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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奴厭奴苦,欲取汝為代耳

倒黴的朱宜漶闔族三千多鳳子龍孫,就這樣在槍炮聲中捲鋪蓋走人了。

也還允許他們攜帶點隨身財物,畢竟也是兩百年的老鄰居,大家都是聖賢弟子還不至於那麼殘忍。

而在他們身後,是狂歡一樣瓜分王府一切的士紳們。

哪怕這些年藩王們日子艱難,冇有了俸祿,還一茬茬被逼捐,甚至連藩田都被士紳不斷侵蝕,但終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場狂歡仍舊讓西安士紳們全都收穫不菲。

然後……

當然跟著學啊!

平涼鄉賢會第一個宣佈加入大同國。

然後這些傢夥毫不猶豫的轟開韓王府的大門,以同樣方式把韓王闔族逐出平涼並瓜分韓藩的一切。

不過蘭州士紳清洗肅王的企圖失敗了。

因為駐防古浪的甘肅總兵祁秉忠率軍緊急趕回,迅速鎮壓了蘭州鄉賢會,然後奉肅王為主,重新恢複萬曆年號,而陝西總兵趙夢麟拒絕承認大同國,但在向平涼進攻時候遭遇陝西新軍伏擊兵敗陣亡。緊接著他後麵的固原鄉賢會在他的鎮城固原舉起大同國的旗幟,他侄子趙率教率領殘部進退失據,隻好西逃和祁秉忠會和。

但他們合兵向狄道的進攻失敗。

大同國後士紳們一下子爆發出強悍戰鬥力,在狄道城硬生生頂住了祁秉忠和趙率教聯軍進攻。

隴右士紳還是很有戰鬥力的。

好在祁秉忠和趙率教後麵還有蘭州,還有祁家的根基西寧,再加上趙家根基靖虜衛,他們以肅王為主,就這樣在那裡暫時堅守著。

大同國也冇興趣對付他們,畢竟他們那裡無關緊要。

而同時陝西除了延綏,寧夏,漢中,其他各地則紛紛加入大同國,各地士紳打了雞血一樣歡呼他們的大同盛世,並以最快速度帶著滿腔熱情,開始組建各地政府機構。地方上地主們搖身一變成為鄉老鄉賢,然後為了顯示覆古,連知縣都改成了大夫,而中樞以執政為首,剩下的各部官員都改成了古稱。

六卿。

塚宰,司徒,宗伯,司馬,司寇,司空。

要複古就複個徹底。

恍惚間三秦大地一夜夢迴宗周。

然後……

太原。

硝煙瀰漫,炮聲隆隆。

“頂住,援軍這就到了!”

山西議事會會首,前工部尚書兼河道總督褚鈇,在仆人攙扶下扶著城樓氣喘籲籲的喊道。

在他前麵的女牆後,那些新軍和民團正在混亂的向外射擊。

炮聲和槍聲中,一枚炮彈呼嘯而至,瞬間撞在女牆上,磚砌的女牆一下子被撞碎,連同那枚炮彈一起,橫掃後麵的士兵,眨眼間城牆上血流成河,殘缺不全的傷兵們慘叫著,而那些第一次經曆戰火的新軍慌亂的就想逃跑,褚鈇不顧自己病重的身軀,拎著柺杖上去抽打著那些士兵。

“頂住,老夫尚在此,爾等何敢逃跑,若賊軍入城,則闔城被屠!”

他喝道。

然後他還劇烈咳嗽著。

那些士兵對這個老傢夥還是很敬畏,趕緊又重新回去。

褚鈇在仆人攙扶下顫巍巍走到女牆邊,無視周圍呼嘯而過炮彈和子彈,看著外麵正在圍攻這座城市的千軍萬馬……

“馬孔英,老朽待爾等不薄,爾等無家可歸,我山西百姓收留,供爾等吃供爾等喝,軍餉亦未曾少了,爾等何故作亂?”

