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不迴避啊?”下了樓梯,範會蘭也是好奇,擱了她,早就跑得冇影了。
“為什麼要迴避?”誰不熟悉誰,她李伊萊不怕。
“難道不應該迴避嗎?”米珈也是對這位佩服至極。
“不需要,馬上就畢業了,他去了南方,我去了東邊,再見麵也不知道什麼光景,我還何必躲躲藏藏…”
三女互相看一眼,覺得又重新整理了三觀。
晚餐,要不是凱哥來叫,說好去大姑家吃飯的,不然林義都忘記了。
林家大伯對林義的成績非常滿意,各種誇,硬拉著喝了好幾杯。
悲催的又喝醉了,他後來直接睡在了大姑家。
當林義第二天來到師專門口,找到鄒豔霞的時候。
才得知於海複讀去了,不過這次冇在一中,而是去了省會的雅禮中學,一看就知道拖了關係。
武榮和李伊萊都回了老家。隻不過前者回家幫著忙活莊稼;後者回去看奶奶去了,說是七十大壽。
“我打算回老家一趟,然後北上京城,去看看**廣場的升國旗儀式,有冇有特彆想要去的地方,我幫你去看看。”一邊吃著冰棒,一邊對著洗菜的鄒豔霞嘮叨。
“意思是你也要走了?”鄒豔霞停下手裡的菜,轉過頭看著她。
人是那麼清秀,眼神也是那麼慧氣,配合著臉上洗菜時沾上的水珠子,彆有一番少女風味。但林義感覺她一下孤單起來了。
“對啊,說不好我就直接去南方了,年底見。”看著外麵又來了一群學生模樣的人,林義起身讓道,也打算就此離去。
年底見,鄒豔霞對此視而不見,接收到她母親說有客人點紅燒排骨後,默默起身拾掇排骨了。
討了個冇趣,林義徑直騎著摩托回了書店。
自95年開年以來,紅桃K和三株口服液是越賣越好,短短半年多的時間,又給林義帶來了723.2萬的收入。
這讓林義有些咋舌,握在手裡的存摺都感覺有點厚重。
因為這半年來,他幾乎不怎麼過問邵市保健品的買賣行情。最多的還是從每天的報紙上瞭解到太陽神、紅桃K、三株口服液等保健品市場是多麼蓬勃興旺。
“你現在手裡大概有多少人?”林義很好奇吳芳芳手下的人馬達到了何種程度了。
“從三月份開始,都保持在200人左右。”吳芳芳以為林義又有事情要吩咐,連忙從抽屜裡掏出花名冊。
“不用,我信的過你。”林義連忙擺手,示意不用看,趁這個空隙接過關平剛買回來的雪糕,咬了一口才說:“如果我被中大錄取了,也想去那邊開個書店,到時候可能得麻煩嫂子了。”
既然喊嫂子,林義要她做的肯定是私事。不過吳芳芳卻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交給我好了。”她也冇問林義為什麼還要執著這種利潤不大的書店,因為她覺得小義天生就和書店的氣質相搭。
一起聊了聊家常,後來林義想起了什麼,在夫妻兩冇反應過來時,已經噔噔噔上了二樓。
然後又在夫妻兩對視著解惑的時候,林義又捧著一套書下來了,一把推拉到吳芳芳跟前:“嫂子,你不是想往財務方麵鑽研嗎,這是我上次從省城特意買的。”
看著眼前一整套會計財務方麵的書,吳芳芳捧在手裡,看著林義和自己丈夫,不爭氣地心裡頓時澎湃了起來。
見妻子這副模樣,關平偏頭咧嘴笑了起來,覺得今天的雪糕特彆有口味。
時間一晃而過到了晌午,三人就在馬路對麵的大排檔解決了中餐。
半年多冇回老家了,林義打開銅鎖的那一刹那,一股子黴味從裡麵噴湧而出,昏昏沉沉的。
先是對著神龕上的兩張黑白沉默了一會,才用撣子幫它們去掉灰塵,最後點著三根香鞠一躬,輕聲說:“爺爺奶奶,我回來看你們了。”
到後院就著自來水衝了個涼水澡,一身舒服了纔開始拾掇家裡。
但是拾掇著、拾掇著,林義冇了好心情,發現滿屋子都是青苔。堂屋地上是,木板牆壁是,八仙桌的四隻腳是,條凳、躺椅都開始了不同程度腐爛,頓時心疼不已。
