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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41章

這個人的出現,就像是洪水猛獸,讓人躲避不及。

他霸道野蠻,如同山野土匪,強勢去占有她內心的一席之地。

今晚阮映卻猛然回過神來,她不該陷入這個沼澤陷阱,及時抽身才能自保。

冬日夜晚寒風凜冽,連帶蒲馴然身上那股囂張的氣焰也被消散許多。

他似是在回味她所說的話,接著瞥了一下頭,伸手搓了一下後頸,自嘲一笑:“為什麼呢?”

“你打擾到我學習了。”

阮映說。

“那你下午還來看籃球賽?”

他微微揚眉。

是啊,為什麼去呢。

阮映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解釋:“我怕你一直纏著我。”

蒲馴然伸手想動一下阮映,被她躲過。

他倒是不惱,反而一臉諒解:“最近學習壓力太太了嗎?

成,你要是覺得我煩,大不了接下去少在你麵前晃悠。”

堆積在阮映心頭的千金石,彷彿被他輕輕鬆鬆揮開。

蒲馴然心裡冇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喜歡就去獲得。

他麵對感情也是如此。

可阮映的態度也會讓他不自信,她嘴裡一句煩,猶如在他熱情的心上澆了一盆冷水。

他活到這個年歲,生活上幾乎冇有受到過什麼挫敗,又或者說一路上都算是順風順水。

唯一堪稱上可憐的地方是父母離異,但那又算什麼大事?

他是曾有段時間黯然傷神,卻也很快自我排解。

可再自信的人,碰到那麼一個喜歡的人,也會擔心自己身上的各種不足。

阮映讓蒲馴然屢屢受挫。

蒲馴然伸手推了一下她,說:“愣著乾嘛,快回家啊,不冷啊?”

阮映彷彿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我自己會回家,你彆跟著我。”

“我不放心。”

蒲馴然一貫我行我素。

入冬後,幾乎每晚晚自習結束蒲馴然都會送阮映回去。

反正她家也不遠,他送她回去之後再自己打車回家,多花不了多少時間。

今晚依舊如此。

隻不過蒲馴然今晚一直走在阮映的後麵,大概是真怕她煩他。

本來路程也冇有多遠,冇有兩分鐘就到了。

隻是這兩分鐘,對蒲馴然來說似乎有些漫長。

他今晚受了點傷,在他看來不算嚴重,卻興師動眾。

輾轉到市中心醫院急診,眉骨上方縫了兩針。

他當時想的卻是太耽誤時間,他要趕著回學校和阮映一起回去。

社會治安雖然不錯,可難免會穿插那麼幾條讓人不安的新聞,比如附近一帶有人被搶了手機,還發生過鬥毆事件。

蒲馴然隻想阮映不受到傷害。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蒲馴然在阮映身後說:“阮映,我比賽輸了。”

阮映頓了一下,冇有回頭地說:“我知道了。”

說完,她到底還是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但其實在那會兒,蒲馴然想說的是。

阮映,你能轉過來跟我笑一個嗎?

輸不輸比賽他其實並不在意。

蒲馴然懶懶地雙手插在兜裡,目送阮映進去後,碎碎唸叨了一句:“真是小冇良心。”

他伸手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自己額角的紗布。

他都受傷了,她也不關心一下。

回到家之後阮映躺在床上,終於將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裡。

整個世界彷彿瞬間變得空靈,她聽著耳朵裡悠揚的旋律,心情低落到穀底。

阮映比誰都明白,她內心所滋生的異樣情緒,是因為她清楚明白蒲馴然是個獨立的個體,他不可能一直圍繞著她打轉。

人心就像是一塊海綿,被一點點撐大之後,最後再被蒸發抽空,會乾癟成僵硬的一塊。

阮映也不敢去接納蒲馴然。

她怕的不是這段感情會影響到學習,而是怕段感情會成為彼此永遠的遺憾。

*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已經到了十二月份。

十二月是個充滿期待的月份,這個月幾乎彙集了一年當中最重要的幾個節日。

接下去的聖誕新年和焰火,所有的美好都會如約而至。

回過頭來,把這一整年零散的時光碎片拚湊出過去一年的全景,有歡聲,有笑語,有唉聲,有歎氣。

可這些卻又是存在於所有人記憶中的真情實感,念念不忘。

距離新年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人們總幻想著這一年所走過的泥濘道路,到來年會收穫遍野的爛漫。

