔡坤臉色越變越白,身軀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話說的漂亮,但字字句句都夾雜著言外之意,而且出發點還是為了皇上考慮,又讓人挑不出詬病,陳達斌能做到今日的位置,絕對是靠自己的真本事,鐘逸心裡很是肯定。
陳達斌又道:“所以微臣纔敢冒天下大不為,在早朝上與陛下和諸位明察秋毫的大人談起這件舊事。”
此話一說,又抬高了朝堂上文武百官的地位,他們就算不站在陳達斌這邊,但最多也就是保持中立,你要是與陳達斌對立,這不就說明是真瞎了嘛。
康寧皇帝麵無表情,微微點頭:“愛卿所言,朕大概是明白了,不過這也不能憑一家之言斷定,當然,這不是朕信不過愛卿,隻是事關重大,朕定要謹慎為之。”
康寧皇帝不傻,相反,能做到這個位置而且讓多數人心中冇有怨言的皇帝,一定非常精明,陳達斌話說到此,康寧已經從一開始暴怒的情緒之中恢複過來,這件事無外乎是司禮監冇有做到位,康寧用手指頭上的指甲蓋猜,都明白是廠衛之爭促成的這種結果,不過太監畢竟是皇家家臣,而且現在這群手握大權的太監,全是從下陪伴他長大的人,康寧從情感上來說,是很想包容他們一點的,可事情已經鬨大,康寧的一舉一動都有人注視,所以他必須一視同仁,對西廠還是錦衣衛都應該是同種態度,基於這種事實,康寧隻好從陳達斌的證詞上尋找紕漏,為太監找一條大事化小的出路了。
陳達斌屈膝道:“陛下英明神武尾插秋毫,應當如此。”
鐘逸偷偷瞥了陳達斌背影一眼,心中油然生出欽佩之情,這個時候都不忘拍馬屁,除錦衣衛老大之外,也彆無他人了。
可就在他思考接下來陳達斌如何應對的時候,忽然聽陳達斌道:“陛下,今日臣為此事,專門找來一人,他作為親身經曆者,自會讓陛下相信臣所言之事。”
說著便朝鐘逸這邊走來,在文武百官猜測的目光直視之下,將仍舊發愣的鐘逸拖到了龍椅之下。
康寧端詳片刻,回想有冇有見過此人。
而鐘逸還是冇從呆滯之中回過神來,陳達斌心中慌亂,急忙扯了一下鐘逸的衣袖,無措的鐘逸“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康寧的腳下。
“臣見過皇上。”
根據陳達斌在路上灌進鐘逸腦子裡的規矩,鐘逸彷徨之中,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平身。”康寧溫和的聲音傳進鐘逸的耳朵裡。
鐘逸起身,恭敬的站立在陳達斌的身邊。
“稟陛下,他就是此件事情的關鍵人物,也是微臣的屬下,他就是東都東城錦衣衛百戶鐘逸,也是剿匈之戰奮勇殺敵、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戰局的大寧將領,更是雲林百姓口口相傳的大英雄。”
”哦?“聽陳達斌這麼一說,康寧提起了興趣,他一向如此,愛惜有本領的人才。
“你抬起頭來。”
低著腦袋的鐘逸聽康寧這麼一說,急忙抬頭,不過臉色並不是特彆好看,鼻子上滲著細密的汗珠,想必是緊張成這樣的。
康寧皇帝打量一眼,看著鐘逸略帶青澀的麵龐點頭陳讚道:”少年勇士,大寧精英,不錯不錯。“
“陛下謬讚,臣受之有愧。”鐘逸回想起冇看過幾部的古裝劇,一般得到皇上誇讚,基本都是這麼回答,他就照本宣科,也如此了。
不過你還真彆說,皇上就愛吃這一套,康寧嗬嗬一笑:“虛己者進德之基,可造之材。”
陳達斌隱晦望了鐘逸一眼,接著便對康寧說道:“陛下,鐘逸親身經曆剿匈之戰,由他嘴中所得,就算僅一部分,也一定是事實,臣請陛下聽一聽那場戰鬥到底是怎樣的。”
康寧冇有猶豫當下答應下來,他神情之中有些興奮,雖然他喜戰,但因為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戰,所以一有機會聽戰場傳來的故事,何時都是津津有味:”鐘逸,你與朕講講,一定要將當時的細節全說來。“
鐘逸屈膝道:“臣遵旨,那是臣第一次參加戰鬥,所有場麵都曆曆在目,定會不遺钜細的說予陛下。”
他這麼一說,金鑾殿上有一人緊張了,兵部尚書王誌行豆大的汗珠從腦門上掉落下來,平南衛當時的所作所為要是讓皇上知道了,那就算他烏紗不丟,也一定會受到不小的責罰,你說他好好當著自己的兵部尚書,倒了八輩子血黴碰到這種事。
王誌行心中歎了口氣,還是仔細聽鐘逸接下來要說的事了。
果真如鐘逸所說,他將當時的細節記得一清而出,就連戰鬥之前害怕的撒了幾泡尿都說了出來,這惹來朝上百官一笑,康寧為了保持皇帝的威嚴,硬是憋住了笑,不過對於“實誠”的鐘逸,更是添了幾分好感。
說了一些前綴,鐘逸直接蹦到了最後一場戰鬥,隻不過他冇有提及平南衛,僅是說了錦衣衛,說到錦衣衛軍心大亂,讓十多個匈奴追著四處逃竄,後來因為他誓死不退,將部隊收了回來,士氣大漲,這才反敗為勝,鐘逸冇有用浮誇的辭藻,僅是平淡的言語,將整個真實的故事敘述出來。
康寧聽完沉默了,不僅他,很多心繫大寧的官員,也沉默了,他們從鐘逸的嘴裡得到了許多訊息,很多教訓......
“你是好樣的。”康寧皇帝再次誇了鐘逸一句。
鐘逸苦笑搖頭,麵容真誠的說道:“其實臣當時也冇想那麼多,不能說已經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用自己卑賤的性命換對方一條命,就覺得很足夠了,臣不能退啊,身後是咱們大寧手無寸鐵的百姓,臣這一退,就是萬千條性命啊......”
眾人再次沉默,諾大的金鑾殿上靜悄悄的。
隻有鐘逸的慷慨之言,在殿中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