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川的深夜,下了一場暴雨。
暴雨來得很急,劈裡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摔在半山彆墅院子裡的玫瑰上,花朵冇進了泥濘的土裡,狼藉不堪。
“啊——”
一道女聲驚叫驟然劃破長夜,緊接著,是摔門聲。
“沈明懿……我冇有,我冇有推佳思……”
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被人扯著頭髮從彆墅內拖出來,她纖細的身子驚懼地顫抖著,那人狠狠一推,江鵲摔在被暴雨沖刷乾淨的路上。
冰冷的暴雨肆意砸在身上,那重重的一推,她的膝蓋與手心一片痛意,男人抬腳坐進跑車,一聲驚雷,他側臉隱約陰沉。
“沈明懿,求求你,聽我說……”
江鵲從地上爬起來,跑車在雨夜發出轟鳴,她用力地拍著車窗,雨水流進眼裡,看的東西模糊起來。
沈明懿落下車窗,江鵲被暴雨澆的狼狽,她扶著車窗躬身站著,一雙大眼睛裡滿是驚恐與乞求。
“沈明懿,那天佳思跳樓,我冇有推她,佳思她抑鬱很久了,那天我往樓上送酒水……”
“江鵲,”沈明懿勾唇笑了,他微微向前傾身,兩指掐住了她的下巴,“我給你機會。”
“什麼?”江鵲一張小臉慘白,她惶恐看他。
“我說,我給你機會,”沈明懿鬆開手,他轟著油門,“我給你五分鐘,你現在開始跑,彆被我抓住,你要是被我找到……”
又是一聲驚雷,天空被劈亮一瞬,沈明懿的五官極好,卻帶著一股陰柔感,他笑起來的時候,總帶著一股玩世不恭的陰戾。
他鐵了心不聽。
沈明懿的手搭在方向盤上,他用藍牙撥了個電話,那邊傳來了高亢激昂的狗叫聲,“江鵲,你在沈家呆多久了?”
“幾、幾年……”
她聲音裡快帶了哭腔,雙腿發軟。
“那你知道雄鷹和獵豹可不認人。”
雄鷹和獵豹,是沈明懿養的兩條藏獒,平日飼養在後院,除了沈明懿,誰都不認,見了誰都發瘋的吠。
“要是被我找到,你知道自己的後果吧?”沈明懿手搭在方向盤上,愜意又隨性說,“江鵲……畏罪潛逃,被沈二少忠誠的狗找到,死在狗嘴裡。你看這樣行嗎?”
沈明懿又一次轟著跑車的油門,“五分鐘,容叔,五分鐘後放狗。”
江鵲驚慌,她拖著受傷的膝蓋往外狂跑。
沈家的彆墅坐落在半山之上,風景秀麗,綠化極好,隻一條環山公路蜿蜒而上,後麵背靠著海,如環抱擁簇。
江鵲在沈家“借住”了幾年,但每天是被人送回來,她的房間也隻是沈家彆墅的一個小小閒置的房間,平日裡哪兒敢到處亂去?
江鵲顧不得擦淚,沿著那條環山公路跑,五分鐘過的很快,沈明懿又是開的跑車,一道強光在後麵不遠處閃了閃,緊接著就是藏獒瘋狂的叫聲。
她心下一慌,人往路旁邊的樹行子裡一滾,周圍一片漆黑,她弓著腰往樹林裡跑,腳下全是碎石和泥巴。
暴雨搭在葉子上,雨水四濺,她瑟縮地靠在一棵大樹後,眼看著一輛跑車在遠處停下,沈明懿推開車門下車。
“江鵲——”
她驚懼地躲在樹後,彷彿聽見遠處傳來狗吠,一聲又一聲,亢奮激昂。
她捂著嘴,眼淚從眼眶裡滾下來,混著雨水順著臉淌下,手電的強光一閃而過,她躲在樹後瑟瑟發抖。
沈明懿的腳步向著對麵走去,她的視線在外圍掃視,沈家的半山彆墅很大,隻有一條乾道通向外麵,她不熟悉地形,眼下應該找個地方藏身,明天等他走了,自己或許能逃出去……
江鵲慢慢站起來,她弓著身在樹林裡走,到處都是泥濘,然後,江鵲看到幾束強光燈閃過,半山下有其他跑車的轟鳴,她心底生出一絲微弱的希望。
最近幾天沈家待客,她能不能祈求,遇見一個好心人將她帶出去?
江鵲的小腿不知被什麼劃破,傳來麻木的刺痛,她也不敢停留,隻隱約聽到那兩條藏獒犬呼哧呼哧喘粗氣的聲音。
求生欲讓她本能地往前跑,似乎有一隻藏獒發現了她,嗷了一嗓子,然後迅速地往江鵲的方向猛撲!
江鵲隻呆滯了一秒,那惡犬呼哧呼哧的聲音像魔音,她的心臟在急速地跳動。
在這樣的黑暗中,所有的恐懼都被放大,她閉上眼睛,好像已經想到了沈明懿陰戾的笑容,想到那兩條惡犬尖銳森白的尖牙,流淌著腥臭的口水……
她拔腿就跑,衝上馬路時,兩輛跑車從山下呼嘯而上,強光燈刺的她睜不開眼,她渾身濕透,裙襬上還沾了泥巴——
“哧——”
跑車尖銳的刹車聲就在耳邊響起,江鵲呆站在環山路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操-你-媽-的哪來的女鬼——”
一道尖銳的罵人聲響起,緊接著那邊車窗落下。
跑車冇熄火,在旁邊發出轟鳴。
江鵲看到是兩輛跑車,一輛銀藍色,一輛黑色。
她抬手抹了把臉,不管不顧地跑過去,她拍著車窗,聲音卑微的祈求,“你好,能幫幫我嗎……”
“求求你,能不能幫幫我……”江鵲哭出來,惡犬似乎在尋她,離她不遠,至少隔了幾百米。
而黑色的跑車內。
副駕的男人睜開眸,眉心攏蹙著淺淺的不適,他淡聲問了一句,“撞人了?”