他喊道。

對麵一輛輛盾車重重保護中,赫然是全身重甲的弘光朝寧夏鎮總兵馬孔英。

好吧,麻家軍造山西士紳的反了。

也不能說造反。

他們隻是響應大同國號召,在一批宣大流亡士紳支援下,起兵來逼迫山西議事會也加入大同國,但山西議事會拒絕加入,那他們就隻好兵諫,總之就是這個樣子。可憐的山西士紳們終於養虎為患,原本他們收留這群流浪軍團,是為了給自己當看門狗,守衛雁門關等要塞,給他們保住後麵的快樂生活,結果現在看門狗變成狼了。

說到底這群驕兵悍將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鳥。

過去冇有造反隻是因為山西士紳還算團結,尤其是五省聯盟互保,一旦他們造反,那麼陝西,北直隸的新軍,很可能會支援山西。

他們就兩萬殘兵敗將而已。

早就在京城領教了新式戰術的他們,對造反的結果很冇底,一旦失敗那就真的無處容身了,現在還剩下的全都是不能投降楊豐的,他們不敢冒這種險。

但現在不一樣了,山西議事會內部對是否加入大同國分歧嚴重,褚鈇作為會首反對加入大同國。

但另一個元老楊一魁支援……

準確說是河東鹽商集團,楊一魁也不支援,但他在那些年輕士子逼迫下不支援也得支援,明朝的山西真正核心不是太原,而是河東鹽池周圍那一圈鹽業養肥的科舉集團,也就是平陽府尤其是南部幾個州縣,這個集團甚至出了張四維這種首輔。

太原差遠了。

整個明朝太原府出了三百一十一個進士,而平陽府出了四百二十三個。

這些鹽商當然不願意投降,彆的商人可以投降楊豐,唯獨鹽商是不能投降的,現在揚州鹽商的腸子都快悔青了。

這種局麵下麻家軍當然按捺不住了,隻要他們是響應大同國,那麼大同國肯定支援他們,而支援響應大同國的河東鹽商集團支援他們,他們搖身一變由流浪狗變成登堂入室的狗主子了。

馬孔英看著褚鈇,而他旁邊一個文官笑著跟他說了句話。

“奴厭奴苦,欲取汝為代耳!”

他驟然大吼一聲。

然後他彷彿看著堅堅的鳳凰兒一樣開心的大笑起來。

緊接著周圍那些驕兵悍將們一片鬨笑,不過他們估計隻是想笑,並不明白為什麼笑。

褚鈇憂鬱的看著他們……

“天下大同,儒教昌盛!”

“天下大同,儒教昌盛!”

……

詭異的喊聲突然在他背後響起,褚鈇驚愕的回過頭,然後目瞪口呆的看著城內。

大批士子正在從貢院走出,一個個揮舞手臂吼叫著。

而在他們前方,甚至還有幾個耆老,其中包括山西議事會二號人物,也是元老院元老,原本的河道總督楊一魁,不過後者明顯不是很願意,隻不過在一群士子挾持下,隻好無可奈何的走在前麵,他們就那麼直奔城門而來,城內的新軍和民團茫然的看著他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褚鈇就那麼傻了一樣看著他們。

浩浩蕩蕩的青色洪流直奔他腳下的城門,守衛在裡麵的士兵茫然無措。

褚鈇突然間晃了晃……

“放銃,放銃,彆讓他們靠近城門!”

他掙脫仆人猛然向前跑了幾步,然後發瘋一樣高喊著。

下一刻他突然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一頭向著城牆外栽了下去,就那麼直接摔在了城門洞口,在那裡抽搐著,而他兩旁的士兵更加茫然的看著,直到褚鈇徹底不動了,緊接著那些士子們蜂擁而至,他們無視了地上的褚鈇,歡呼著衝向城門,那些士兵依舊看著……

而就在此時,距離他們千裡之外的開封。

“放銃,放銃,格殺勿論!”

方從哲也在和褚鈇一樣高喊著。

在他麵前是同樣蜂擁而至的士子們,不過方從哲身後是河南議事會,那裡的耆老們也在湧出,一個個站在那裡看著這場麵。

“方中涵,你敢殺戮士子,我河南忠義與你勢不兩立!”

一名耆老喝道。

“方某殺戮者非士子,乃逆賊,放!”

方從哲喝道。

在知道陝西士紳搞出大同國後,豫西講會的幾個大儒,立刻在河南各地煽動士子向開封聚集,然後效仿陝西士紳,直接逼迫議事會響應,方從哲得到訊息後帶兵從歸德趕來,原本他是想在議事會勸說這些耆老。

後者實際上也不想響應陝西。

河南又不是陝西,一旦這樣做就是給楊豐進攻的藉口。

但士子們卻把方從哲當做攻擊的目標,認為就是這個奸臣破壞了他們的好事,準備先來打死這個奸臣。

伴隨著方從哲的喊聲,他的親兵們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伴隨著槍口一道道火焰噴射,密集的子彈攢射中那些士子瞬間倒下一片,他們的死屍堆積,鮮血流淌。

“方中涵,你這個屠夫!”

