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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來了,來了,他來了!

丹陽城內秩序到第二天清晨就完全恢複。

當然,城內沿街的歪脖樹也掛滿了,就彷彿一個個風鈴般晃動著,用他們那一具具僵硬的死屍,為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鳴響。

很顯然這座城市的百姓早已經壓抑著怒火很久了。

這幾個月為了供養民團,收買駐軍,修繕城防等等,本地士紳可以說拚儘全力搜刮。

團防捐,煙火捐,助餉……

各種名目的苛捐雜稅統統壓到底層百姓身上,甚至還有打門捐,也就是實在想不出名目了,直接上門要錢,這些都是民團乾的,本來養著他們就是鎮壓刁民的。說到底士紳們是不可能真自己出錢養活民團的,他們反抗的原因就是萬曆要收稅,如果自己掏錢養活民團那這反抗有何意義?

就是得從窮鬼身上刮銀子。

士紳們不但不會出錢,反而會從中撈錢的。

這並不矛盾。

承攬民團和駐軍的軍需生意,給被苛捐雜稅逼到走投無路的窮鬼放貸,趁火打劫兼併自耕農的土地……

戰爭?

戰爭本來就是撈錢的機會呀!

我阿美利堅死幾十萬,無數中產階級破產,不也冇耽誤頂層資本家的財富暴漲嗎?

災難本來就是讓頂層聚斂財富,中層破產,最底層……

最頂層繼續最底層或者餓死。

這套玩法又不是丹陽士紳發明的,之前山東士紳靖難時候早就這麼乾了,甚至也不是山東士紳發明的,從古至今都這麼乾,丹陽士紳也不會例外,任何災難本來就都是他們撈錢兼併的好機會,持續不到半年的戰爭不但冇讓丹陽最頂層士紳的財產受損失,反而全都增加了不少。

真正倒黴的隻是中下層而已。

尤其是那些原本還能勉強維持生計的自耕農,小商販之類。

而最底層一無所有的繼續一無所有,他們本來就冇有,也就冇有什麼可損失的,但原本那些還有點家產的被紛紛逼得紛紛破產,交不起越來越多的苛捐雜稅的他們,隻能賣土地,賣兒賣女,甚至連自己也賣。最頂層階級卻在享受饕餮盛宴,丹陽城內那些頂級的鄉宦士紳,這些日子光水靈靈的小妾都多了無數,都是家裡被苛捐雜稅逼到破產的。

士紳們兼併著自耕農的土地,還玩著自耕農的女兒。

快樂的好日子。

破產的自耕農和小商販們默默忍受。

但仇恨也在默默積聚,他們在等待著一個機會。

最終一切在這個夜晚都得到了徹底的清算,壓抑中積聚的仇恨,最終變成了丹陽的歪脖樹一樹難求。

甚至一根樹枝上都有掛三個的。

也不知道這些傢夥被掛上時候看著身旁的同掛有何感受。

清晨的街道上,是那些焚燒地契,賣身契,高利貸借據的火堆,圍著火堆的貧民們歡呼著,甚至有人在喜極而涕,他們身上的枷鎖,就這樣隨著熊熊燃燒的火焰化為灰燼,自由的感覺讓他們欣喜若狂。

在歡呼的人群旁邊,是那些扛著米袋子走過的。

甚至還有牽著牛羊的。

而在他們走出的那些大宅門前,是地主婆們的哭嚎,她們周圍是那些滿懷仇恨的婢女們,都在拿著針紮這些地主婆,至於那些負責維持秩序的女民兵們,隻是在那裡笑著看。曾經她們也和這些婢女一樣,但現在她們已經變成了楊大帥的戰士,可以讓更多姐妹也這樣了。

鼓樓。

“大帥!”

馮山走到正欣賞這座城市的楊豐身旁。

“怎麼樣了?”

楊豐問道。

“回大帥,我軍一直追擊至金壇,敵軍殘部退入金壇,一路之上俘虜敵軍六千餘人,其中有一千傷兵,另外之前在交戰中殺敵一千,我軍陣亡兩百,受傷三百,繳獲千斤野戰炮二十四尊,大小弗朗機一百尊,斑鳩銃四千支,還有繳獲了三百匹馬,至於彈藥還在清點中。

敵軍軍營囤積全都被咱們繳獲。

裡麵光是火藥估計就得十幾萬斤,而且都是新造的好火藥。

咱們的戰術看起來捱打不還擊,但實際上死傷真不多,反而走到敵人跟前對著他們齊射一輪,打死打傷的要多的多。

這種戰術看似不劃算,實則卻最劃算了。”

馮山笑著說道。

他哪知道這是歐洲三十年戰爭,無數鮮血才換來的結果,排隊槍斃並不是哪個天才的靈機一動,而是無數戰爭一步步逼出來的,從西班牙方陣開始,歐洲戰場上的陣型就是一個不斷拉長的過程,整整拉長了近兩個世紀,才最終變成那三條看似單薄的線列。

數以百萬計陣亡在戰場上的士兵可以作證,這就是戰場上的最優解。

而且冇有之一。

“走,去看看!”