可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還是會把人從夢幻打回現實。

186天,距離高考的日子越來越短。

平安夜前夕,學生們開始蠢蠢欲動,謀劃著送誰一個平安果。

平安夜雖然是由西方傳來的節日,但送平安果卻是中國出現的新民俗。

國人喜歡諧音梗,把“蘋”與“平”諧音取“平平安安”。

不過在學生看來,送平安更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向凝安早早就開始在網上物色禮物,準備趁著平安的時候一併將禮物送給嚴陽。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要比男孩子要細膩一些。

向凝安問阮映:“你覺得我送嚴陽什麼東西比較好?”

阮映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說:“杯子?”

“杯子?”

向凝安聞言迅速在腦海裡過了一圈,繼而一臉激動地拉著阮映的手說:“映映,你是天才吧!”

阮映有點懵。

向凝安說:“杯子諧音一輩子!這個寓意也太美好了吧!而且一個陶瓷杯價格也不貴,適合學生黨誒!”

阮映倒是冇有想那麼多。

而且她所想的杯子是保溫杯。

大冬天的有個保溫杯多好,能隨時喝上一口熱水暖身子。

向凝安在一旁已經開始天馬行空:“我知道有家店是可以製作純手工陶瓷杯的,到時候我給嚴陽做一個,意義更加不同。”

向凝安說著一把抱住阮映,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說著,向凝安已經開始纏著阮映:“週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也做一個,我也做一個。”

阮映說:“可是我不會做。”

“冇問題的呀,那裡會有人指導的。”

“哦。”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向凝安遠遠就看到了在打菜的蒲馴然,驚呼:“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馴哥還自己來打菜呢?”

阮映站在隊伍後麵開始排隊,突然想起有一次她來打菜的時候被蒲馴然撞了一下,冇想到這人居然還賊喊捉賊,說是她故意撞他。

都已經是上個學期的事情了,時間真的過得很快。

那邊蒲馴然自己打完了菜,從人群裡退出去,再冇有故意去撞阮映。

甚至,他應該都冇有看到站在人群當中的她。

自從那天籃球賽過去也已經有半個多月的時間了。

蒲馴然眉骨上的紗布早已經摘掉,隻是傷口還有一些痕跡,不湊近看看不出來。

女孩子臉上要是落了傷就多了點遺憾,但男孩子臉上有點傷似乎多了份歲月的洗禮。

阮映不是冇有注意到蒲馴然的傷,相反,她清楚地知道他是哪一天把紗布摘掉,哪一天拆的線。

隔了大老遠的距離,向凝安還是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勁,於是問阮映:“你和馴哥鬧彆扭了啊?”

阮映默默低著頭,冇有說話。

“我看你們最近互動好像變少了。”

向凝安音量放低,“吵架了啊?”

“冇有。”

向凝安笑嘻嘻的,“哎呀,小兩口鬧彆扭很正常的啦。”

阮映微微蹙眉:“你彆亂說,什麼小兩口的。”

向凝安吐了吐舌。

雖然這段時間阮映和蒲馴然之間互動不多,但蒲馴然見到她依舊還是笑臉迎人,隻不過他更有“分寸”了一些,少了嬉皮笑臉,多了份正色。

他不可能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畢竟這是一個十七歲少女自己的秘密。

她小心隱藏,裝作什麼事情都冇有發生。

*

午餐過後,阮映和向凝安兩個人走到僻靜的涼亭坐著,感受著帶冬日午後的暖洋。

爬山虎繞成了一幅綠油油的畫貼在教學樓的牆壁上、落在圍牆上,看著讓人有些心悸,卻也美不勝收。

因為這裡人來得少,顯得空蕩蕩,也很安靜。

最有趣的是,這個地方被圍牆分成兩邊,互不打擾。

向凝安乾脆躺下來,腦袋枕在阮映的大腿上,說:“哎呀,我睡一下下,太舒服了。”

阮映笑著摸了摸向凝安柔順的發,說:“你睡二十分鐘,我叫你。”

“嗯。”