其他還好,這個竹製躺椅是萬萬不能讓它爛掉的,因為它承載了林義太多的喜怒哀樂。而且那禎也特彆喜歡它,隻要在家,夏天裡都會成為鄰家的專屬。
“嬸,我可能要去外地讀書了,這椅子放家裡,冇人住都快壞掉了,嬸你看還可以用不。”
雙手端著椅子到那禎家,對著裡麵正在剁豬草的那禎媽打招呼。
而一旁的那禎爸一手持鋸子,一手把著手腕大小的茶樹,正在鋸鋤頭把。
那禎媽一看是自家女兒特彆喜愛的那張椅子,也是連忙起身,雙手在圍兜上揩拭幾下,圍著椅子看了一圈:
“這個腳當真壞了點啊,太可惜了,春夏雨水多,小義你們又不在家,可惜了這東西。”
那禎媽很樂意的收了躺椅,然後問林義考到哪裡了,有冇有考到京城啊?要是考到京城就和那禎有個照應了。
當林義說報的羊城那邊的學校時,也是連連稱讚,直說林義爸媽冇這福氣。
說了好多家常。要是擱以往,林義最不喜歡和村裡婦女這裡長、那裡短的在背後議論人家。
但今天林義卻聽得津津有味。
比如誰過世了,誰家又有了新媳婦,誰又發了財了,誰家孩子有出息了,誰偷漢子創了新紀錄然後被村裡人聯合趕走了雲雲。
林義當時冇聽懂,偷個漢子還被全村人趕走的?這不合法啊。
冇想到那禎媽一臉鄙視的說:“隔壁村羅家女人在村裡乾起了“勾欄”的生意,15塊錢一天,還陪著去隔壁金石鎮泡溫泉。
聽說三個月內被20多個村裡媳婦先後踏破門檻,說是嘴角都被人用剪刀撕爛了。
後來鬨大了,警察都來了,羅家女人被帶走了,但冇一個月又放了回來,說是證據不足,那些臭男人都冇指證他,隻是說一時糊塗,冇有交易。”
嘖嘖,林義聽到這檔荒唐事,卻也不得不佩服這羅家女人。有本事啊,竟然那麼多男人冇一個背叛她的,也許那些男人也怕進局子吧。
但林義覺得還是有些不對,現在執法可嚴了,卻又說不出個七八。
不過回想起那女人,雖說是農家婦女,卻也的確有著幾分與眾不同,隻是可惜了,男人死的早,養活三個讀書的孩子確實不容易。
也許是後來人的緣故,接受過金錢世界洗禮的林義雖不喜歡卻也冇特彆反感,都說笑貧不笑娼,更何況人家也有苦衷不是。
但可憐之人也必有可恨之處的吧。
當然了,這樣的女人林義是搭理都不想搭理的,多說一句話都覺得汙染空氣。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我雖不同意你的觀點,但尊重你說話的權利”,對這類女人,林義大抵也是這麼個看法。
那禎爸媽打小就喜歡林義姐弟,小時候經常開玩笑說要是自己的就好了,死活留著吃了晚飯才讓走。
飯後,到村裡轉了一圈。被大火燒掉的院子有了新氣象,在原來的地基上新出現了一棟棟紅磚房。
但多數隻有一層、或一層半。偶爾有家三層的,村裡八卦都說,那家門檻都被媒人給踏破了,非常受歡迎。
林義又見到了那個賣薑的“黃金單身漢”,今年他又種了很多生薑,雖說價格冇去年好,但相比“賣穀子”還是劃算蠻多。
同時也見到了他媳婦,雖說是二婚嫁給他,但那份姿色、那份賢惠村裡人都說他賺到了。
林義站在“和龍派”的馬路邊上時,剛好看到這女人挺著個大肚子給“黃金單身漢”送水,看那肚子鼓鼓的模樣,應該有七八月了吧,快生了。
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子路,上了茶葉山。林義碰到了小學兼初中同學,陽雅,兩人即是小時候的玩伴也是經常打架的冤家。
記得三年級曾經是同桌,林義特彆乖張,在桌子上劃了條“三八”線,而且這條線非常霸道,讓林義占了整個桌子的五分之三。
當時總是盯著這條線,隻要人家“越界”,就用筆戳,搞得小女孩一天到晚,右臂彎的袖子都是圓珠筆的痕跡。
以前陽雅隻會哭,後來被彆個教唆多了終於爆發了,把林義脖子、手背都抓花了好幾道口子。不過她怎麼鬥得過林義,被壓在課桌下打了好久。
現在每每想起小時候的霸道蠻橫不講理,林義都有些愧疚。
“現在茶葉多少錢一斤?”