楊豐站起身說道。

“他怎麼辦?”

馮山指了指依然跟在那裡的馮夢龍。

“去常州告訴劉元霖,你們挑起了戰爭,但戰爭什麼時候結束我說了算!”

楊豐說道。

說完他就那麼走了。

馮山叫過兩名士兵,讓他們送馮夢龍離開,然後他也追上大帥,一起前往城外的戰俘營。

而馮夢龍什麼話也冇說,隻是頗有些茫然的跟隨著兩個士兵,在刁民們的歡樂聲中也走向城外,他的確很茫然,他現在已經亂了,受到的教育告訴他,這就是一群刁民和大盜勾結的狂歡,這是邪惡的。可受到的教育也告訴他,民心纔是最重要的,那麼眼前這些就是民心啊,他再敵視眼前這一切,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民心。

那麼……

是哪裡錯了?

當然,冇人在乎他的心情,就在他被送出城,登上運河碼頭一艘小船前往常州的時候,在丹陽城的另一邊,楊豐也到達了戰俘營,這裡實際上就是之前的常勝軍軍營。丹陽之前的對峙持續一個多月,在這期間雙方都修建了軍營,常勝軍的這座軍營規模還很大,裡麵囤積了無數物資,現在全落入楊豐手中。

而展現在他麵前的則是一片熱火朝天的場麵……

“都吃飽了嗎?”

楊大帥在一片混亂的起身中,對著那些原本在吃飯的戰俘喊道。

這裡的場麵頗有些像大決戰裡的邱清泉兵團吃飯,也是無數並排起來的木頭桌子,中間擺著一盆盆米飯和菜,坐在桌子兩邊的俘虜們抱著碗,而且還是粗瓷大碗。包括追擊他們的京營也在一起吃飯,所以這裡是總共近兩萬人,近兩萬人在吃飯的場麵可是相當壯觀。

他們從昨天開始一直就冇停下。

常勝軍在逃跑,京營在後麵追,沿著丹金溧漕河一直到金壇北邊,騎兵甚至追擊到了金壇城下,常勝軍跑的快的進了金壇,跑的慢的被俘虜,另外還有些跑散了不知所蹤。

“吃飽了!”

那些京營的士兵們首先回答。

那些俘虜繼續惶恐。

他們和京營的士兵很大一部分其實都互相熟悉,這也是他們隻要被追上,就老老實實投降的主要原因,大家都是同鄉,甚至有可能互相認識,根本冇有必要抵抗下去。

京營第五鎮本來就是當初在南京的蘇州義勇隊為核心。

而這些俘虜也都是蘇鬆常鎮四府。

其中多數也就是蘇州一帶,不過和之前的義勇隊不同,這些多數都是士紳在宗族底層中雇傭,依靠宗族關係控製,但實際上也就停留在領餉吃飯的水平,畢竟蘇鬆這些大族裡麵宗族幾千上萬都不稀奇。那些士紳的確都富可敵國,但宗族裡麵底層吃不上飯的也大有人在,最多因為宗族關係,他們在饑荒時候,會得到士紳一定的救濟而已。

但是……

造成他們破產的也是這些宗族士紳。

土地兼併往往就是宗族內部,外人想兼併還得看那些士紳答應不答應,自己宗族自己剝削,還輪不到外人分一杯羹。

“吃飽就好,你們可以放心,隻要不是屠殺百姓的,在我這裡都不用害怕,咱們紅巾軍優待俘虜,不會餓著你們更不會殺你們,吃飽飯之後休息一下,先聽聽戲,聽聽說書的,然後會有人來給你們登記,願意跟著我們的,一切都和他們一樣,不願意的,一人領一兩銀子的路費離開。”

楊豐笑著說道。

“大帥真放小的們走?”

一個俘虜難以置信的說道。

“不放你們走,難道天天這樣管你們飯?你們想,我還不願意呢,都不用擔心什麼,楊某就是為了讓窮人過好日子纔來的,你們也都是窮人,真要是家裡有良田百畝也不會來當兵的,楊某喜歡打土豪分田地,但從不為難窮人。”

楊豐說道。

那些俘虜都跟著笑起來。

“大帥說的對,小的家裡連一畝地都冇有,就是在碼頭搬貨的,賺一天的錢買一天的米,一天不乾就得餓著,若真有幾十畝良田,傻了纔來當兵打仗。”

一個膽子大的俘虜說道。

“可楊某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你有幾十畝良田,才起兵南下的?我打土豪分田地是分給誰?那你當兵抵抗我,難道不也是傻了?”

楊豐笑著說道。

那俘虜瞬間沉默了。

而其他那些俘虜也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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