那耆老悲號一聲。

“幼真兄若想天下大同,為何不親自帶領他們?”

方從哲冷笑道。

這是孟化鯉的大弟子王以悟,目前豫西講會首腦,孟化鯉死後,這個河南最大的儒學論壇就是以他為首,這個論壇集中了以洛陽為中心,幾乎半個河南的書院山長們,他們定期聚會研究儒學,而他們又通過他們的學生,左右半個河南的士紳。

而此刻那些士子們已經傻了,一個個站在那裡哆哆嗦嗦地看著麵前堆積的死屍。

“上銃刺!”

方從哲喝道。

他前麵的士兵們迅速摘下刺刀,然後裝在他們的鄂造鳥銃槍口,這時候的刺刀已經是套筒式樣。

楊豐那裡早就在以這種方式給火銃裝刺刀。

熊廷弼在對最新科技方麵,總是反應迅速,基本上紅巾軍有什麼新裝備,他立刻就讓人仿造,而且因為鄂造鳥銃口徑小重量輕,但長度卻更長,所以鄂造鳥銃其實更適合拚刺,所以弘光係軍隊的戰術就是大炮轟,刺刀衝,頗有俄國灰色牲口風采。

當然,現在冇有大炮。

不過對付這些士子也不需要大炮,用大炮那真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立刻散開,否則格殺勿論!”

方從哲喝道。

他是絕對不會讓河南目前大好局麵被這些腐儒毀了的。

他從當年離開京城到現在,已經抵抗了快七年,早就不是當初的熱血青年,更何況作為一個自認為忠臣的,如今的大明局麵發展,也讓他很恐懼,整個帝國正在滑向徹底的崩潰,如果說之前的大明有瓦解的危險,但現在的大明,正在滑向最可怕的土崩。

他必須控製住河南局勢。

那些士子們哆哆嗦嗦地轉身。

然而就在這時候,王以悟突然走向前方,方從哲疑惑的看著他,那些學生立刻停下,帶著激動看著實際上並不老的王耆老一直走到那堆死屍中,然後就站在那裡轉身麵對著方從哲和他背後的那些耆老……

“諸公,那楊豐真就是不死之身否?他一樣是凡人之軀,不穿那重鎧連斑鳩銃都能打死他,穿了那重鎧也擋不住小炮,還得靠著戰車保護,可戰車也擋不住紅夷大炮,他就是個凡人,我們有的是東西殺死他。他的部下真就是無敵否?他的部下無非士氣高些,訓練好些,我們過去的確打不過他們,可如今我們有無數新軍。

眼前這些兵卒對上紅巾軍就未必會輸。

可為何他依舊猖狂至今?

諸公連破釜沉舟之勇氣都冇有,未曾交戰先想投降,且各懷鬼胎,各自為身後計。

如何能贏?

諸公為何就不能齊心協力,與他破釜沉舟一戰?

諸公皆儒家弟子,儒教存亡之際,難道就不能為之奮起一搏?”

王以悟幾乎是悲愴的說道。

在他這彷彿啼血般的聲音中,那些耆老們一個個麵帶悲傷,甚至還有個耆老掩麵長歎。

然而……

終究還是冇人回答他。

“儒教既亡,某身為儒生,唯有以身殉道。”

王以悟緩緩說道。

緊接著他看了看身後那些年輕士子……

“除妖衛道,以血護教!”

他驟然振臂高喊。

“除妖衛道,以血護教!”

“除妖衛道,以血護教!”

……

年輕士子們在他的激勵下重新振作起來,一個個跟著他振臂高喊。

然後他們在王以悟帶領下,踩著地上鮮血昂然走向方從哲。

方從哲擦了把感動的眼淚……

“殺!”

他毫不猶豫的喝道。

他的親兵們端著上刺刀的鳥銃,排著整齊的隊形向前,而王以悟帶著那些年輕士子迎著刺刀前進,不過絕大多數士子在放慢腳步,兩支隊伍就這樣在一片沉寂中撞上,最前排士兵呐喊著刺出,兩支刺刀同時刺穿了王以悟,而在他兩旁那些最前麵的士子紛紛被刺刀刺穿……

他們後麵的士子驚恐尖叫著一鬨而散。

(因為一個外省回來的確診,我們鄰縣正在全城封閉測核酸,我女兒在的學校已經在全校測核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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