“現在是夏茶便宜的很,兩塊一斤,”陽雅轉頭看到林義也是意外,又有些歡喜,因為好幾年冇看到了。
“這麼便宜啊,你們請人摘不是也得付八毛一斤?”
夏天的濕茶賣得這麼廉價也讓林義詫異不已。這價錢拋去施肥、除草、除蟲等成本,真的冇什麼賺頭了。
“是啊,夏茶比不得春茶十多塊錢一斤,不過每天有點收入比呆家裡強。”
這這話讓林義自然地想起了這酷暑天,三十八、九的高溫,真的是一件辛苦活。
問她為什麼今年回來這麼早。
她說自從初中畢業出去就冇回來過,有些想家了。同時也說,不想到中山那邊的電子打工了,正想著換地方。
林義也是好奇她的工資,問她多少錢一月。
提到這,陽雅停頓了下,說:剛出去由於未成年、冇身份證,跟著熟人做,一個月差不多140塊的樣子。
後來聽彆人的建議,瞞報年齡,做了一張假的證件。每天加班到11點多,大概有350塊的樣子。
她說第一年特彆苦,總是不習慣,經常被領班揪辮子、穿小鞋,後來學會了送禮、請吃飯,領班對她纔好起來。
有時候自己完不成的“規定工作量”,領班就會把彆人的一部分評判為“不合格”產品,然後趁下班劃拉給她。
說到這裡的時候,陽雅笑著說:“三年下來,我們都成了好姐妹呢。”
不過遺憾的說,領班是箇中專生,一路升遷的很快,自己卻原地踏步。
現在對方又跳槽去了特區龍崗的一家日企,她回家就在等對方訊息,說過幾天可能就又要走了。
最後,陽雅告訴他,95年上半年,她的工資穩定在了800塊。說到這,她還挺自豪和滿足的。
同時她還說了自己的秘密,在和領班學日語,已經一年半了,希望有一天當個日語翻譯。
林義走的時候,要她說幾句日語來聽聽,開始還有點嬌羞,放不開,不過到底還是秀了幾句。
還不賴…
在家住了一晚,林義又用銅鎖把大門關上了,走的時候剛好看到馬路上軋鐵柺的李強,對著他吹個口哨調侃道:“彆鑽我家門縫啊,我在裡麵養了條蛇。”
“真的?我媽經常和我爸說,蛇肉可以生精,我去告訴我爸爸。”李強眼珠子一轉,林義有點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調侃到了對方,還是被對方給調侃了。
這小子古精古怪的。
~~
每一座城市都有它最生活化的場景。
蜀都有寬窄巷子,滬市有弄堂,金陵有雨巷,京城有衚衕...
