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俊明歎了口氣,神情間再冇有當年的銳氣,他聲音低沉道:“這就是我一個老頭子報命的手段罷了,也是冇有辦法的辦法,若無牽製他們的東西,這次我這個老頭子就真的完了......”
“吳老您切不可消沉,以您的才智,以您的魄力,朝廷必定有您的一席之地,而且還一定是重要之位,等這次事情結束之後,您依舊是那個寧朝第一人!”屈揚從吳俊明身上的東西學到了不少東西,他們本就有師生之名,在吏部這麼些年,又有了師生之實,若說他是忠心於吳俊明的第一人,也不為過。
“不敢。”
吳俊明摩挲著下巴處被打理的一絲不苟的美髯道:“屈揚,趁我還有幾年活頭,也趁著我比你多活十多年,我向你說一個道理,當你明白這個的時候,在朝廷中平步青雲便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甚至能久盛不衰。”
屈揚恭敬道:“謹遵師教。”
吳俊明一擺手:“哪裡說得上教誨,隻不過是這麼些年積累下來的經驗罷了。”
屈揚從吳俊明的言語與口氣當中,竟有幾分失落,自從這件事之後,吳俊明已經不再是往日的模樣了,年雖老,卻依舊能意氣風發,那份氣魄,那份氣勢,與現在的他完全判若兩人,這不知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人懂的內斂,確實不錯,可未免吳俊明知曉得有些太晚......
“朝廷官場內,無論你有怎樣的能力,也無論那你能夠組成多大的勢力,但這一切都不是你猖狂的資本,唯有聖上的寵愛與信任,這纔是在朝廷中屹立不倒的法寶,像我,隻不過是一個終其一生走錯方向的傻子罷了,哪裡能夠稱得上精明呢。”
吳俊明苦笑起來,這段時間他回想了許多當年的事,他也有自己的老師,他也曾像屈揚崇拜自己一樣無比崇拜於他,可在他位極人臣的時候竟然隱退,這是吳俊明根本想不通的事,哪怕後數十載,都無法理解,可現在的他,卻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感悟。
“吳老您是我的指路人,也是我進入官場之後唯一信任與欽佩的人,您走的每一步,每次出手,都值得我用儘一生去學習,您怎們能說是走錯路呢?如若不是上次皇宮內那些蠢才失手,您絕不會是這般田地!”屈原的話裡難免帶了幾分癲狂,但對麵而坐的吳俊明卻能體諒他如今心境,自己視為神明的人,他絕不能出錯,自己也不能允許他出錯,哪怕真的出錯,也隻不過是另有隱情罷了,這又何嘗不是當年的他呢?多年尋因,尋而不得,可現在竟能感同身受,這纔是人生最大的嘲諷呢。
“屈揚,就算這次我能重新回到吏部,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也一定是在做退隱之事,吏部尚書這個位置,我坐不得,冇有想讓我坐,如果硬要坐下去,其結果定然兩敗俱傷,不過我必是傷勢重的那一方。”
吳俊明望著屈揚的眼睛,眼神當中多了許多東西,有惋惜,有感激,也有看著當初自己的感慨。
“你要記住,朝廷終究是姓寧的,冇有一位官員的權力能夠淩駕於皇權之上,說白了,你我這些人,也隻是再尋常不過的芸芸眾生罷了,充其量就是運氣稍微好一些,正因為此,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與心態,既為人臣,就要解君之憂,不可僭越,不可結黨營私,在其位謀其政,乃是第一也是唯一要義。”
這個道理他早就應該明白的,若是當初的他能有這份感悟,也不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但要冇有曆經此番磨難,他又哪裡能夠想明白這些事呢?
人世間的事永遠是如此巧妙,令人不得不折服於造物主的安排。
不過他現在能夠想明白這些,也不知道為時已晚,他是有一線生機的,可就要看那人願不願意給他了,但願他的醒悟不會太晚吧......
“大人,您這一番話......像是經彆人之口,我原以為你永遠都說不出這種話。”
“這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給你的建議,如果你樂意的話,它也值得成為你的人生忠告。”
屈揚隻當吳俊明這些時日關在府內消磨了意誌,一時之間神誌有些不清楚。
“吳大人,那接下來我要如何去做。”
從吳大人三個字當中,吳俊明聽出了深深的失望,他沉默片刻,忽然笑出了聲,麵前這位中年人,與當初的自己一模一樣,他不願意自己的神明倒下,哪怕做出絲毫不符合他預期的動作,但他哪裡知道,他心目中的神明,也隻是一個人罷了,或者說是一個看透紅塵的老人,他早已冇有稚氣與意氣,存留於心的,隻有對世間所有事物的釋懷,人這一輩子的執念,要留在最後一段時光來一點點放下。
“等待便是,既然已送到他們手上,他們便明白我這件事不能失敗,若是出現紕漏,那就所有人都跟著一起死吧。”吳俊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竟有一絲不忍與猶豫,若真像他嘴中這般,那攪亂的便是整個朝廷,朝廷一亂,國家哪裡還有寧靜之日啊。
難道他想隻史書上留給他的隻是擾亂朝綱四個字嗎?
吳俊明不願意繼續去想,皆大歡喜最好。
“嗯,大人,我先退了,若有事,派人傳我便是,吏部這兩日也不太平,秦受那廝狼子野心,大人在時隱藏極好,可自從大人出事,便開始出手爭奪吏部權利,不過好在吏部是大人您一手培育起來,秦受也隻不過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罷了,等大人您歸來,他必定冇有好結果。”
吳俊明自然聽說過這件事,正如屈揚所說,吏部如今的班底,是他一手組建起來,甚至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員,都是由他精挑細選出來,但凡吏部有絲毫風吹草動,他第一時間便會知曉。
“秦受這麼做可以理解,吏部侍郎共有四位,你算我一手栽培起來的,而包括他在內的另外三位都清楚這個事實,但除秦受之外,另外兩人無爭權奪勢之心,對此自然不上心,可秦受不同,正因為他知曉你是我的嫡係,若按照正常發展,你便是下一任的吏部尚書,他便再無出頭之日,所以他要抓住這個唯一的機會,成則吏部頭一人,敗則官場除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