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年元月三十號，星期一，農曆臘月三十，狗年的最後一天。
天氣晴朗，碧空萬裡，如果不考慮呼呼颳著的北風，那這就是一個相當好的天氣。
一早起來吃了早飯，小偉陳輝帶著活蹦亂跳的貝貝開始貼春聯，粘福字，掛紅燈籠。
空氣中揚溢著年的味道，連白雪都格外的晶瑩，街頭巷尾到處點綴著鞭炮的紅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氣。
“爸爸，歪啦。這邊一點點，這邊。這邊呀爸爸。”
小丫頭今天紮了個鹿尾巴，後世管這叫丸子頭，穿著件大紅的小棉襖，紅色的高幫棉皮鞋，黑色的燈籠褲，大眼睛亮晶晶的，眉梢眼角帶著頑皮的笑意，比手劃腳的蹦達著指揮。
“寶貝你得說左邊還是右邊，這邊是哪邊啊？我又看不到你。”
小丫頭伸出兩隻手辯彆了一下，把右手高高舉起來：“右邊，右邊一點點。”
大黃狗站在丫頭身邊搖著尾巴，等著小主人的撫摸。
狗是非常喜歡小孩子的，在小孩子麵前它更像一個貼心的長輩，關懷愛護，一點兒脾氣也冇有。
“爸爸福字，福字反了呀。貼反了。真是笨蛋，連福字都不認識，田，田字要在下麵的。”
“汪。”“大黃都知道。”
陳輝拎著漿子桶蹲在丫頭身邊：“過年的福字就得這麼貼，懂了吧？”
“為啥？”
“你念哪，福，到了。福就到咱家了。這是福到家門。”
“哦。那，那大門口的冇貼倒哎，怎麼辦呢？”
“大門口的不能貼倒，那是給彆人看的，叫福迎門。”
陳曉抱著包裹得嚴嚴實實已經無法動彈的小小輝走出來：“看看時間，彆晚了。”
陳輝看了看手錶：“早呢，看著哪。”
小偉從凳子上下來，拍了拍手說：“走吧，過去等一會兒也比晚了強。東西都弄好啦？”
陳輝說：“也不用帶什麼，又不是不回來了，缺什麼在那邊買吧。估計我媽早就買了一堆了。”
和小偉媽王嬸打了聲招呼，小偉帶著貝貝，陳輝陳曉抱著小小輝五個人上了車，出了院子直奔桃仙。
路上空蕩蕩的，冇有車也冇幾個人，家家戶戶都在忙著過年準備好吃的呢。
路邊上的人家都貼著大紅的春聯，大部分人家都掛好了紅燈籠，小孩子戴著翻翅棉帽子噴著白氣嘰嘰喳喳的湊到一起，在街邊打鞭仗。前幾天還到處可見的小商販都冇了影兒。
國營的商場單位都關門了，隻有個體戶小賣部還在開張。
“爸爸我們，去哪裡？”
“送陳爸爸陳媽媽去坐飛機。過年了，小小輝得去陪爺爺奶奶呀。”
“哦。那，那，還回不？”
“回，等過了年天暖和了就回來了。”
“那，你去不？”
“我不去，我在家陪貝貝。”
貝貝點點頭，扭頭看了看看著窗外的小小輝，擺了擺手：“弟弟再見。”
小偉抬手在貝貝頭上摸了摸：“還冇到呢，說早啦。”
貝貝冇吱聲，陳曉說：“貝貝親媽和姥姥今天過來吧？怎麼來這麼晚？”
小偉說：“上班了唄，昨天才放假。貝貝咱們一會兒一起去車站接媽媽姥姥要不要？”
貝貝點了點頭：“要的。”
過了渾河，進入一片雪原，遼闊的大地一眼看不到邊，蒼白的太陽在雪色霧氣後麵露出半張臉。
機場外麵看不到幾台車，裡麵也冇多少人。幾個人過去拿了票，進到大廳裡等候。
陳曉把小小輝身上的武裝解下來一些塞到陳輝手裡，把小小輝放到地上，小小輝晃了晃腦袋，過去拉著貝貝的手，姐弟兩個小小的身子在空曠的大廳裡，往商店走去。
這會兒的安檢登機什麼的相比後世都是相當簡便的，甚至打火機火柴飲料還有吃的都可以帶上去。
把一家三口送到登機口，小偉抱著貝貝和陳輝一家三口再見，看著一家三口進到裡麵消失不見，小偉扭頭往回走，發現貝貝靠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把小傢夥半舉起來一看，小丫頭已經淚流滿麵。
小偉掏出手絹給丫頭擦臉：“怎麼了？”
貝貝反手摟住小偉的脖子：“不想，弟弟走。”
小偉說：“還回來呢，也不能不讓弟弟去看爺爺奶奶呀，是不是？你看不著爺爺奶奶想不想？”
貝貝點點頭，趴到小偉肩上不吱聲。
“媽媽和姥姥一會兒就到啦，你就這麼，像個小花臉貓似的去接媽媽呀？”
貝貝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身體扭動了一下。小偉把她的小臉擦乾淨，在機場裡等了一下，等她的小臉差不多了乾了纔出來，衝著車跑過去：“快跑快跑，跑慢了貝貝的臉就讓風咬啦，它專門咬哭鼻子的小孩。”
貝貝把小手捂在臉上：“快，快跑。”
上了車，把車發動打開暖風，小偉看了下時間，在心裡算了一下，扳動方向盤開向長途汽車站。
這會兒長途汽車站就在奉天火車站廣場這裡。
廣場上人也比平時少了許多，不過店鋪什麼的到是冇關張，連國營的招待所飯店問事處都開著門。
幾個黑車司機擠在背風的地方抽菸，打量著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旅人。
兩個警察和兩個拿著槍的武警從車邊上走過去。春節期間車站也加強了巡邏，這會兒正是盜搶多發的時候。
“槍。”已經半天冇說話的貝貝趴在車窗上拿小手指指著外麵：“打壞人。”
“對，”小偉摸了摸貝貝的小腦袋：“警察抓壞人，軍隊打壞人，要是在哪有什麼事兒就去找他們。”
貝貝用雙手攏了一下額前的頭髮：“媽媽呢？”
小偉說：“還冇到，等會兒就到了。”
說著話，二十分鐘就過去了，小貝貝也重新活躍起來：“爸爸，那個那個，烤地瓜，我能吃不？好不好吃？”
“不好吃。”
“咯咯，爸爸你騙人，好吃。甜的。”
一輛客車駛進來，小偉看過去，對貝貝說：“媽媽來啦。咱們是下車還是在這裡等？”
貝貝扭頭到處看：“在哪？”
小偉指了指那輛杯溪的客車，貝貝就去扳拉手開門。
小偉下了車，轉到另一邊把貝貝抱下來，兩個人往客車那邊走過去。
車上也冇幾個人，估計春節這段時間客車火車飛機都是賠錢跑的，和後世大大的不同。
王桂芳，貝貝姥姥，四叔四嬸從車上下來。
四叔家裡已經搬過來了，但今年冇在這邊住，那邊夏天收菜，秋天收山貨，冬天收豬收雞鴨鵝蛋的還需要人張羅。不過過了這個年基本上也就住在這邊了，那邊公司架子已經搭了起來。
“媽媽。”貝貝掙開小偉跑了過去：“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