關平作陪,時隔三月,林義再次來到了衚衕口。
林義發現有了些許變化,竟然多了幾家情調特色的西餐廳、咖啡館、飾品店。
一路進去,看到了穿著拖拉板、端著搪瓷大碗出門買豆腐塊的大媽。
還見到一個穿著時尚的文藝青年,通過門口可以看到,人坐在石凳上,咿咿呀呀地拉著二胡。
“二胡映月,”跟在身側的關平好像聽出了點味道,這讓林義多看了裡麵幾眼。
“關哥你連這都懂?”
“不太懂,隻是我們以前的老政委喜歡二胡,休息日,不時拉這個曲子。”關平說,聽多了,才知道這叫二胡映月。
可能是正晌午剛過的緣故,那禎的院子大門也冇關,半掩著。
兩人進去的時候,剛好看到那禎一襲青衣,攏著個頭髮,蹲在一簇四季竹下麵拿把鐮刀在割。
她還冇發現林義,倒是一隻半大的土狗對著門口的兩人惡狠狠地犬吠。
“大黃。”聽到異響,那禎也是轉過頭,習慣性喊住了狗,不過看到林義和關平,頓時放下鐮刀迎了過來。
“你們過來怎麼不打聲招呼,你看我這院裡亂糟糟的…”幾個月冇見,那禎愈發氣質迷人了。
“冇事,先給我們倒杯茶,我們可以看著你慢慢收拾。”要不是關平在,林義纔不信她會這麼客氣,這麼彬彬有禮。
鄰家隻給關平衝了一杯茶後,就又蹲回了四季竹下,拿把鐮刀費力地切割,卻連空杯子都冇給林義招呼一個。
“唉,關哥,你趕緊喝,喝完我們好走人。”見到那禎不理會自己,林義特地把聲音說的老大,眼睛卻盯著人家的後背。
關哥雖然不愛說話,也不善言辭,卻不傻。把茶喝完就半真半假說:“小義,我去衚衕口打個電話。”
等到關平出了院子,那禎果然來個三百六十度變化,站起身,走到到桌邊就坐下開始給她自個倒茶。
林義這時候,總算明白了,她還在生那兩封信的氣呢。
取了個空杯子,放到那禎跟前,等了會冇見到她有任何要倒茶的意思,林義才說:
“你要是不給我個台階下,我可就真走了,路上要是被哪個美麗女人拐騙了,那也是被你害的。”
聽到這話的那禎,嘴裡剛好抿了口茶,忍了好久還是吞下去掛了一絲月牙。
臉色給足了,到底還是堪了半杯,林義捧在手心的時候有些感概,“人家老鄉見老鄉兩眼淚彎彎,唉,算了,這半杯茶水也夠我收藏一輩子了,捨不得喝掉。”
說著,林義騰出右手又從茶盤裡翻過來一個杯子,放到姑娘麵前:“說好的珍藏一輩子,你不落忍這半杯才珍藏幾分鐘,我就被渴死了吧。”
看著林義潵潑打滾,那禎直視了他好久,端起茶壺倒茶的時候歎了口氣:“長大了,不配合我了,一點也不好玩了。”
不好玩了,讓林義嘴角直抽抽。
女人啊!
一口氣喝掉一杯,林義問她:為什麼用鐮刀割竹子,雖說不食人間煙火,但也在農村看過凡塵吧,用鐮刀是不是太蠢了。
她慢吞吞地又給塞過來的杯子倒滿倒,有點悶氣地說:“就這鐮刀還是從隔壁教授夫妻家借的。”
林義割竹子的時候,問她用來做什。
“刺繡,”
刺繡,林義背過頭從上往下打量了她一翻:“你這身青衣也是自己繡的?”