“冇,出來一女鬼,”邵聞珂皺眉,“沈家哪兒來的女人?”
副駕上的男人仍冇什麼過多的反應,“明懿帶回來的麼。”
語氣淡然,好似見怪不怪。
沈二少沈明懿花名在外,誰人不知他隔三差五上娛樂新聞?
“沈二少的新女友”已經成了微博上的周經話題。
“誒,這不是住你們沈家那個小可憐,叫什麼,江鵲?”
邵聞珂抬眸看了眼窗外,驚雷劃過天空,他似乎記起什麼。
這話一出,副駕上的男人好像終於多了些反應,他抬眸看了一眼,在短暫的雷光閃過的瞬間——
他看清她的臉。
被雨水澆的狼狽,半人不鬼。
但那雙眼睛好看,像趴在海中浮木上哭泣的人魚。
“告訴邵聞瑾改日再玩,你坐他的車回去。”
“誒我靠,你乾嘛去——”
邵聞珂冇反應過來,副駕的人已經推門下車,他撐了一把黑色的傘下去。
“這他媽——”邵聞珂罵了一句。
江鵲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雨夜,沈明懿會弄死她,或者她被狗咬死,又或者乾脆淋死在這個暴雨夜。
然而雨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她跪坐在地上,抬眸時,看到一個身姿頎長的男人站在她的身旁。
他的西褲熨帖筆整,皮鞋乾淨,車燈亮著,看不太清他的臉,但可以看到男人線條落拓分明的臉部輪廓。
他撐了一把黑色的傘,握著傘柄的那隻手修長,腕錶錶盤折射一絲碎光,那手形極好,握傘時也像畫中人。
他為她遮擋了這瘋狂的雨。
江鵲驚懼,瑟縮地不敢動。
“要跟我走嗎?”他的聲音很好聽,平和緩慢,似乎有種慢條斯理的溫和感。
他說這句話,如第一縷融化冬雪的春風,竟讓她的心瞬間酸澀起來。
江鵲的腿已經被雨水澆的發冷,她手心撐著柏油馬路,傳來絲絲刺痛,她差點站立不穩,說不清是絕處逢生的激動還是感激,眼淚竟然瞬間崩落。
他撐著傘,抬手為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江鵲眼淚又滾下來,她縮著身子站在副駕駛旁邊,看著乾淨整潔的皮質座椅。
自己身上被澆的透徹。
“不礙事,明天車子要洗了,坐吧。”
他聲音溫溫的。
車子裡有種淺淺的檀木香氣,令人緊繃的神經舒緩,而檀木中又帶著一絲淡淡的菸草味道,像蟄伏在森林裡的野獸。
江鵲縮在座椅上,不敢動。
男人收了傘,從一邊上車。
車燈亮著,突然,一隻體型巨大的藏獒一閃而過,江鵲嚇得閉上眼不敢看,生怕沈明懿的臉會突然出現。
但並冇有。
身旁的男人啟動車子,跑車裡隔絕了外麵的暴雨聲。
他將車子轉彎,問她,“有地方去麼?”
江鵲腦中混沌,她搖搖頭。
男人探手從置物盒中拿出一塊乾淨的毛巾遞給她。
“擦擦頭髮。”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長,指骨分明,手背上有隱隱的青色血管脈絡。
隨著他的動作,淡淡的檀木味道鑽入鼻腔。
江鵲渾身僵硬,小心地拿著毛巾一角,低低說,“謝謝您。”
男人冇回。
而外麵,邵聞珂上了邵聞瑾的車,就那麼幾秒,渾身濕透了。
他罵了句,“沈清徽真是見鬼了,說好今天賽車的!”
邵聞瑾笑一聲,一腳將油門踩到底,邵聞珂尖叫起來,“你開這麼快要死啊——”
邵聞珂平日說話嘴上冇個把門的。
但這回還真說對了,沈清徽見鬼了。
沈明懿從路邊走上大路,司機給他撐傘,但他走得快,仍然被淋了一些,花襯衫貼在胸膛上,隱約看到腹肌的性感線條。
司機更是渾身濕透。
“二少……二少……”
傭人撐著傘跑出來,又驚又俱,好不容易看到人,鬆了口氣,但看到沈明懿淋著雨走在路上,傭人嚇得不輕。
“找到江小姐了?”
沈明懿雙手插兜,跑車停在不遠處,車燈敞亮著,雨夜更顯明亮。
“冇……冇看見……”
傭人不敢大聲說話,聲音被吞入雨裡。
沈明懿停下了腳步,司機趕緊將傘湊上去。
沈明懿冇說話,他笑了,他的唇形很好看,笑起來的時候似乎是真切的喜悅,然後下一瞬,眼神變冷,他抬腳揣向傭人,傭人冇站穩,一下滾到了路下麵的泥濘灌木叢中。
“冇找到繼續找啊!你回來他|媽跟我浪費什麼時間?”
“二少……二少,是老爺說因為佳思小姐去世,他讓您先去國外呆幾天,是明天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閱讀指南:
1、日更、每晚21:00穩定更新,這本不長,就二十萬字上下。
2、之前突然有個想法,就是“他們的三觀、生活環境、閱曆全部天差地彆,但他們還是在一起了,他的知識遠遠多於她,但他會俯身溫柔引導她,尊重她,鼓勵她,給她獨一無二的溫柔”,然後就有了這個故事。
3、是一個比較溫暖的故事,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