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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春日喜鵲

也許是因為有沈清徽在,江鵲格外的安心。

吃飯的時候外婆勉強起身,狀態感覺不太好,江鵲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特意做的雞蛋羹,軟嫩好咬。

外婆勉強靠坐,神色倦怠,江鵲總不安,支了個小桌,讓外婆先吃,自己去外麵刷碗。

“外婆,明天早上我還是先帶你去醫院吧,”江鵲小聲地說,她看過自己的賬戶,還有一點錢,至少能讓外婆舒服一點。

外婆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清冇聽清。

江鵲才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啪嗒”一聲,回頭一看,瓷勺掉在了桌上,外婆軟軟地倚靠著牆,合著眼睛。

江鵲嚇了一跳,忙跑回去,沈清徽也聽到了聲音,江鵲跪坐在床邊叫了幾聲,不見老人有反應,他意識到不能再拖,快步走過去將江鵲外婆扶起來,沉聲說,“現在去醫院,我的車鑰匙在桌上。”

“好。”

江鵲根本來不及掉淚,忙跑出去。

村裡的老人飯後都在街道上坐著說話,村長一家也是,看到江鵲匆匆地跑出來,那個看起來身份不凡的男人將老人放到後座,村長其實意識到了什麼。

車子疾馳出去。

村長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必要再打幾個電話了。

秦佩之有兩兒兩女,以前村裡人都常常羨慕,但每家每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

陳知慕過世前,老兩口過的還是恩愛和諧,冇嫌棄過秦佩之尷尬的身份,也不介懷地養育著秦佩之的兩個兒子,一輩子也冇讓秦佩之受過什麼苦。

前幾年陳知慕過世,是村裡備份高的老人,是村裡出的錢,葬禮辦的很規矩。

隻有兩個女兒回來了一趟,高齡老人過世是喜喪,熱鬨,但陳家門前卻冇幾個子孫後代,清冷淡薄。

那天秦佩之坐在裡屋,靈堂設在院子裡。

秦佩之在裡麵翻來覆去地疊著陳知慕的衣物,有人在院子裡燒紙,隔著菸灰看,纔看到秦佩之一雙眼是哭紅了,也就是那回之後,秦佩之的眼睛就落了眼疾。

孤寡老太太獨自守著這個院子,讓村長想到了多年前秦佩之嫁過來之前,陳知慕獨自一人守著破舊的院子,後來院子裡一下添了三口人,要吃飯,常常看到陳知慕天不明就去鋤地,晚上入夜了纔回來。

陳知慕常笑著說,“我都三十多了纔有人要我,我得對人家好一點。”

有人不看好,覺得秦佩之以前養尊處優,倆兒子還都七八歲了,問陳知慕虧不虧。

陳知慕說不虧,起碼秦佩之不用受苦再生了。

這麼多年,從不見夫妻倆人吵架,也是村裡的一段佳話。

哪曾想,陳知慕去世後,涼薄成了這樣。

人老了真是個尷尬事,子女都不在身邊,各自成家,接了老人過去也不方便,呆在老家又冇人照顧。

大城市還能去養老院,小村子裡哪兒有這種地方?

-

江鵲一路上腦子都是懵的,攥著外婆的手叫了幾聲,冇什麼反應,但還能感覺到外婆的手心的餘熱。

江鵲不敢哭,讓外婆靠在自己身上,沈清徽亦是沉默,將車開到醫院,去的急診。

急診室的醫生將老人抬到擔架上,江鵲一路跟著,最終被隔絕在外。

她看著裡麵搶救室亮起的紅燈,腦海裡一片迷茫。

沈清徽站在她身後,默默地攬著她的肩膀,低聲寬慰一句,“肯定會冇事的。”

江鵲身子發軟,機械地搖搖頭,已經不知道是什麼反應。

支撐著江鵲努力生活的,是外婆,外婆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真心疼愛她的人。

小學的時候,那會村裡到鎮上還冇有修路,都是坎坷的土路,天氣好還好說,一到夏天下大雨,都是泥水,她穿著不合腳的鞋,到了學校後鞋子都快泡壞了,又不敢告訴外婆,她知道外婆賺錢多不容易,哪知道第二天醒來,床邊放著外婆新做的鞋子。

放假的時候,外婆有時候帶她去臨鎮上賣桃子,鎮上賣爆米花,賣可樂,回回外婆都會給她買來讓她嚐嚐。

甚至是臨去淮川的前三天,外婆幾乎冇怎麼睡,給她織了手套,織了毛衣,做了好多鞋墊。

還拉著她的手跟她說,“去了淮川好好學習,等你上了大學,以後外婆去找你。”

外婆會給她寄錢,老人冇有銀行卡,一疊老舊的紙幣,夾在信封裡,寄到她的學校。

江鵲坐在急診室外,眼淚不受控地滾下來。

沈清徽將她攬到懷裡,一言不發地撫著她的脊背。

後來急診室終於開門,醫生的話很平靜——

“病人一會先送到icu,顱內出血量和位置很危險,手術難度很高,還是建議保守治療。”醫生說,“可以跟家屬商量一下。”

短短的一句話,難以消化理解。

病床推出來,江鵲看到外婆昏迷不醒,臉色好像瞬間失去了生機,一片蠟黃枯槁。

醫生將病床推進電梯,去樓上的icu。

江鵲不知所措地站在走廊上,隔著玻璃,看到裡麵的外婆戴著呼吸麵罩,明明前幾天還在村口等著她回家,現在卻叫都叫不應。

江鵲很想哭,心口瀰漫著難以接受的痛意。

市醫院外麵有幾家快捷酒店,沈清徽讓她先去休息一晚,icu家屬一天隻能探望一次,一次隻能20分鐘,江鵲的確什麼都做不了。

醫院附近也冇什麼餐館,沈清徽看她有些呆愣的樣子,去買了些清淡的食物,讓她先吃著墊墊肚子。

江鵲咬了一口,牙齒一酸,眼淚就先滾下來。

沈清徽歎了口氣,將她攬到懷裡,“想哭就哭一會吧。”

熟悉的味道,一下讓緊繃的神經斷掉。

“外婆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江鵲聲音喑啞,自己抬手擦了擦眼淚。

外婆離開後,春新鎮再也冇有一個小院,再也冇有人亮著燈等她回來,再也冇有人站在村口等她。

“會好的。”安慰的語言很蒼白,他伸手將她抱緊。

江鵲不說話,靜默的房間裡,江鵲仰頭看他,很歉疚,“沈先生,對不起……讓你跑來這一趟……”

沈清徽抽了張紙巾,輕輕地覆在她眼睛上擦了擦。

他語氣很低,有種溫和的心安。

“冇什麼好對不起的,這是你的外婆,是對你很重要的人,這件事上我能為你做的很少,隻能做你的依賴,讓你知道你不是獨自一個人麵對。”沈清徽給她擦著眼淚,低哄說,“先喝點水,哭的眼睛都紅了。”

不說這些還好,一說了,更讓她覺得心酸。

這一夜,江鵲睡的不安穩。

早上六點,江鵲的手機響了。

她偏頭看了一眼,沈清徽也短暫地睡了一會,聽到聲音,他幫她把手機拿過來。

江鵲一看號碼,是陳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肥一點!9:00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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