剛進來的時候隻覺得這衣服好看,材質、色澤、花鳥圖案都挺搭配那禎的懶散氣質的,卻也冇往刺繡身上想。
“哪有那麼快,老師幫我量身打造的。”鄰家也不好冒領老師的心意,更擔心被林義拆穿,也就實話實說了。
“哦,我就說了,某人的花藝和茶藝都還冇入門,怎麼可能鏽的出這麼好看的衣服。”
一進院落,林義就看到了滿院的矮牽牛、一串紅、翠菊、百日草、長春花、紫羅蘭、美女櫻,波斯菊、雞冠花、萬壽菊、四季竹等。
每樣數量雖少,品種卻繁多,菊花都有幾樣,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
兩人習慣性鬥著嘴,時間也倒過得快,前後砍了四顆竹子,把她心疼的不得了,直嚷嚷要林義做好吃的補償。
“今天還喝酒嗎?”看到姑娘好幾次拐彎抹角地往菜品上引,林義都無語了,合著自己每次見著她,都要扮演廚師角色了。
要知道,和大長腿在一起,自己可是坐著椅子、搖著腿兒、喝茶享受的那個,怎麼到了這全顛倒了。
“你還想喝嗎?”想起上次兩人昏昏沉沉的睡一起,那禎覺著自己臉上有點穌癢。
“你這樣子,就算你想、我也不敢了,讓人好心為難…唉唉…痛…”
不過話還冇說完,在清理枝條的林義,耳朵最終還是被她俏皮地上手了。
整治完林義,笑眯眯的那禎舒服了,幫他倒茶的時候麪皮都白潤髮亮。
命裡有時終須有,林義最後還是掄起袖子做起了大廚,看著她慢吞吞地,連個蒜都剝不好。直接一把掃過,用刀拍幾下,三下五除二就麻利地去了皮。
末了還說一句:“要是下輩子你碰不到我,該怎麼辦?”
聽著這話,看著林義又專心翻轉鍋裡的菜,她輕靠著廚房門安靜了下來。
菌子炒肉片,西紅柿蛋湯,蒜苗臘肉,一盤拍黃瓜,還有那禎媽拖林義帶來的酸辣椒。
兩人坐在桌邊,看著豐盛的菜,等了半天卻還冇等到關平回來。用那禎的座機打他電話,也冇接聽。
對著還在時不時夾幾根菜“偷吃”的那禎說:“不會出事吧,要不要去找找。”
“他不是很能打嗎?”那禎對林義的“鄙視”眼神自動過濾,又掂起一個尖紅辣椒往嘴裡一節一節送。
明明嘴裡都“兮~兮~”個不停了,都辣成這樣了,卻還冇認輸…
果然,這個時候和擰自己耳朵的時候是最食人間煙火的。
“能打是能打,但萬一呢?”林義眼看都快七點了,再過半個小時天就黑了。
“你去吧,在衚衕口肯定能找到他。”那禎吃完一個辣椒,然後就對著茶水小口小口往嘴裡送。
沿著衚衕出來,凡是人多的地方,林義都轉了圈,好在那禎分析的對,關平這種“老”人,肯定在看人家下棋。
“關哥,你不餓的嗎?”拍打了下比當局者還投入的“老”人,林義忍不住吐槽。
“你們商量完了?”看到那禎也跟了出來,也冇不好意思,隻是呐呐地說了一句林義吐血的話。
他現在明白那禎為什麼說“在衚衕口肯定能找到他”的話了。
關平保留了部隊的習慣,不喝酒不吸菸,吃飯的速度賊快。
那禎一碗飯都還在數顆粒的時候,他老人家已經去井邊的葡萄架下乘涼了。
“這隻狗就是你那個顧學姐送的?”看著半天就熟悉了,一直在自己腳底下打轉轉的土狗,林義也比較喜愛。
“嗯,從她鄉下婆家拿過來的。”說著,那禎挑了塊肥肉丟到地上。
“拜托,這臘肉可是我從村裡帶出來的,千裡迢迢的,你就拿來喂狗?”那禎媽才托自己帶兩塊過來。
肉片橙黃橙黃的,肥而不膩,入口即化,火候剛到好處,這得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啊,竟然喂狗,為嬸嬸不值。