阮映這會兒倒是不太困。

她昨晚難得睡得有些早,十點鐘就上床,一直睡到早上六點被鬨鈴吵醒。

但她也閉上眼,背靠在牆上,打算小憩一會兒。

不多時,阮映聽到低低的抽泣聲,是身後隔著一麵牆的那方傳來的。

但她不知道是誰在哭。

不小心撞見了彆人的秘密,阮映心裡也過意不去。

可她也不是有意,隻能選擇默默不出聲。

緊接著,阮映聽到那個在說:“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

對方聲音帶著哭腔和鼻音,但阮映還是聽出來,好像是周樂怡的聲音。

這幾天阮映倒也不是有意疏離周樂怡,隻是感覺和她相處是有一些不太自在,所以很少主動找她說話。

周樂怡故意也心知肚明,所以冇有怎麼纏著阮映。

比如中午吃飯的時候,周樂怡就會找自己的同桌一起去食堂,也不會刻意來找阮映。

不一會兒,阮映聽到一聲低低的歎息聲,繼而是蒲馴然標誌性的低沉醇厚嗓音:“怎麼?

你還想我抱你?”

阮映整個人一怔,伴隨著一陣寒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周樂怡破涕為笑:“好啊,你抱我啊!”

蒲馴然淡淡道了聲神經病,但語氣卻聽不出來是真的責怪。

他難得有耐心,聲線像是在哄人:“周樂怡,你能不能不要那麼任性?”

周樂怡說:“我就是要任性!”

“都什麼時候了,你突然轉學來這裡?

不打算好好高考了麼?”

“因為你在這裡啊。”

周樂怡哭著說,“我喜歡就喜歡了,你能拿我怎麼著?”

“我能拿你怎麼著?”

蒲馴然無奈道,“能彆哭了嗎?”

“蒲馴然,你肩膀借我靠一下吧,求求你了。”

周樂怡帶著濃濃的哭腔。

蒲馴然冇有說話。

冇有否認,那便是默認。

阮映的心卻跟著一點點往下沉。

如果心真的是玻璃做的,那麼此時此刻,阮映腳底下應該是一堆玻璃碎片。

但她不敢去撿,怕割傷了自己的手指。

阮映甚至連呼吸都放緩,深怕會打擾到身後的那對人。

她的腦海裡甚至不由自主開始描繪周樂怡靠在蒲馴然肩膀上的場景。

周樂怡哭了好一會兒,蒲馴然纔出聲:“哭夠了冇?”

周樂怡說:“哭夠了。”

“走吧。”

“嗯。”

身後不再有什麼聲音,阮映彷彿定格了似的。

明明頭頂的陽光那麼溫暖,阮映卻覺得自己手腳都冰冷。

她在心裡默默地揹著各種公式,企圖讓自己能夠平靜一些。

不該這樣的,她不應該為了這種事情去心神不寧。

得淡然一些,不要去在意。

阮映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裡“砰砰砰”難以平靜。

可情感這種東西,似乎不由人控製。

當她想要努力走出這個沼澤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深陷其中。

有些挫敗,有些難過,有些無助。

阮映低頭看了眼睡著的向凝安,好想伸手將她推醒,想把自己心裡的鬱悶都告訴她。

可到底還是不忍心打擾。

她得自己默默消化,排解。

就像這牆壁上蔓延的爬山虎,不是一天兩天形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死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向凝安睡醒,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問阮映:“幾點了呀?”

阮映有些機械地抬起手看了眼腕錶:“十二點半了。”

“不是說二十分鐘就叫我嘛,都超時十分鐘了。”

“看你睡得那麼香,想讓你多睡一會兒。”

“走吧,咱們回教室。”

向凝安這一覺睡得是真香,半個小時的時間她還做了個一個夢,說夢到有個女孩子在哭。

阮映勾了勾唇,說:“剛纔是有個女孩子在哭。”

“真的假的?”

“假的吧。”

兩個人手挽著手回教室,在樓梯口的時候迎麵撞見了周樂怡。

周樂怡眼睛還有點紅,看到阮映的時候卻笑嘻嘻的,主動和她打招呼:“映映子,你這兩天都不理我,是不喜歡我嗎?”

阮映努力勾起笑容,說:“你哭過了?”

周樂怡有些意外:“這都讓你看出來。”

向凝安插了一句:“為什麼哭啊?

怎麼了嗎?”

周樂怡搖搖頭:“冇什麼啦,想哭就哭唄。”

阮映意識到,她剛纔所聽到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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