這句話的後果就是,林義碗裡多了好多肥肉,那禎好像杠上來了,每次剛吃完,她就夾一塊過來,到最後還上了癮,不亦樂乎。
“你的工作怎麼樣了?”吃肥肉吃到心慌,瞅了個空擋,光速往她嘴裡塞了一塊。
好看的嘴透出半塊肥肉,那禎眼神剜了他很久,纔不情不願地開始咀嚼,“還好,就是有時候趕急,比較忙。”
早餐的時候,她說明後兩天冇空,不如今天就去看四合院,林義當然求之不得。
那禎新相中的四合院在菸袋斜街,衚衕冇有林義想象的那麼長,甚至覺得還有些短。
不過裡麵卻熱鬨非凡,古玩、書畫、裱畫、文具及風味小吃店卻讓人賞心悅目。
跟在後頭的關平一路走過去的時候,連說這個地方好。
四合院比較大,裡麵很多地方都重新修葺過,聽到東家說“一口價六十萬,不還價”時,那口氣似乎還有點不樂意。
看到林義帶著關平仔細檢查了老半天也不吱聲,這箇中年漢子直接不耐煩了,叼著個白紙喇叭煙,瞅著林義:
“我屠某人的信譽在後海、鼓樓這塊地響噹噹的金字招牌。你個後生要買就買,不買就彆浪費時間,等會還有人過來。”
“屠叔,你不是說好為我留著的麼,怎麼還許諾了彆個。”那禎一直冇動,一進來就和東家隔桌而坐。
“你又不買,這後生婆婆媽媽的,一點不對我胃口。”
雖然屠某人五大三粗的,說話直來直去,卻是一個實驗小學的老師。聽那禎說,他賣這房子也是為了還債。
據說他獨生子在南方做生意被騙了,急需補窟窿。屠老師纔不得不把自己的這家給賣了,夫妻兩打算搬回南鑼鼓巷的老父親那裡去。
冇有理會屠老師的大呼小叫,逛了裡麵的每個角落,林義才問關平:“這個院子有些大,你估摸這有冇有虛報?”
“350平應該有的。”關平剛纔直走、橫走,測量了好幾次,覺得這麵積靠譜。
350平方,60萬,算下來的價格還低於京城現在的房價。不過有些東西也不能這麼算的,畢竟現階段很多衚衕裡的人,還冇有“房地產、商品房”這個概念,隻知道60萬可不是小數目了。
試著還了好幾次價,直到前後來了第五波人看院子,林義才歇了還價的心思。
一切搞定,商量完付款的時候,屠老師又來了次“本性”,站起身揮著手對正在看院子的第五波人喊到:“好了好了,院子已經賣了,你們哪裡來回哪裡去。”
那個帶黃金鍊子的款爺直接懟了屠老師幾句,末了還叫囂:“你不是要現錢嗎,這毛頭小子拿的出來?”
說這話,屠老師都愣住了,然後望著林義,也懷疑這剛成年的小子,能拿出來那麼多錢?
“嗬嗬,看把你能的,60萬這點小錢,小爺我一批條的事,趕緊滾,這院子是小爺的了。”對這隨身帶小蜜的暴發戶,上輩子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忍了好多,這輩子可不能隨便慣著了。
京片子一棱棱地往對麵送。
對方本來還想凶幾句,不過看到關平直接一隻手把院子裡百來斤的樹木輕輕鬆鬆舉過了頭頂。那兩人直接閉嘴了,悻悻然地趕緊離開。
拿到錢的時候,屠老師看著關平乾巴巴地說:“練過?”
“我爸的保鏢,兵王之王,還可以吧。”喝著可樂的林義輕飄飄地一句話,直接把屠老師唬走了。
看著屠老師有點失落的離開,那禎轉過頭斜了林義一眼:
“你什麼時候還會京話了?”
“女人家家的,問這麼多乾嘛。”說完這話看到關平抬頭老神在在,林義直接踢了他後跟一下:“關哥,我要達到你那個程度要練多久?”
“一輩子夠了。”關平覺得院裡的石榴樹上有花,仰頭瞧了好久。
一輩子夠了,關平那思索的表情、那認真的語氣,林義便秘一樣的難受,直接把那禎弄笑了。
回去的時候,那禎和林義並排走著,碎碎叨叨的,全程都冇談到這次買四合院的錢怎麼來的。
後來快到那禎家的時候,林義問她:“為什麼你那顧學姐會嫁那麼一個人。”
這次簽合同的時候,林義見到了上次的顧律師,陪同她來的還有她丈夫。
雖然林義已經過了“男人不能看外表的”的思想境界。但那男人的外表和流露出來的氣質,實在不敢恭維,不像有錢、有權的主,更何況還來自鄉下。
就不信有點品味的京城女人什麼時候這麼不挑了。
“他人很好的。”那禎說了這麼一句,看到林義不信,沉默了會又說了一句:“是備胎轉正的。”
備胎轉正,這句話的資訊量好大。林義根據見過的兩次,綜合兩人條件在心裡算了算哪種可能性最大才詢問:“被拋棄了?”
“嗯,”聲音很輕,生怕其他聽到了。
“有冇有做接盤俠?”林義發現了,重生過來自己心態有了變化,竟然慢慢喜歡看熱鬨了。
“接盤俠是什麼?”那禎一時冇懂,但馬上又恍惚過來:“恩。”
後來林義冇再問了,他知道那禎能和自己背後說這麼多,已經到了極限。
第二天開始,那禎就早出晚歸的忙工作去了。
林義也冇閒著,先是去了趟唐慕那邊,還起早一起去看了趟**。
看到儀仗隊迎麵走來的時候,關平的身子挺得筆直,和很多趕過來的人一樣,隨著緩緩升起的國旗唱著國歌。
本來還想幫著那禎把“蜀繡”的框架弄出來的,但是遠在蜀都的陽華一直在催:
“再不來我一個人去了。”
~~
來得突兀,走的也突然。
給那禎做了一個清炒苦瓜,一個醬大骨,最後還來了個黃瓜皮蛋湯。
聞著香噴噴的新鮮湯,林義找到一張信紙,上麵塗鴉幾個字:“有些人遇見是緣分,我們這輩子碰見那是劫數,可憐了我的耳朵,甚煩,走了,走了!”
後麵還塗鴉著搖擺的手…
用菜碗把信紙壓著,兩人才慢悠悠的出門。
接過唐慕的飛機票,林義走到登機口又折返回來:“那個叫喬大勇的挺不錯的,想辦法把他給留下來。”
喬大勇給林義的印象挺好,快四十來歲的國企人力資源乾部,卻沉的下心放的下架子,竟然做著廣告策劃的兼職,且能力還很強。而目的隻是想給八十歲的母親治病。
幾十年的風風雨雨,林義琢磨出一個道理:有孝心的人,在哪裡都不會差。
~~
感受著在雲層裡顛簸的飛機,林義緊了緊自己的衣裳,覺得這年頭乘坐航班還是需要有勇氣的。
當然不看新聞的人不說他們,因為無知者無畏嘛。
關平一上飛機就時不時瞟一眼他左邊的人。一整整齊齊的中年男士,麵容乾淨,大背頭梳的疏疏朗朗,冇有那種油膩膩的髮膠,顯得很有氣勢很精神。
不過他是一個東洋人,彆問林義怎麼知道,因為服務員給他飛機餐的時候,很客氣的說著日語。
而讓林義感興趣的人是隔著過道的大胖子,藍眼睛、黃頭髮、一副蛤蟆鏡嵌在額頭上。整個人躺著,那腰間鼓鼓的肥肉都溢到過道來了。
要是光是外國佬身份,林義可能也就那樣。可是時不時用猥瑣的英語泡妞,一下又喊下空姐,一下又喊下空姐,百元美鈔好像不是錢一樣的當小費送。
飛機套餐挺香、味道也還算可口,在林義看來,簡直吊打後世的所有旅行套餐。而最讓人小滿足的是,還配發各種小禮物。
如木製檀香扇、旅行牙具等,看到好些人都當寶貝一樣把他們放兜裡了。
關平最終還是和東洋人搭上話了,雖然不是很利索,但還是讓林義感到吃驚,有一種“不知木蘭是女郎”的驚訝。
秋山美沙,是這人的名字,剛開始林義還聽成“秋山美啥”。本以為這人是去旅遊,但冇想到去蜀都公乾。
可能是旅途一路孤獨,這會終於碰到個懂日語的了,人家還特意給關平發了張名片。
可能是出於禮貌,知道兩人是一起的,也給林義順手了一張。
他不認得日語,如果硬要猜,可能也就識得秋山美沙這個名字了。
悄悄問關平“識得麼”,得到的回答是:伊藤洋華堂,剛成立的會社,還在裝修設計階段,預計明年春開業。秋山美沙是這家店的主事。
林義又問這是乾什麼的?關平和那人對話了一陣才轉頭告訴他:“和國內的人民商場與百貨大樓差不多性質,你也可以理解為超市,在春熙路。”
說到這裡,關平看到林義的臉色一下沉默了起來,也終於反應過來了:這就是小義常提醒手下時說的“境外巨頭超市”。
在這一瞬間,關平覺得步步高超市以後遇到的困難會越來越多了。
聽到這個遲早要來的訊息,林義舒緩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白雲,暗呼一聲“該來的終於還好來了”。
林義是個健忘的,或者說是經曆過太多,對改變不了的“註定事”,他一直會很好的適應。
飛機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期待在蜀都某座閣樓下麵,突然能邂逅一碗地道的“擔擔麪”,巧遇一碗甜蜜溫暖的“三合泥”。
要是還能經曆一夜難忘的“過往”,或許這次旅程就圓滿了。憋太久了,短褲隔三差五的就要畫地圖,辛苦!
下飛機的時候,東洋人還和兩人握手辭彆,禮貌地說:“一定要來看看。”
都說山城與蜀都是火鍋最繁盛的地方。一出機場,就看到好多的火鍋店,隻見一些彎彎媚眼的姑娘在招呼過往行人:“來嘛,來嘛…”
碧眼黃頭髮的大胖子被人尾隨了,跟後頭的是一個平頭帶兩個碎髮披肩的青年。
關平說“又有一隻肥羊要要下鍋了”。對此,林義冇有同情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種花家的女人,是你能惦記的嗎。
蠢,財不外露的道理都不懂,還敢來China。
兩人找了很久都冇找到“說好要來接機”的陽華,逛了三圈,林義有些累了,直接又讓關平打電話。
前前後後打了七八次,才被接通,關平問對麵:“我和小義到了,你人呢”。
那邊沉默了會,才甕聲甕氣回答:“洗腳呢。”
關平看了看電話,有些難以置信:“才這個點,你就要睡覺了?”
“……”
對麵的陽華無語了。林義也無語了,以陽華的尿性,指不定現在躺在哪個角落,享受著美女的洗腳呢。
當然,硬要說成睡覺也是有可能的。
最後陽華被質問煩了,直接來一句:“我這洗次腳兩百塊呢,你們自己過來…”
說了個地址,就掛了電話。關平聽到裡麵“嘟嘟嘟”的聲音,歎了口氣纔對林義呐呐地說:
“又是這樣,不知道他這次能堅持幾分鐘。”
“……”
這纔是認識裡的華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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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蜀都大街上已經冒出了許多中巴車,這算是新生事物了。
中巴車收費貴,要一塊錢。
司機開起來很威猛,也很彪悍,除了超自行車、公交車。為了搶奪客源,還常常在街上競爭超車,弄得屁股上直冒黑煙。
當然中巴車最讓林義煩躁的是,一邊喊著有位置,馬上就走,卻遲遲不肯發車。
看著各種吆喝的中巴車售票員,關平對林義說:“華子說,坐中巴可以直達。”
“不了,我們坐出租吧。”在林義的記憶裡,內地的中巴車都比較亂、比較臟的。
亂是扒手多,臟是林義聞不得汽油味。大學時每次想起要坐長途汽車,人還在家冇出門,就彷彿聞到了汽油味,暈暈乎乎了。